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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悠哉    


  沒幾分鐘,辦公室的地板變得光潔宜人。她放好拖把,先從放在中央的翠玲瓏著手,這些植物都選得很好,不過之前主人有些輕忽,並沒有很適當的照顧它們。她拿起一把細細的小剪刀,將葉中長出的花穗一一剪除,再把花盆放到大白天也不容易曬到陽光的角落。

  佟皓然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這些植物每天早上都會莫名其妙換了位置,可曬不到太陽,教它怎麼開花?花店老闆告訴他,翠玲瓏會開一種白色的小花,他可是盼了好久,才等到它長出花穗來,這女人還真是辣手摧花,一來就下毒手。

  「你做了什麼?」他生氣的質問,「就快開花了,你這女人脾氣怎麼這麼古怪?連一株小草也礙了你的眼嗎?」

  葉寒緋背對著他翻翻白眼,把才纔漏掉的花穗剪下。

  佟皓然見她明明聽到自己的話了,仍是毫不留情的下手,越發生氣,他幾時讓人這般忽視過了?尤其是女人!「你住手!我花錢請你,不是讓你來當殺手的!」這……不是揭人瘡疤嗎?佟皓然後悔的皺眉,不知怎的,每次和這個女人說話,他的修養都會自動拋到九霄雲外去。

  葉寒緋回頭瞪他一眼,忍耐的道:「你不知道翠玲瓏一開過花,很容易就會變形枯萎嗎?不懂你就別養,它們不是讓你拿來胡亂折騰的!」

  是這樣子的嗎?對於這種植物他是新手,當初在花市見它枝葉水嫩油綠、小巧可愛,又聽老闆說它養在室內也會開花,便順手買了回來,的確沒有細問照料方式。

  「原來如此,我以前不曉得。」雖然覺得有些丟臉,但佟皓然仍是乖乖的道歉,「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他直截了當的認錯,讓葉寒緋有些驚訝。說實話,翠玲瓏並不像黃金葛之類的室內植物那麼常見,所以他不明白怎麼照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鐵線草長得很好。」像是要補償方纔的出言不遜,她誠懇的讚美道。這一群植物十有八九都是蕨類,纖巧的葉片,從淺褐到深綠,在燈光下呈現美麗的色澤。

  「是啊,長得美麗極了。」提到這個,佟皓然可得意了。「它是從一個朋友那裡搬來的,原先已經奄奄一息了,但我把枯萎的枝葉全部剪掉,養了兩三個月後才又長出新芽,結果就一路長得這麼高了。」

  「我從來沒種過。」因為它看起來太脆弱、太容易夭拆,不符合她的個性,她當不起一株鐵線草。可它真是柔美動人,她想起它的別名——少女的髮絲,也只有未曾經過風雨的天真少女,才敢放任自己長得如此纖細柔美吧。

  佟皓然見她久久不說話,只是盯著鐵線草發呆,唇邊還有一抹飄忽的微笑,他怎麼也猜不出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是在笑他揚揚得意的自吹自擂嗎?在她眼中,他真這麼一無是處?

  「你在笑什麼?」既然猜不出,他索性開口問道。

  葉寒緋愣了一下,她笑了嗎?她以為她所有的笑容都留給了少女的髮絲尚未枯萎的歲月……那是由夢想所滋潤的青春……

  「這盆又是什麼?」她指著另一盆陌生的蕨類。看起來和波士頓蕨有幾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樣。

  「也許是兔腳蕨吧。」他不是很確定的回答。

  葉寒緋訝異的揚眉,如果連名字都不知道,如何查知植物的特性及該有多少陽光、多少水?

  「不是我買來的。」佟皓然解釋道,「我甚至不知道它是打哪兒來的,有一天忽然就從蟹爪蘭的盆子里長了出來,愈長愈旺,最後霸佔了人家的地盤。我沒有一開始就把它拔掉,現在長成這樣,也只好繼續讓它長下去,後來我乾脆把蟹爪蘭移開了。你別看它嬌小可愛的模樣,其實再霸道不過了,一不留心就長滿了一盆。」陌生的種子一旦落進土裡,就要生根發芽,一點也不曉得會長出什麼樣的葉、開出什麼樣的花、結出什麼樣的果……

  又是一陣沉默。葉寒緋有些恍惚的聽著他解釋,那些他說出口的,和沒有說出口的。

  「鐵線草可以分株嗎?」她忽然又開口問道。花市裡到處都買得到鐵線草,但只有這一盆是有人細心愛護過的,每天為它澆水的人,至少不會想著這一盆值兩百塊……她想在自己屋中種上一盆「夢想」

  「當然可以。明天我拿花盆過來,你來打掃的時候就自己把它帶回去吧。」他決心明天起再也不要加班了。

  明知山有虎,何苦還向虎山行?

  葉寒緋敏銳的聽出他的話意,她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來跟她搶這間辦公室了。她鬆了口氣,又有些說不出的什麼……

  ☆☆☆

  「你今天不是不加班嗎?」她氣憤的指責道。

  這是什麼話?佟皓然怒沖沖的抬頭瞪她一眼,「你搞清楚,這是誰的辦公室!」

  葉寒緋自覺理虧的閉上嘴,一抬眼便看到矮櫃上多了一盆鐵線車,用的是極講究的磁盆,看起來像是什麼陶藝家獨一無二的作品。她本來想一個塑膠盆不過五十塊錢,現在自然是不好白拿他的。

  「這個花盆多少錢?我來付。」她有點不情願的問道。真是冤枉,早知道她自己帶盆子過來就好了,這種有錢人……

  「你付不起的。」他沒好氣的回答,「這是一位捏陶的朋友送的,你以為人家是誰來都送嗎?」

  葉寒緋一聽這話,抱著花盆的手又慢慢放下。「那你留著好了,我自己去花市買一盆。」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花了老半天工夫才分出一盆來,你現在又說不要,以為我整天閒閒沒事嗎?」

  她才想問他怎麼回事好不好?公司快倒了嗎?他悶了一整天就為了晚上找她吵架?「那我明天自己帶花盆來換好了。」

  佟皓然一聽,莫名的火氣更大,「你到底懂不懂得國民生活禮儀?有人收了禮物,還把包裝送回來的嗎?」

  「是你自己說的,我付不起花盆的錢!」葉寒緋也跟著愈講愈大聲,不想在氣勢上輸了他。

  「我有說要你付錢嗎?我要去吃晚飯,你跟來付帳!」他命令道。

  付帳?用的就不是鈔票了嗎?哼,付就付!反正鎮上最貴的餐廳一客也是千元有找,她不至於付不起。

  真例楣,她幹嘛給自己找這種麻煩?遷怒的瞪了那盆鐵線草一眼,醜死了!什麼少女的髮絲?根本就是披頭散髮的瘋婆娘!

  「我還沒打掃完,還要兩個鐘頭。」餓死他算了!她大可將一樓的洗手間再重新刷過一遍。

  「五分鐘。你以為我不曉得這間辦公室是你打掃的最後一個地方嗎?」他嘲弄的說著。

  葉寒緋皺眉,他居然連這個也曉得?!公司該不會到處都裝了電眼,好方便他監視員工的一舉一動吧?她明目張膽的抬頭往天花板搜尋,並沒看見什麼怪異的裝置,不過如果是什麼針孔攝影機,她也沒辦法瞧得出來。真可惜,要不拿那個昂貴的花盆往他頭上一砸,可不省事得多……

  佟皓然瞧她不懷好意的目光掃過了天花板,又掃過了鐵線草,然後落到他頭上。雖然沒有說出口,她卻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沒有攝影機,就等於沒有目擊者;而種了鐵線草的花盆,冰冷堅硬,是極佳的凶器;他的額頭,從哪一處下手,最能致命……

  天啊,就為了拐到一頓晚餐,他有必要這樣冒生命危險嗎?

  末了,她的視線回到天花板,不無遺憾的歎了口氣。

  他猜想,她必然以為存在著隱藏式攝影機而作罷。這個女人……

  她的殺夫真能有什麼了不得的理由嗎?說不定只是一雙臭襪子沒有放在她指定的位置。幸好他是很愛乾淨的,從來不會把穿過的衣物亂丟……

  真是!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不過是一頓晚飯,他頭痛的撫了撫額角,開口催促道:「快點,你不是還要拖地?」

  就屬今天,葉寒緋最不樂意幫他的辦公室做任何事。以前她總是心情很好的讓這間整潔宜人的房間變得更加整潔宜人;今晚呢,為了她自己做的蠢事,反正已經擺明了她今天根本就是做白工,乾脆就幫地板打打臘好了。不知這個時候還有沒有法子從廚房弄來一整瓶沙拉油,好讓他明天進辦公室的時候跌個四腳朝天,若是不幸碰上桌角,撞出一個大包,可也不關她的事……

  佟皓然看她邊拖地,唇角還噙著一個自得其樂的笑意,心想她必定又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可以對付他了。

  待走到辦公室正中央,她忽然停下了動作,專心的數起地磚。從牆的這一頭看到另一頭,口中一邊喃喃的念著,「一、二、三……十一、十二……橫向十二塊,縱向八塊。六十乘六十的地磚,十一坪左右……」

  「喂,你幹嘛要知道辦公室的面積?」佟皓然雙手環胸,好奇的追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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