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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愛曼達·奎克 聽到未婚妻和另一個男人私奔時,聖梅林伯爵藍亞瑟正坐在俱樂部熊熊燃燒的爐火前,喝著高級紅酒看報紙。 「聽說彭若南是架梯子爬上窗戶,協助茱蓮小姐下來進入馬車。」矮胖短小的范班寧坐入亞瑟對面的椅子,拿起紅酒瓶。「據說他們往北走,一定是要去格雷納格林(譯註:GretnaGreen毗連英格蘭邊境之蘇格蘭村名,昔時英格蘭私奔男女可在該處結婚)。茱蓮的父親已經去追人了,但他的馬車老舊又緩慢。」 房間裡靜無聲響,所有談話都停下來,報紙的翻閱聲、杯子的移動聲,均一一靜止。時間已近午夜,俱樂部裡門庭若市。附近的每個人彷彿都定在椅子裡,伸長了耳朵偷聽爐火前的談話。 亞瑟歎了口氣,折好報紙放到一旁,啜了口紅酒。他望向窗外,看到狂風暴雨拍打著窗玻璃。「這樣的暴風雨天,他們能走十哩路,就算好運了。」他說。 正如他那天晚上所說的每句話,這句話也成了聖梅林傳奇的一部分……真是冷血,聽到未婚妻和人跑了,卻只提到潮濕的天氣。 班寧急忙喝了些紅酒,隨著亞瑟的視線望向窗外。「彭家小子和茱蓮小姐的馬車又好又快,又有強壯的駿馬。」他清清喉嚨,「小姐的父親恐怕很難趕上他們,但單槍匹馬也許還追得上那一對。」 期待在寂靜無聲中翻騰。聖梅林當然會騎馬,馬廄裡有幾匹上等好馬也不是什麼秘密。大家都在等著看伯爵會不會去追這對逃跑的情侶。 亞瑟慵懶緩慢地站起身,拿起半空的酒瓶及酒杯。「你知道嗎,班寧?今晚真是無聊。我想去牌室找些更有趣的事。」 班寧的雙眉在微禿的額頭揚起。「你從不賭博,而且總是說把錢押在一把骰子或一手紙牌,有多不合邏輯。」 「我覺得今晚福星高照。」亞瑟舉步走向牌室。 「真是見鬼了。」班寧低聲說。平凡的臉警覺地皺著眉,他也站起身,抓起喝到一半的酒杯,蹣跚地追上伯爵。 亞瑟走過沉默得很不自然的房間。「我突然想到,我跟葛小姐的父親提親時真的是打錯了算盤。」 「是嗎?」班寧不安地看了亞瑟一眼,像在檢查同伴是否有發燒的徵兆。 「真的。我相信我下次找妻子,會比照投資計劃,用更合邏輯的方法進行。」 班寧皺皺眉,知道在場每個人仍都全神貫注地聽著亞瑟的每一句話。「邏輯方法跟找妻子有什麼關係?」 「我突然發現,尋找妻子的條件跟僱用職業伴護的條件差不多。」 班寧被紅酒嗆得猛咳嗽。「伴護?」 「仔細想想,」亞瑟把酒倒進杯子時發出叮噹聲。「理想的職業伴護必須是出身、教養良好的淑女,且名聲無懈可擊、個性沉著、行為及服裝都要溫順簡樸。在描述完美妻子時,不也一定會寫下這些條件嗎?」 「職業伴護就定義上來說,指的是在世上孤苦無依又貧窮的女人。」 「當然是又窮又沒親人,」亞瑟聳聳肩。「否則何必應徵這麼低下的職務?」 「大部分的紳士都希望娶個可以帶來財富、或一些土地的妻子。」班寧指出。 「啊,但這正是我佔優勢的地方,不是嗎?」亞瑟停在牌室門口,掃視熱絡的牌桌。「說老實話,我有錢到令人討厭,不需要富有的妻子。」 班寧停在他身旁,很不甘願地同意這點。「沒錯。」 「職業伴護的特徵之一就是非常貧窮。」亞瑟繼續說。「所以不管是怎樣的工作,她們都會心存感激,懂了吧。」 「哈,從來沒想到過。」班寧又喝了口紅酒,慢慢放下杯子。「但我開始瞭解了。」 「備受保護、思想浪漫的年輕淑女,對愛情的觀念已經被拜倫及米娜娃出版社(譯註:專門出版哥德小說的出版社。哥德小說Gothic lovel:女主角在陰森森古屋中冒險的故事。十八世紀中到十九世紀中葉,哥德小說風靡全英國,對後來的重要文學作品有深遠的影響,甚至持續到現代。當時的女性小說家輩出,讓專門出版哥德小說的米娜娃出版社大賺。)的小說誤導了。但職業伴護一定、且必然更實際,因為她們早已體驗過這個世界的殘酷。」 「毫無疑問。」 「所以,典型的伴護不會做出會使她被解雇的行為,例如,一個男人不用擔心她們會在婚禮的前一天和另一個男人逃跑。」 「也許因為喝了紅酒,但我相信你的話有些道理。」班寧皺眉。「但要如何找到符合職業伴護條件的妻子呢?」 「范班寧,你真令我失望。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如此明顯。要選出這麼一個模範妻子當然要到伴護介紹中心,面試各式各樣的候選人,然後做出選擇。」 班寧眨眨眼。「介紹中心?」 「這樣怎會出錯?」亞瑟得意地點點頭。「我早該想到這個主意,可省掉不少麻煩。」 「呃,這——」 「請恕我告退,我想角落那一桌正缺個牌友。」 「那一把會玩很久。」班寧警告著。「你真的確定——」 但亞瑟早已轉移注意力,他穿過牌室,坐在那張牌桌旁。 幾個小時後,他離開牌桌,又多了幾千鎊的身價。那晚,伯爵居然打破原則開始賭博,還贏得可觀的賭金,只是讓聖梅林的傳說再添一筆。 陰雨綿綿的黎明中,曙光初現在屋頂上,亞瑟才離開俱樂部。他走進等待多時的馬車,任由自己被送回大雨街陰森森的大房子,並直接上床。隔天早上九點二十分,老僕人叫醒他,向他報告准岳父在一家小旅館找到了和年輕英俊的救美英雄同住一間房的女兒。 此時只有一個方法能保全淑女的名聲:憤怒的父親命令那對情侶立刻用特許證結婚。 亞瑟有禮地謝過前來通報的僕人,轉過身又沉沉入睡。 序曲二:艾琳 兩個男人前來告知羅艾琳,她的繼父去世的消息。他因為一場失敗的生意投資,把所有身家輸給了那兩人。下午三點,他們來到她家門口。 「鍾薩姆得知採礦計劃失敗後,因中風去世。」倫敦來的男士之一毫不同情地宣稱。 「這棟房子、屋內物品,以及這裡到溪邊的土地,現在都屬於我們。」第二位債權人宣告,揮舞著一疊每頁都有鍾薩姆簽名的文件。 第一個男人瞥見艾琳戴在小指上的小金戒指。「死者同時列了張明細做為借款的擔保,包括你的珠寶及私人物品,但不包含衣物。」 第二個債權人用拇指示意站在後方的巨大人影。「這位是何警探。我們從鮑爾街請他過來,確定你沒有從房子裡拿走任何貴重物品。」 與鍾薩姆債權人同來的高大灰髮男人有著堅定機警的雙眼,並帶著鮑爾街警探的執勤象徵:警棍。 艾琳面對三個如狼似虎的男人,知道管家及女僕都不安地躲在身後的門廳裡。她突然想到馬僮、園丁及農場上的農夫。她非常清楚自己已無力保護他們,唯一希望是讓來人相信遣散現成的工作人員很不智。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這處產業的收入很可觀。」她說。 「是的,羅小姐。」第一個債權人開心地抖著腳。「鍾薩姆說得非常清楚。」 第二個人充滿期待地看著打掃得很乾淨的土地。「不錯的農田。」 「那你們一定也知道這處產業之所以這麼興旺,是因為在這裡工作及維護房子的人經驗都非常豐富,別人取代不了他們。如果他們被解雇,我敢保證幾個月內農作物就會歉收,房子的價值也會下降。」 兩名債權人皺眉互望,顯然都沒考慮到僕人及工作人員的問題。 聽到這些話,警探揚起灰白的眉毛,露出怪異的目光,但不發一語。他何必說話?她想。生意方面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兩名債權人沉默地達成協議,第一個男人清了清喉嚨。 「你的員工可以留下。」他說。「我們已經打算出售這片產業,新地主表示他希望維持原狀。」 「當然不包含你,羅小姐。」第二個男人故作聰明地點點頭。「新地主不需要你。」 艾琳稍稍放鬆下來。她的員工安全了,她可以開始安排自己的未來。 「我想你們會給我時間收拾衣服。」她冷冷地說。 兩名債權人都沒聽出她口氣中明顯的輕蔑,且其中之一還拉出口袋中的表。 「你有三十分鐘,羅小姐。」他朝鮑爾街來的高大男人點點頭。「何警探會全程陪伴你,以確定你不會偷走任何銀器。你準備離開時,可以要一名農人送你到村裡的旅館。之後你要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 艾琳盡可能維持尊嚴地轉身,卻發現她得面對低聲啜泣的管家及煩惱的女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