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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於晴 「那就快去沐浴吧。」語畢,毫不猶豫地走出房門,根本沒要回答她的問題。 「……」現在她不只額痛,嘴唇痛,連心也好痛。懷寧這樣玩她,很有趣嗎? 由此可見,兩位義兄真的很火大,等晚飯的時候,她得好好道歉。嗯……她學老萊子娛親,不知道有沒有效?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如果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一郎哥應該明白,只是他一時生氣而已。 再想下去,水就要涼了,她索性拉下發環,解下腰帶,痛快地洗個澡。 順便再重新思考剛才一肚子的問題吧。 就從東方非帶她上官園開始吧,她本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致大發逗她,同時也讓她看見地方官員醜陋面,但沒有想到他真正目的是除掉老國丈人馬-- 這種九彎十八拐的心思,她身邊早有一個,她就是學不會。她深吸口氣,沉下心,一件事一件事慢慢掀開來細想,總會讓她想出答案的-- ☆ ☆ ☆ ☆ ☆ ☆ ☆ ☆ ☆ ☆ ☆ ☆ ☆ ☆ 外頭一聲巨雷,嚇得阮冬故回神,東張西望,一臉茫然。 她低頭一看,這才驚覺水已涼透,她暗叫不妙,趕緊爬出浴桶。她一想起事來就入神,通常一郎哥不會叫她,就讓她專心去想,但他要知道她在洗冷水澡,可能接下來一個月她就得吃豆腐飯了。 長兄如父,她這個女兒,絕對不能惹毛爹的。 她換上男裝,想了下,反正都是最親的自家人,沒人會舉證她是女的,遂收好裹胸的長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連長髮都不束了,免得扯動她的額傷。 她推開門,看見外頭雨勢甚大,不由得心情愉快起來。盛暑下大雨,涼風四處竄,晚上好人眠,今晚她不必撫著額傷在床上滾得一夜睡不著了。 她冒著雨,捏著鼻子閃過有豆腐桶的院子,掀開布簾,很有精神笑道: 「一郎哥,我好餓,開飯了……東方兄?」秀眸微地大張。 東方非正坐在家裡唯一有背的椅子上,衣著隨意,不似在官園那樣豪華錦衣,現在的長衫偏素,雖有貴氣,但順眼許多,彷彿當日的一日兄長又回來了。 她眼珠子微瞟,一一掃過一郎哥、懷寧、東方非,還有青衣。是她的錯覺嗎?剛才屋裡是不是也在打大雷,怎麼氣氛有點詭譎? 東方非聽見她的聲音,抬眸笑意盈盈道: 「冬故,妳不是邀我來品嚐那塊神仙滋味的臘肉嗎?我來了,妳該好好待客啊。」視線掃過她略有曲線的嬌軀,再停在她毫無束綁的長髮,他神色不變,頭也不回地吩咐:「青衣,你到外頭等著。」 青衣不敢抬頭,道:「是。」 「等等!現在要吃晚飯,外頭又下大雨,東方兄,你這樣太狠心了。」家裡凳子有限,她迭起兩個木箱,放在東方非身邊。「來吧,青衣兄,一塊吃晚飯。」 轉身一看,瞧見一郎哥的臉色有點黑掉。她無辜地搔搔頭,老萊子娛親今晚是做不成了,她還是多陪點笑吧。 「青衣,既然阮小姐這樣吩咐,你就坐下吧。」東方非面不改色道。 「是。」青衣目光還是垂著,十分客氣地坐在木箱上頭。 小小的桌子是三菜一湯--蔥炒臘肉,蔥炒豆腐,豆腐炒大蒜,還有淹出水面的豆腐大鍋湯。 在她的陪笑下,四男一女,全數入桌。桌子小,人擠點,但有飯吃最重要。她吞了吞口水,接過一郎哥盛來的大碗飯,笑著跟東方非道: 「東方兄不必客氣,請盡量吃。鳳寧豆腐鋪的豆腐是一流的,來,東方兄,你一定要嘗。」趕緊把最大塊豆腐夾在東方非的碗裡,以免輪到自己吃下肚。 「在幸得官園裡,東方兄吃的是山珍海味,現在粗茶淡飯怎麼入口呢?」鳳一郎淡聲說道,語氣略帶不快。 阮冬故才吞了一口飯,低著頭默默接過一郎哥夾來的臘肉,默默的吃。只要頭不抬起來,她想,一郎哥就算不快,也不會掃到她吧。東方兄,你多擔待了。 「山珍海味也有膩的一天,偶爾粗茶淡飯才是養生之道啊。」東方非泰若自然,毫不介懷吃下那塊豆腐。 阮冬故瞄到他慢慢品嚐,忍不住驕傲地插嘴:「我家的豆腐絕對是人間美味,青衣兄,你也吃吃看吧!」她迅速夾起第二塊大豆腐嫁禍給青衣。 「……多謝小姐。」在眾目睽睽下,青衣硬著頭皮,連忙接過。 「好了,快開飯吧。」她真的很餓了,所以偃旗息鼓吧。 「冬故,妳額頭的傷,嚴重嗎?」東方非狀似隨口。 她大口大口吃飯,嘴唇雖然痛,但吃飯更重要。她搖頭:「沒事!很快就好了!多謝東方兄借轎載我回家。」 「額頭上的傷,即使癒合,也會破相,這對女子來說,是十分嚴重的事。冬故,妳怎能說沒事呢?」鳳一郎神色嚴肅道。 「……是。」她很懺悔,夾了一塊臘肉配飯。今晚的臘肉,雖然一樣好吃,但她開始有點食不知味了。她對這種「家務事」一向很沒轍的。 東方非哼笑一聲:「我不在乎她破不破相,冬故的義兄,你大可放心。」 「東方兄,你在不在乎並不重要。你只是冬故的未婚夫,正所謂良人難尋,如果冬故良人另有命定,這婚約之誓隨時可取消。」 「哈哈,一郎兄,天下女子要找一個良人太容易,但阮冬故要找,這世上除我之外,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東方非倨傲地說道,意味深長地注視著鳳一郎。 「……」阮冬故覷他一眼,照樣吃飯。 懷寧見她吃飯吃得快,搬來大飯桶,為她再盛一碗。 鳳一郎繼續客氣回答: 「我家冬故性子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對男女情愛根本不屑一顧,就算她嫁了人,她的夫婿在她心裡永遠不會是第一。東方兄,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不是第一又如何?在我心裡,她也不是第一,兩個都不是彼此第一人的湊在一塊,豈不是正好?」東方非笑容可掬。 這真是浪費食物,她忖道,埋頭吃飯,不想理會兩個大男人之間的針鋒相對、暗潮洶湧。她想,這次一郎哥會發火,主要是東方非下了蒙汗藥,害她弄傷自己。 至於東方非…… 如果此刻她再責難他下蒙汗藥,鳳宅的破屋頂可能要掀了。 她暗歎口氣,小聲道:「懷寧,多吃點豆腐。」 「妳也吃。」懷寧故意夾豆腐給她。 她捧著碗避開,繼續埋頭吃飯配臘肉。 東方非看她像在吃世間美味一樣,不由得失笑: 「冬故,妳對吃真是隨意得緊。這種粗茶淡飯妳熬了幾年啊?明明妳大哥已是應康富商,妳要自他那裡取用銀子,他絕不會說話的。」 她滿足地接過第三碗,道: 「這樣的生活很好啊。吃什麼都無所謂,能吃飽最重要.再說,一郎哥跟懷寧說好的,在我出嫁前要養我的。」 「出嫁後,要繼續養,也不是問題。冬故是我跟懷寧的妹子,養她一輩子,我們心甘情願。」鳳一郎說道。 「你們真是兄妹情深。」東方非不以為然:「難怪鳳兄你會跟我做此協定。」 她耳朵拉長,仔細偷聽,繼續吃飯。他們不吃飯,她來吃光光;他們愛說話,她就聽光光。 鳳一郎臉色一沉,直直望著他。 「東方非,你要將事情攤開來說,我也不再遮掩。你是一諾千金的人,既然與我做了協定,為何還要違背承諾?」 「我做事向來隨心所欲,她來了,只是礙事。鳳一郎,你處心積慮為她著想,連她的未來也要管,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了異樣的非分之想?」 鳳一郎難得撇嘴冷笑: 「我要有非分之想,今天東方非三個字,絕不會出現在冬故的生命裡。」 「……」她這個當事人,很想歎氣。 有人在挑釁,東方非從不拒絕。他邪氣笑道: 「好啊,鳳一郎,我常聽人道,你才智比諸葛,我倒想看看是誰技高一籌?」 阮冬故忽然起身,一一掃過在場的諸位男子們,十分認真地說道: 「這樣好了,我將衙門的懸案交給兩位,如果誰破案破得多,誰就是真正的諸葛亮。」再補一句:「我去官園前,已將那些懸案謄上一份帶回家,望請二位給小妹一點蜘絲馬跡,省得小妹日夜苦思。」 鳳一郎瞪向她。「妳將懸案帶回家?」 「是啊,一郎哥,是我不才。現在你心在豆腐鋪,本來不該麻煩你,但既然你們執意要比個高下,不如就用這種方式比吧。如果能讓這些懸案有一線曙光,那麼也是功德一件,小妹在此先行道謝了。」她抱拳道。 「冬故,妳破了懸案,縣太爺只會覺得麻煩,妳怎麼還看不透?」東方非不徐不緩地夾了塊臘肉到她碗裡。「他就要告老還鄉了,妳就讓他這半年好過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