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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阿蠻 屠昶毅見苗頭不對,趕忙賠罪。「好了!對不起,大人不計小人過,我收回那句刻薄話。」 但紀元不饒他,一徑地說:「本來是體面秀朗的書生樣,現在反倒像個販毒的雜碎!尤其是你那討人厭的山羊鬚,簡直破壞了整個畫面!」 「嘿!我就是喜歡這樣!」屠昶毅不甘示弱,怕紀元又要刮他鬍子,忙不迭挺身為自己辯護。「你鬍子長得稀,不能體會鬍子多又硬的人的苦處。你知道一天刮兩次鬍子,得浪費我多少時間嗎?整整一個小時!汲熱水、上軟化泡沫、磨刀片、沖水。天!這一個小時的光陰可以寫多少頁的論文啊!」 紀元雙手交抱腹前,悶不作聲,心裡卻奇怪著,也只不過念一下那撮鬍子,他竟神經兮兮、反應過度的飆了一長串。於心不忍之下,只得好脾氣地安撫他。「你年少有為,本錢雄厚,還有好長一段路可走。」 「但不是做我想要做的事。」屠昶毅沮喪不已。「我跟你打賭,我親愛的老爸大概又要跟我談條件了。我懷疑他這回肯再寬容我逍遙下去。」 「少爺的碩士論文也交出去了,是該收心了。畢竟念那些死書不能過日子,我期盼老爺能盡快請少爺回公司幫忙,好讓你再過正常人的生活。」 屠昶毅眉一聚,冷嗤道:「在金權世界裡打滾,也算得上是正常人的生活?」 「沒人指望少爺用滾的,你只要動腦指揮大局就可以了。免得不出三年,老爺的公司被你那些三腳貓的兄姊搞垮。」 「是嗎?」屠昶毅眉一挑,裝出一副喜上眉間的表情,然後神色一凜,賭氣地回嘴,「那我一年就沉定了它!」 他冷不防地站起身,隨手扯開頸上的披巾往椅上一擲,跨開步伐朝車庫門口踱去。 ★ ★ ★ 屠昶毅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邁進偌大的室內。當他定眼瞧見已屆高齡,身子卻依然硬朗的父親坐在皮沙發上等待他時,先前的不悅自然地從臉上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他的父親屠世民在商界舉足輕重,對外人而言,也許是頭狡猾、喜怒無常的狐狸,做事霸氣不提,連對親生兒孫都不假慈色。但對屠昶毅來說,父親仍是他最愛的人,縱使父親再怎麼不明事理,強迫他做這個、那個,但只要所要求的事不違反他的處世原則,他都會允諾。縱然,他有時也會跟父親談談條件,以便爭取時間與金錢來完成自己想做的心願。 如今三年屆滿,老頭約他見面,恐怕要談的也是這檔事。 「爸,找我有事?」 屠世民但笑不語,只轉著睿智的眼打量么兒,瞅了他平日難得整齊的頭髮一眼,慢聲問:「頭髮剛剪?」 「這麼明顯!這秧苗頭一定驢得可以。」屠昶毅走到父親對面的沙發坐了下去。 「驢?不會哪,可帥透了,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只是你一定得留這麼一把山羊鬍嗎?」屠世民說著,伸手輕碰兒子的鬍子,調侃道:「咦,粗得可以拿來當毛刷了。」 真是哪「胡」不「刮」提哪「胡」!他才剛逃過紀元的叨念,又得面對父現的數落。 他搞不懂自己留鬍子到底礙著了誰,又不會妨礙交通和風化。他苦笑一聲,言不由衷的回道:「是啊!是啊!我的目標是要留到跟雞毛撣子一樣,才會過癮。」 屠世民聽出兒子的不耐,馬上轉口安撫他。「好!好!爸爸久久才見你一次,不該跟你囉唆這麼多的。」 「爸,再多我都不介意,只要你饒我的鬍子不提,什麼都好商量。」 他一說完,屠世民覆蓋在白花花眉毛下的細長眼睛迅速地瞇了一下,閃過一道亮光,接著不疾不徐地問道:「昶毅,你剛剛說……什麼都好商量?」 屠昶毅一見父親又開始動腦筋要算計人的模樣後,垂在膝上的雙手半舉了起來,認命地說:「沒錯。一如往昔,除了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姦淫擄掠的歹事不幹外,我什麼都好商量。」 屠世民專注地看著兒子,過了三秒,微微揮動一下右手,笑笑說:「我們屠家又不是真吃得那麼開,能跨黑白兩道。爸爸那麼愛你,哪裡捨得你去做那種賣命的勾當?」 「爸,我也愛你,所以你有話儘管挑明說吧!」 屠世民喜形於色,豐潤的唇綻了開來,挺起原本縮在沙發深處的身子,往兒子那個方向前傾,那只因為高興而顫抖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像現寶似地遞了出去。 「哪!你看下這照片上的娃兒!」 屠昶毅順從地輕掃一眼停在半天高的照片。由於是倒這看照片,他只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個女孩,心裡就提不起興趣,口吻不禁浮現不滿。「爸,你這回是不是又要抓我當墊背,強要我再收個養女之類的?」 「不是,爸爸跟你保證絕對不是這樣的事。喂,你瞧一眼人家嘛,小姑娘很漂亮的。」他說著起身將照片塞入兒子的大手裡。 屠昶毅手捏著照片的一角,灰著篤定的臉直盯著樂陶陶的父親。「這是什麼意思?平面相親?」 「相親?!你的條件這麼好,這道手續當然是免了。」屠世民繞著題外話轉,還故作詫異狀。 屠昶毅不瞎不聾,對父親迂迴的手段早已見怪不怪。「那這又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只是想到小濤也三歲了,你這個當爸爸的又不怎麼稱職,鎮日埋首於一些怪思想裡,所以……」屠世民說到此,機靈的瞥了眉頭挑起的兒子一眼。 屠昶毅語帶不快地逼問:「所以……」 在兒子的質問下,屠世民大手一揮,理直氣壯地說道:「所以我這個做爺爺的就決定給他添個媽媽的時候到了。」 屠昶毅一愣,有點哭笑不得,手激烈地晃動那張照片。「給小濤添媽媽?他早就有一個了!虧你想得出這麼荒唐的借口。你說說看這女孩幾歲?她頂多只有十八!」他突然覺得自己高估了,連忙將眼光挪回照片上。 至此,屠昶毅才終於正眼把照片上的人瞧個仔細,結果不瞧他還保命,一瞧之下,他是全身七魂飛了六魂,只餘一魂讓他呼吸。 女孩穿著一身高中制服,開襟的白領上頂著直順、烏黑發亮的中分短髮,像洗髮精廣告裡新潮不落伍的那種樣式,她慧黠的日光閃著幾抹俏皮與不恭,像是在與攝影師挑戰一般。最教他感到心悸的,是她那張厚而飽滿有形的絳唇,配著靈秀精巧的下巴,看得人心猿意馬,心中散放些許衝動,想要一親芳澤。還有,她微微揚起的娟挺鼻樑毫不妥協,使她整體看來難以擺怖、馴伏,就像個放縱活躍的小龍女,但不是楊過的,而是他屠昶毅的。 這……這女孩不就是那個小辣椒嗎?而那小辣椒才高三而已,一個月前他就粗略算過對方的年紀,那時他安慰自己她頂多二十歲,而且日後相逢的機率是零,所以不想多作無謂的白日夢。 如今一手握著她的照片,他倒覺得她的年齡更小。而機會呢?也一樣不大。 他回復神智,抑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問題,改以漫不經心的態度諷刺道:「經我細看下,她至多十六。一個十六歲的小孩連自己都照顧不來,還能指望她照顧小濤?她到底是誰?」 「亂講,她二十歲了。但不是別人,是你的未婚妻。別忘了三年前你自己說好的。」 該來的終於要來了!屠昶毅頹喪地想。「我記得我說了什麼,但爸,為什麼你非要我娶她不可?」 屠世民考慮良久,才苦著老臉,可憐地說:「你知道我對那個女人一直念念不忘。我活到這麼老了,只有這個心願未了,希望看著我的骨肉和她的骨肉結合……」 屠昶毅很清楚那一段前塵往事與恩怨,但仍是毫不同情地打斷父親,批評道:「爸!這是病態的想法,一點都不健康。」 「好,算我有病好了,我病得好嚴重啊!」屠世民以雙手摀住胸口,拚命大喘著氣呼吸。「你要答應我!昶毅,只要你肯娶她、好好照顧她,爸爸絕對答應你任何事。」 屠昶毅緊愀著父親裝模作樣,不動聲色,但不得不承認,極少求助於人的父親是真的很希望他點頭,但此次情況不同於一般,據他瞭解,對方一直視父親為仇人,如今會願意和屠家締結這段盟約,恐怕也是被父親要脅才點頭的。 他若真的答應娶她,那簡直是幫著父親亂來﹔若不答應,又可能造成對方的損失。 說句老實話,逢場作戲他是老手了,但是自他脫離商圈以來,對異性都不來電,尤其遇見蜜桃成熟型的佳麗,他的表現只有一個酷字可形容。以他好不容易起了一些微波的情形看來,和這個小女生相處應該是挺有意思的,只是若能等她大一點再談的話會更好些,起碼罪惡感不會那麼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