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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阿蠻 但在門口而被他的叫聲留住了,「等一下。你穿那樣進去,打算搶劫啊!」 他兩步趕上她,解下她的安全帽後,抓住她雨衣的肩部朝天用力一掀。 鄒嫻的手臂跟著他的施力方向朝上舉了起來,不到兩秒,雨衣便被脫去。 於是,她一臉清湯掛面,瘦弱的肩頭掛著一袋書包,呆站一隅的模樣,像極了一個迷路的小學生。 牟允中只顧著收拾雨衣,頭也不抬地說:「你現在可以進去了。我把車停妥,再去找你。」 鄒嫻對他的命令毫無異議,身子一旋,便走進店裡。她在廣告顏料架邊徘徊好一陣子,無意識地挑了幾個顏色,最後眼光落到深綠色的瓶罐上,這讓她酸澀的心倏地糾結起來。 有一首耳熟能詳的英文歌──愛是憂鬱,作詞者利用顏色來表達一段沒有回報的愛戀情愫。 藍色代表憂鬱,紅色代表懊悔,而綠色便是嫉妒。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討厭自己剛才為何沒堅持要牟允中走,現在搞得滿腹的酸楚,吃味的妒意大啃她的心脾。 「你還差幾種顏色?」他人站在她身後問。 鄒嫻恍然一醒,不敢回視,只能繼續仰頭看著最上排的罐子,「就一種!」說著踮起腳尖,伸手要取那瓶金色的顏料。 見她夠不到,他輕鬆為她效勞了,沒將那罐顏料遞給她,反而取走她手中的六罐顏料,問:「缺畫紙嗎?」 鄒嫻蹙著眉,搖了搖頭,「不,家裡有。」 「好,那我們去結帳。」他大步走在前頭。 「我來付帳就好。」鄒嫻急急地跟在他後面大喊。 他一臉玩味地回頭的她,老實的說:「當然是由你付了,我又不是凱得能到處亂散財。」 鄒嫻的臉頓時紅得跟粒軟柿一樣,只要他再多說一句話,那層「熟」得發燙的薄皮可就要爛掉了。 步出美術杜後,騎樓外已下起滂沱大雨,這讓牟允中的嘴角迅速下撇。「要命!下這麼大的雨啊!」 鄒嫻的臉也不由得跟著他的語氣垮下。 他回頭看她一眼,問:「一點半了。你應該還沒吃飯吧?」 她搖搖頭。「我都是回家吃。」 「但現在你回不去了。瞧這股雨勢,就算中山北路不淹水,我的車也絕爬不上坡。 這樣好了,你打通電話回家,說要在外面吃飯好了。」 「這……」鄒嫻一臉為難地看著他,「我不知道怎麼跟爸說。」 「說你人在外面,被雨困住了,等雨小一點再回去。」他交臂倚著騎樓的樑柱,將一枚硬幣丟進公用電話,再將手上的話筒遞給她。 她睨了他一眼,自我掙扎一番才接過話筒,撥了家裡的電話號碼。 來接她電話的是鄒奶奶。 「奶奶,我是小嫻。我現在人在外面,雨下很大,因為怕塞車……」鄒嫻吞吞吐吐大半天,還是沒講出重點。 牟允中大手一抓,接過那支話筒,幫她解釋,「鄒奶奶啊!我是隔壁的允中啦!鄒嫻現在跟我在一起。雨太大了,車不好等,我叫她別急著回去,免得感冒。是!您安心啦,我會送她到家的。回頭見了。」說完,他單手輕鬆將話筒擱回原處,轉身對她攤開大手。「這不是搞定了嗎?走吧!咱們去吃飯。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鄒嫻搖搖頭。 「我知道有家便宜又大碗的簡餐屋,吃撐了以後還可以賴在那兒喝泡沫紅茶,夠我們打發這個無聊的午後了。」他說完,逕自走在她前面。 鄒嫻不表意見地跟在他後面,但心裡對他那一句「無聊的午後」是在意得要命。她「無聊乏味」不是她這成的錯,是他自己硬要扮「俠客」的。 所以吃飯時,她根本不敢看他,明知這會讓場面更僵、更無聊,但她就是裝不出若無其事的臉孔。 牟允中倒一點也不介意她的木訥寡言,只是他天生不信邪,非得哄她說話不可。 他咕嚕咕嚕地吸進最後一團麵條,大力嚼著柔韌帶勁的牛肉後,又將湯碗送到嘴邊,解決掉那碗清湯牛肉麵,然後才說:「我要來罐啤酒。你想喝點什麼?」 她低著下頷,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面上,含糊應他一句,「隨便。」 「喔!那你也來罐啤酒吧!」 鄒嫻一聽,喉頭頓時被湯匙裡的蔥花給梗住了。 她一手捂著嘴,另一隻拿著湯匙的手在半空中揮啊揮的,趕在他起身前冒出一句,「不……不要啤酒。」 他半抬著屁股而立,張著無辜的眼看著她,「咦?是你說隨便的。」 「隨便不包括啤酒。」她快速瞄了眼貼在牆上的飲料目錄,順口說:「柳橙汁好丁。」 「那你早說不就結了!」 他離座一會兒,回來時,手上多了兩杯果汁飲料,皆是柳橙汁。 鄒嫻瞄了一眼他遞上的果汁,沒問他為何臨時改變上意。 他露出一記無邪的笑,主動解釋,「我忘了這裡不賣酒。」然後將杯裡的吸管一抽,開始「牛飲」起來。 鄒嫻愣愣地看著外表斯文的他很不斯文地解決了那杯果汁,半晌,才又低頭吃麵。 她的這碗麵雖是小碗的,卻仍超出她平常食量的一倍,由於家中有條「不留盤中飧」的規矩,下嚥的食物即使堆到她咽喉處,她也不敢輕言放棄。 牟允中看到最後於心不忍,趁她掏出手帕擦汗之際,快速端起她那剩了四分之一的面,「看你這樣硬撐會讓我得急性胃炎的。我看還是我幫你解決吧!」 不給她說不的機會,他三口之內扒得碗底朝天。當他將碗推開時,鄒嫻的筷子甚至還沒離手哩! 服務生將餐盤收走後,鄒嫻總算囁嚅地冒出一句,「謝謝。」 「小事一件,我還佔了你四分之一的便宜哩。不過,你比我女朋友好太多了。她在我面前吃東西時,食量小得跟只麻雀一樣,我這大胃王就是被她訓練出來的。」 鄒嫻勉強跟著他笑了兩聲。然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頓了好久,才說了一句,「你女朋友在我們學校很出名哦!」 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那是因為她愛出風頭,喜歡四處風騷。」然而他話裡所含的疼惜是大過責備的。「聯考就快到了,她還玩得那麼凶,真拿她沒轍。」 「我想她一定會上第一志願的。」 「喲,你對她那麼有信心啊!我可沒你那麼有把握。我們國中時念同一所學校,她的成績比我還好,那時誰也料不到她會晚一年才上高中。」 「你放心吧!她每次模擬考成績都很好的。」 牟允中聞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沒想到會有女生這麼注意她。我們學校裡正大吹『愛人同志風』,沒想到這股風潮也蔓延到高中了。」 鄒嫻頓時啞口無言,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她……是我們班同學的直屬學姊,而且每次大考後,學校都會公佈成績,因為……她好幾次都是全校前十名,所以……」 「所以要你們不注意也難。」他見她發窘的模樣,連忙接口。「哎哎哎!別緊張,我不過是開個小玩笑罷了。」然後巧妙地轉了話題,指向她座位旁的紙袋問:「你是啦啦隊的?」 鄒嫻連忙搖晃兩隻手。「不是,我根本沒有運動細胞。啦啦隊的人只管練習舞步,道具則是我們在做。」 「什麼樣的道具?」 「尼龍線球。」 「哈!這是我在行的,每年我注定得幫她做兩顆。如果你不想做的話,我幫你完成。」 「喔,不。我可以自己完成的。」 牟允中快速瞥了鄒嫻一眼,有感而發的說:「噯,還是你這種個性好,不像范姜,那麼愛撒嬌、耍賴。」 「你們男生不就喜歡女孩子跟你們撒嬌嗎?」鄒嫻脫口而出。 牟允中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出聲,悅耳的嗓音很是動人。「鄒嫻,你不點破,我還真沒注意到呢!你看我們男人就喜歡虐待自己。譬如我明知道范姜今天放我鴿子,我還當著她同學的面裝傻。」 鄒嫻的身子頓時伸直,訝然脫口問道:「你知道她去了哪裡!」 「不知道,反正她不是去別校的社團,就是去看電影。至於家裡有事,那全是臨時瞎編出來的藉口。」 「你不氣?」鄒嫻覺得自己希望他說是。 「當然氣,但想想好像也逼她緊了點。」 「可是她那樣騙你,太不應該了。」鄒嫻的口吻突然變得相當苛責。 牟允中聞言眄了鄒嫻一眼,五指在桌上彈了一下才說:「說得也是。我幹嘛那麼循規蹈矩啊!走,咱們看電影去。」 「看電影……」方才義正辭嚴的鄒嫻頓時縮小聲音地說:「不行,雨一小我就要回家。」 「彆扭扭捏捏的,你應該多接觸異性朋友。改天我介紹一些學校的朋友給你認識,但你今天姑且將就我,實習一下如何不害怕異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