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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沈盈 接過洪汶汶的咖啡豆,她往裡面走去,順便去看看三十分鐘前烤的起士蛋糕,毫無義氣地留下了表姐與那位難纏的季大小姐面面相覷。 「請問喝點什麼?」洪汶汶一個勁兒地笑容可掬。 「我已經喝過了。」季可柔搖了搖手中的杯子,只餘下一點點褐色的液體。 「那還要點蛋糕什麼的嗎?我們的鬆餅很棒喔!」碰了個軟釘子,洪汶汶絲毫不以為意,依舊笑意盈盈地老王賣瓜。 「不要!」季可柔一口回絕。 氣都氣飽了,哪還吃得下! 「那我幫你結帳好了,一共八十元。」連吃了兩碗閉門羹,洪汶汶的脾氣再好,也覺得有點撐了。 既然這位小姐什麼都不要,那就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她還可以省一個座位呢。 「結什麼帳呀?這又不是我點的……」季可柔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洪汶汶完全用對待客人的方式在打發她。「你不記得我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是誰呀?」洪汶汶的問號寫在臉上。 賓果! 這沒記性的女人果然又把她給忘了,枉費她寒假時天天來「光顧」。 「我二個月前還來過的,你忘了嗎?」雖然她不把洪汶汶看在眼裡,但老是被遺忘的感覺,還真不好受。 正當兩人在「敘舊」的時候,女DJ甜美的嗓音繼續從收音機裡傳出 「今天很高興邀請到揚名國際的天才畫家——Blanche小姐,我們歡迎她!』 啪啪啪!(女持人的鼓掌聲) 「哪裡、哪裡,謝謝你邀請我來上節目。」 好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 剛從廚房走出來的紀雪萍,一直覺得這個來賓的嬌嗓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經過廣播所傳送出來的聲音,多少有點變質,聽不真切。 到底是誰? 「你這次回到台灣來開畫展,那畫展的主題是什麼呢?」 「嗯……主題是鄉情。我一個女孩子長年在國外居住,逢年過節時,總會特別思念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所以我用畫筆,記錄了我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片斷。其實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都有類似的部分,相信很多人都能在這次的畫展中,找到自己童年的故事。」 「聽起來很值得期待喔……」 紀雪萍努力地想記起那個被訪問的女孩子的聲音,她到底在哪裡聽過? 每每她快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被一旁的兩個活寶干擾,然後隱隱浮現在腦海中的臉孔,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那陣子常來說,你怎麼會不記得?」很是懊惱的口吻,季可柔努力地想讓洪汶汶「回復記憶」。 到目前為止,季可柔已經完全忘記她來的目的了。 「是這樣嗎?那真是抱歉!」洪汶汶漾著一臉的歉意,顯然還是搞不清楚狀況。「那以後還是請您多多照顧小店!」 「你還是聽不懂……」季可柔快被搞瘋了! 「你們不要吵!」紀雪萍終於忍不住大吼了一聲,喝住了兩隻小麻雀的嘰嘰喳喳。 吵死了!害她都聽不清楚收音機裡的內容。 等她再度專注於廣播的訪談時,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 「再次感謝Blanche的光臨,在這裡祝福你的畫展能夠圓滿成功。」 「謝謝、謝謝……」 「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回來台灣開個小畫展嘛,有什麼了不起?」季可柔托著下巴,不懂紀雪萍為什麼這麼緊張。 「你認識她呀?」紀雪萍直覺地認為那位畫家是她熟識的人才對。 到底是誰呢? 「報紙有登呀!難道你們都不看報紙的嗎?」季可柔信手捻來一份「民主時報」,攤開報紙,找到藝術人文那一版。 她指著報上的黑白相片,「你看上頭還有照片呢!標題還是什麼台灣之光、天才畫家的,記者就愛誇大其辭!」 季可柔這廂還在嘲笑記者的用字遣辭,下一秒報紙就已經被紀雪萍搶過去了。 照片中那張熟悉的麗顏,令她全身一震,暈眩感立刻從後頸衝上腦門,一陣天旋地轉,讓她幾乎站不住腳。 晃一晃頭,她強迫自己定下神來,仔細地研讀報紙的內容。 BLanche,中文姓名,李靜怡,台灣人,曾就讀K大美術系,一九九七年於法國在台協會主辦的美術大賽中獲得季軍,取得免費留學法國的資格。 西元二○○一年畢業於法國國立巴黎美術大學,同年獲得格雷特獎,之後相繼在巴黎、紐約、東京等地舉行個展,成為近年來藝術界一顆閃亮的新星…… 一篇文章,洋洋灑灑,她徹頭徹尾地讀了一遍,不安的感覺逐漸加深,到最後已然是充滿了她整個心頭。 不是聲音類似、不是長相相若,而是Blanche就是靜怡姐,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腳心猛地竄起了一股寒意,轉眼間冰凍了她全身的血液,讓她僵硬得幾乎不能呼吸…… 第六章 鴻熙美術館。 日前「君揚建設」標下了「鴻熙美術館」的改建工程,預定年底動工。 邵揚趁著這陣子手頭的工作沒那麼緊,專程前來勘察地形,並且和館方討論整體的設計方向、預算、坪數,以及水電配置等等。 恰巧今天館方有畫作展示,絡驛不絕的民眾勾起了邵揚大學時代的回憶。 記得以前他和小怡也常來逛畫展,兩人手牽著手,相依偎地看遍那一幅幅的曠世名作。 那情景是何等的甜蜜,只可惜…… 其實他無論橫看、豎看,都看不出那糊成一團的顏料和小朋友隨手亂畫的塗鴉有哪裡不一樣? 所以每當小怡神奇地指著一幅幅名作,仔細地跟他分析畫者想表現的意涵時,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莫非她有特異功能?要不她為何能從那一堆顏色裡,看到這麼多的人生大道理? 藝術這玩意兒果然是要看天分的,像他這種務實的人,在藝術的領域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灘「爛泥」而已。 「爛泥扶不上牆」,他記得小怡都是這麼形容他的。 憶起從前的往事,他的唇邊噙起一抹爽朗的笑意,好心情地加入了長長的人龍,想再溫一回昔日的舊夢。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前面的隊伍逐漸縮短,他離展示區愈來愈接近,有兩個女孩從展示區內走出來,一個依穿著判斷應該是館方人員;而另一個長髮女子則穿著便服、戴著鴨舌帽與墨鏡,兩人不期然地與他錯身而過。 兩名女子走到距離人群約十公尺左右停下,竊竊私語著。 「李小姐,這次的展覽非常成功,今天才第一天開放參觀,參觀人次就已經超過了三干人,你不妨考慮來個全省巡迴展示,這樣可以讓更多人看到你的作品,相信成果會相當不錯的。」館方人員道。 「嗯。」戴墨鏡的女孩沉吟了一會兒,「我想再等個兩、三天,等報上的評論出來了,再考慮後續的問題……」 邵揚不是有意偷聽她們的談話內容,只是那戴墨鏡的女孩,無論是聲音、體態,甚至是說話方式,都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不知道是不是美術館的特殊環境,讓他回憶起了一些陳年往事,連帶地也令他產生了錯覺? 他真的覺得那個女孩,好像小怡。 心念一動,他脫離了隊伍,唐突地喚住了前方的兩名女孩,「請問……」 戴墨鏡的女孩回首,他如願以償地看清楚隱藏在鴨舌帽底下的容顏,就在他驚喜的喚出她名字的同時,她也認出了他的身份。 「小恰!」 「邵揚!」 ☆ ☆ ☆ ☆ ☆ ☆ ☆ ☆ ☆ ☆ ☆ ☆ ☆ ☆ 「請慢用。」紀雪萍精神恍惚地擱下草莓蛋糕後,沒等客人的反應,就抱著托盤,委靡不振地往吧檯的方向走去。 「小姐,等一下!」三號桌的客人喚住她,面色不悅,「我點的是鮪魚鬆餅,你給我草莓蛋糕做什麼?』 「啊?」她楞了下,才發覺自己又送錯餐點了,連忙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幫你換。」 她手忙腳亂地收回草莓蛋糕,一個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飲料,險些弄髒男客人的西裝。 「你搞什麼!」男客人忍無可忍地發飆了。 一旁正忙著收拾杯杯盤盤的洪汶汶,一聽見客人的怒吼,知道雪萍鐵定又闖禍了,趕忙過來幫忙賠不是。 「不好意思,最近店裡比較忙,她太累了才會這樣。」洪汶汶陪著笑臉,「為了表示對您的歉意,您今天點的飲料、點心全部免費。」 「不用了,服務態度這麼差,誰還吃得下!」男客人丟下了兩張百元大鈔,還喃喃地抱怨道:「真是花錢找罪受……」 「真的是非常抱歉!」洪汶汶一直到把客人送到了門口都還在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