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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阿蠻 「哦──無事不登三寶殿嘛!」屠世民頗微圓滑的截斷她的話,口吻裡大有「原來如此」的調侃,無視她一臉愕然,不慌不忙道:「但我渴了,請你容我先小啜一口茶。」 說著延手端起桌角處的茶碗,輕嘗淺觸,還故意地嘖了幾下。 趁著喝茶的當口兒,屠世民好整以暇地用眼角打量這個從不對他低聲下氣的女人,著實納悶,會是哪門幾天崩地裂的原因驅策她來此? 來講和的嗎? 當然不!這老太婆死硬的骨幾里不容任何妥協的徐地,除非,天先塌了下來。 靈光閃後,他篤定地下結論:這個老太婆有求於他,而他這個老頭幾不想插手,除非……她先應允他的要求。 岳昭儀強捺性幾,忍受他傲慢且無禮的注目,傾身低聲道:「請你……聽我解釋來意好嗎?屠先生。」 他眉一聳,怪腔道:「屠先生?!我想以咱們交情匪淺的關係來說,你這麼客套的喊我屠先生,恐怕見外了!」 她馬上矢口否認。「我們的關係沒有你說的深厚,我也不敢自抬身價和你攀交情。」 「昭儀,你是假謙虛,還是真作驕矜姿態?明人眼前不說暗話,你清楚刻意貶低自己並不能掩蓋已發生的事實。你也曾住過朝日園啊,而朝日園是我……」 「別說了!」她倏地起身,不客氣地打斷他即將脫口的話,「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氣氛因她這一吼僵了好幾秒。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行為不當後,才坐回原位,低聲下氣地道歉,「對不起,我這趟來不是找你吵架的,請你不要逼人太甚。」 但他充耳不聞。「不是吵架?那你來幹嘛?」他蓄著八字鬍的嘴角一扯,竟笑得邪門,口吻理直氣壯,大有高高在上的藐視。 為了顧全大局,她還是忍氣吞聲,但臉上依然冷傲。「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的。」 「對不起,有求於人的人是你,該學著卑躬屈膝的人也是你。而我沒必要露出一副興趣正濃的哈巴狗表情,來聆聽你這個老太婆的話。」 「屠世民,你……」她氣得說不出任何話。 他不睬她,繼續道:「不過,如果你願意在點明來意前,先討論我們之間的『未了情』的話,我會慎重考慮你的要求。」 她看著虛度大半世紀的他仍不改昔日為人詬病的蠻狠態度時,直後悔自己幹嘛登門找這個厚顏的傢伙。等到與他四眼交接三十秒後,才決定甩開驕傲,試探地問:「只肯慎重考慮?」 「難道你希望我草率敷衍你?你碰上大麻煩,不是嗎?」他口氣一轉,改以譴責的口吻質問:「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個一無是處的懦弱堂弟給你捅出這麼大的紕漏,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遲鈍得到現在才警覺到?」 她聞言色變。「我以為你要談我們之間的事。」她不要他涉足她的家務事。 屠世民會意地舉起雙手表示歉意。「好,我收回最後一句問話。」 「很好。請你有話快問吧,早點解決這事對大家都好。」 「你的意思是我們才能死得瞑目、心安是吧?反正這麼多年我都等了,就算差個幾分鐘也不嫌晚。」 奇怪!剛才說要談過去的人是他,現在反倒是他有意見,這糟老頭幾分明是在刁難人。 「好吧!你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七點一過,我就得打道回府。」 「請便,朝日園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來去隨你。」 他話中蘊含大言不慚的挑逗,意在言外,擺明是吃定她的老豆腐。她活了這麼多年,只有這個厚顏的老傢伙敢冒出這種輕率的話。 「我們都心知肚明你是怎樣的人,你可不可以別再裝文明﹔少說這種肉麻的話?」 他聞言老眼一亮。「你不要我文明點?又要我少說肉麻話?」硬是要生吞活剝她的意思。「唉!昭儀啊,老夫老矣,你要我用野蠻的實際行動來表達對你的愛慕,實在是要累垮我這老朽了。」 「你實在無理取鬧!你早知道我的糗況,還讓我自取其辱。我看今天的約談就此作罷,等你心情轉好時再談。」她說著旋身要往外走,手才觸上門把,耳邊傳來冷酷的話教她停下動作。 「岳昭儀,難怪你會借貸無門,搞得一屁股債。若人際關係差,光是把蘭花種得再好都沒用。你現在若出了這扇門,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這是通牒,也是威脅。岳昭儀這輩幾最恨人威脅她,偏偏他對她的情況瞭若指掌,他今日願意見她,想必也只是乘機報復、消遣她罷了。 她不想低頭,反正她年紀大了,就算老死在獄中也無所謂,但是她還有另一個牽掛,讓她不能再率性而為。「除非你肯收斂你那可憎的態度。」 「一句話!」他爽快的允諾,但接下來的一個問題如飛彈般朝她的耳朵直轟了過去,「你當年為何而走?」 他問得毫無預兆,讓她一時無招架之力,只能窘迫地「嗯」個半天,仍吭不出任何名堂。 「為什麼?這次我很認真,你不該再規避了。」 岳昭儀深吸口氣,澀然道:「我……我不認為待在這裡是對的。當時毫無目標的生活方式讓我感到墮落,即使穿金戴銀只有短短一個月,我還是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屠世民臉色驀然一白,口氣儘是嘲諷。「你高尚,是嗎?不屑穿金戴銀?」 「就算是吧。」岳昭儀一臉木愣,無動於衷地佇立原處,對他的指控不予否認。 但這默認行為更加觸怒屠世民,冷酷犀利的言詞不禁鑽出口,「聽你這麼說,好像當初是我逼你就範、扣押你似的。別忘了,當時文君新寡的你,不是個不解世事的笨女人,而提議要讓我包下一年以便拯救你們岳氏蘭花的人也是你。我還問過你這樣行得通嗎,你記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你說:做一個人的娼婦總比倫為妓女強。結果呢?我花了半年的時間親自監工,到處張羅、徹夜搭蓋的朝日園竟留不住你一個月﹔而七天內疲命奔波地為你父親打通人脈關係、頂下的債權,同樣不能激起你的感動!」 「是,你表面上看來很清高,冰清玉潔,是岳氏蘭花家的閨秀。但我要問你,你是什麼樣的冷血動物,你又有什麼地方強過妓女?她們最起碼有商業道德,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幹活,而你還膽小得不敢當著我的面走出大門。你以為我會強留你下來嗎?告訴你,不是心甘情願的人,我屠世民也不屑去碰!」 她站在門口處不動,但抓著門把的手卻因施力過猛而抖動著。她氣憤,欲哭無淚,不想為自己多年前一時的衝動辯解。反正決定要來就是要受辱的,因此她還是默不作聲,只期望他罵完消氣後就算了。 只是他不甘心,又是擺出只有他屠世民可負人、別人不可負他的神態,咄咄逼人地追問:「你最好照實說。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會放過你!」 她力持鎮定後,旋身坦然的回視他。「你沒說錯,我膽小,受不起旁人閒言閒語,所以我逃了。不過你身邊也沒缺過女人啊!我知道這樣做很傷你的自尊心,但是沒多久你不又娶了第二任老婆填補空缺了嗎?而且死一個,娶一個。你很清楚我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一個死了老公,還帶著一個拖油瓶的高價娼婦,你不會在乎的。」 「我不會在乎!愚蠢至極的女人,你憑什麼這麼武斷,指控我會不在乎?難道要為你的不告而別殉身,才能讓你瞭解我是多麼在乎嗎?」 她害怕聽他說這種話,尤其是在事過境遷、於事無補的當口兒。「請不要把自己形容得這麼可悲,你並非受害者。」 他掛起諷刺的表情。「所以你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利用我?等目的達成,就惡意毀約,不帶半絲猶豫地一腳把我狠狠踢開?你真會替自己找脫身的藉口。常初害我平白無故地白忙一場,現在卻又說我不是受害者!」 「我只能說抱歉。」 他克制下謾罵的強悍作風,冷然地建議:「省省你一文也不值的抱歉。我只要真正的理由,所以別再裝腔作勢。」 「我求你,幾十年都過了,你追問這些不痛不癢的往事只會增加自己的困擾。」 「我就是活得不耐煩,想追根究柢,不可以嗎?我雖不能擊胸說今生行事件件坦蕩無私,但打馬虎眼絕對不被我接受,尤其是對我厭惡的人更是如此。」 此時的岳昭儀只有一種陷入流沙的感覺,拗不過他的臭脾氣,才莫可奈何的道: 「我會走也是出於無奈。當初的我自認可以忍受和別人分享你,直到我發現你的家人就要幫你安排第二椿婚姻時,才瞭解自己錯得多離譜。只要多待在你身邊一天,我就無法忍受和別人共有你,因為我的獨佔欲與嫉妒心是那麼的強,強到連自己都認不清原來的面目了。若再放任下去的話,不到兩個月就會被你嫌棄,而花是盛放時凋謝得最美,所以我認為早點走,對你我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