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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褚月 「不要。」他固執地攬著她往房裡走。 「你不要這麼魯好不好?萬一你燒壞腦子怎麼辦?」換她想攔他,但兩人身形差太多,她根本攔不住。 「壞了就壞了。」進了房,他趴倒在床上。 「你、你實在比小誠還任性耶!」他的回答讓她好氣又好笑,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說這種話。 「生病的人最大。」他緩緩移動身子躺好。 鳳晶晶瞪著他,真想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強押他就醫可能會比較快。 他大手一伸,突然拉過她的手。 曾經,他想過對她吐露一切,但他的心防衛太久了,才會直接拒絕她的探問。 可現在,他不能再這麼做了,他不能將真正愛他的人拒於門外。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招,她直接撲倒在床上,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被他壓在身下了。 「硯……」不知是他身體的熱氣造成,還是他倆的姿勢太過曖昧,她感覺全身突然好熱、好熱…… 他沒開口,低頭將臉埋進她的頸窩,用力吸取她身上的馨香,以凝聚說出口的勇氣。 他要幹嘛?!「不行!你在發燒啊!」她慌張的嚷著,心跳登時大亂。 第十章 鳳晶晶眨巴著眼,她以為他想……結果他卻什麼動作也沒有。 他動也不動,室內一片靜默。 「硯騰?」她輕撫他的肩頭。 「對不起,我不該凶妳。」他悶聲道。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想著他是病人,她反省自己也許太過心急。 他埋首搖頭。 結,在他的心裡塵封太久,雖然想讓她瞭解,但一時間,他還是開不了口,心頭湧現千萬個畫面,他閉眼承受。 「硯……」她想要他躺好,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晶晶,妳說的沒錯,我是在躲我媽,正確來說,我不知該用何種態彥去面對她。」他的聲音低沉,帶了點嘲弄。 「硯騰?」她微愣。 「妳一定覺得奇怪對吧?我竟然無法面對自己的母親。」他翻身躺到她身旁輕喘著。「妳很想知道我的過去是吧?」 「我是想知道,可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可以等你好一點……」她是很好奇,但又不能不顧他的身體。 「沒關係。」他將她攬進懷裡,再一次在心裡重整那些塵封的回憶。 鳳晶晶可以感覺心跳得好快。終於,她終於可以走進他的心,瞭解他的過往了! 「我媽和我親生父親是一見鍾情的,他們熱戀三個月便步入禮堂,也很快地有了我,可是好景不常,在我三歲的時候,我爸就車禍過世了…… 那時候,所有人都認定我媽不會再婚,因為她是那麼地愛我爸,那麼堅強地處理一切後事,而且是面帶笑容獨力扶養我長大。 我知道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一個人偷偷哭泣,所以我很怕別人說我長得很像爸爸,怕會勾起她的傷心,我不喜歡這樣。 對於三歲以前與爸爸相處的記憶,我其實是很模糊的,只知道他很疼我就足夠,對我來說,母親才是我的依靠,我用全部的心去愛她,她亦是。」 鳳晶晶靜靜地聽著,腦中想像著他小時的模樣,一定可愛得讓所有人都疼愛。她不禁輕撫他發燙的臉頰。 他笑了笑,繼續說道: 「可是命運的安排,讓我母親遇到我的繼父,他的熱烈追求讓我母親開始變得快樂,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 他們在我七歲時結婚,當時,我的繼父在社會上是很有名望的人,在其他人質疑我母親的身份地位時,他仍獨排眾議,堅持娶她進門,我非常感謝他的選擇,因為他讓母親感到幸福,雖然他對我的討好無動於衷,待我只比陌生人好一些。」他撇下嘴道。 她聞言,不覺蹙眉,可以想像年幼的他,想得到關愛卻被拒於千里之外的痛。 「不多久,母親懷孕了,繼父對母親更是百般呵護,這個未出世的弟弟幾乎攫取母親全副的注意力。 漸漸地,無論我在學校表現得多麼優秀,她都不再關心,更不會為我高興。我以為這只是短暫的,等弟弟出生一切就會恢復,所以我試著表現成熟,不爭寵、不胡鬧。 有一天,我母親不小心跌倒,因而早產。小誠在七個月時出世,得待在保溫箱裡,這對母親來說是一大打擊。 早產的小誠心臟先天發育不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根本無法離開醫院,這時候的母親,更是將所有心力投注在照顧小誠上,而我則更加地被忽略,每天放學面對的是一座空屋,只有傭人陪伴。 但我不想被排除在外,所以我也常跑醫院,藉由陪伴瘦弱的小誠來贏得關注。這法子的確很成功,母親終於看見我,終於為小誠的歡笑而對我笑,我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起那抹微笑有多和藹。」他閉眼回溯。 鳳晶晶的腦海又浮現他努力討好的身影,一陣心疼襲來,眼睛不禁凝聚水意,但她拚命眨眼忍住。 「但是隨著小誠的情況時好時壞,母親開始有了轉變,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奇怪,還禁止我常去找小誠。我不懂,問母親原因,她卻沒有給我任何答案,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醉倒在客廳,才知道了緣由。」想起那震撼的一夜,他眉頭不禁緊皺。 「我輕搖母親,想叫醒她,她卻在睜開眼後,緊抓我的肩膀,對著我叫我親生父親的名字,她開始痛哭,哭著向我道歉,向我乞求原諒,說她不該背叛父親……妳能想像我當時的震驚嗎?」他苦笑。 「原來她將我當成父親,而我也終於知道那眼神所代表的意義,我嚇壞了,掙脫她的箝制,跑回房間,一夜無眠。 好笑的是,隔天母親酒醒,似乎忘了她所說的話,而她對我也越來越冷漠,無論我如何表現,她全部視而不見,繼父也是。在那個家,我幾乎成了透明人。 照顧小誠讓母親心力交瘁,她喝醉的次數越多,失控的次數就越多,她會在半夜推開我的房門,對我狂哭、狂吼,她看我的眼神也從畏懼到憤怒,最後變成了憎惡…… 她指責我殘害小誠,大罵我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為了報復她,所以要將小誠帶走。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鞭子,重重打在我的心上。 母親酒醒後,總會忘記一切,而我只能假裝沒事,不敢有任何不當反應,怕因此刺激我最愛的母親。」 鳳晶晶越聽越難過,心好沉重,眼淚已經無法壓抑地滑落,她無法想像那時他是被逼到怎麼樣的境地。 他輕拭她晶瑩的淚珠,繼續道: 「某一天深夜,小誠又一次被送入加護病房,母親崩潰了,她又把自己灌醉,然後醉醺醺來到醫院,一見到我就掐住我的脖子,厲聲斥責我,不,應該說她又把我當成過世的父親。 她死命地掐住我,用一切難聽的字眼咒罵我,我被掐得幾乎無法呼吸,就在我眼前一片黑時,繼父及時趕到醫院,才把母親拉開,而我則半倒在地上拚命呼吸。 正巧醫生從加護病房出來,宣佈小誠脫離險境,繼父與母親雙雙衝進病房探視,看著他倆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悲哀翻湧上來。 我終於想通,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付出都是沒有用的,在我母親的心裡,我早就不是她最重視的,小誠與繼父才是,我只是多餘的外人,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奢求?」 「不!你才不是多餘的!」鳳晶晶哭得更凶,伸手緊緊抱著他,想藉由擁抱給他受傷的心靈一點安慰,雖然她知道那沒太大的作用,因為他被忽略、被踐踏的傷口,已經形成太久太久。 他回抱著她,感受到她想傳達的溫暖,突然發現談論到這裡時,以往難以忍受的痛,已經不再那麼難熬了。也許這傷口,已在她出現後逐漸癒合,早不如自己想像中嚴重。 「那天之後,我不再討好母親,不再要求重視,假裝一切都很好,不需要任何關愛。 值得慶幸的是,小誠的情況越來越好,母親崩潰的次數跟著變少,慢慢地也會露出笑容。她不記得她說過的話,這樣也好,畢竟那不是什麼好話。 後來小誠手術成功,他不用再待在醫院,可以回家過正常人的生活,而我剛好趁機出國唸書,接下來就是接掌公司,安排繼父他們到日本定居,讓彼此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 也許是年紀漸長,忽視我太久的母親,這幾年一直試圖彌補彼此的關係,但我已經不需要了,只要她跟繼父、小誠過得幸福就好,這就是為什麼我始終不想見她的原因。 妳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 終於將心裡的結打開,他的語氣帶著輕鬆,彷彿陳述別人的事一般。 她用力搖頭。「不,你一點都不可笑,相反的,我覺得你很偉大,你的心已經受傷了,卻還希望他們幸福,選擇將一切痛苦藏在心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