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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陽關 透過轎簾的縫隙,可以看到街上看熱鬧的百姓在歡呼,這熱烈的氣氛讓她暗暗歎了口氣。 她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再過一會兒,等轎子到昭王府行禮後,她就是名正言順的昭王妃了;這一生,將與那個從漠北戰場上走來的男子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纖長的手指用力地握住袖口,紅帕下妝點過的容顏泛起微微的苦笑,這樣美好的詞句,誰知道背地裡只不過是場協定而已!或者,連場協定都不是,從頭到尾,都是她在威脅他。 是啊,這個昭王妃的寶座,不過是她威脅來的,也許他根本就不承認。 他……想到那個就在轎子前方的人,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自從那天伯倫樓不歡而散,她因事離去後,他就不肯再見她;不管她是上門求見還是半夜爬牆,都無法再見他一面。這樣的情況一度讓她懷疑,他是不是要退婚了,然而,婚事依然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花轎依然在這一天到了風府的大門。事到如今,他是要娶她吧?花轎都已經上了,他不是那種會故意在婚禮上棄婚的人,這場婚事應該已成定局。 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那天會那麼激動,為什麼這一個多月也不見她?唉,本來以為他們兩人已經夠瞭解了,現在才知道,她還是沒有完全明白他。他究竟在 生氣什麼?到底在乎些什麼?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亂了、亂了,連她也搞不清自己心裡那股鬱悶不歡從哪裡來的。這種情況,她不禁要想,嫁給他真的是對的嗎?也許,他們還是維持朋友關係比較好吧? 思緒煩亂地擰眉,她正煩得不知怎麼辦才好,轎子突然一顫,差點將她摔了下去。 穩住自己。她心中疑惑,怎麼回事?這些轎夫全是訓練有素的,怎麼可能會抬不住轎子?驀然間,聽到了轎外傳來女子的痛呼聲。 「哎喲,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迎親隊伍行經大道時,忽然有一個婦人被擁擠的人群撞了出來,正好碰到花轎,引起一場小小的騷亂。 朱煦景停馬,回頭問侍衛:「怎麼回事?」 侍衛看看後方,回稟道:「稟王爺,有人撞到花轎了。」 撞了花轎?他眉心蹙緊,原本就沉凝的臉色更是不悅,向後望去,「你去看看,撞傷的話賠給銀兩就是。」 花轎就要臨門,卻出這樣的事,難道他們這場婚禮當真如此不吉利嗎? 侍衛領命而去。 不用他說,跟在一旁的喜娘已經讓護衛上前去拉人了。「妳幹什麼?知不知道今天娶親的是誰?要是誤了吉時,妳十個腦袋都賠不起!」 風凌楚在轎上聽了不禁皺眉,這喜娘的語氣未免太不客氣了。 「哎喲,我的骨子都撞散了!」那婦人卻不管,還趴在地上叫著,「風小姐,民婦不是故意要撞花轎的,實在是被人給推出來的。現在民婦真的是撞傷了,站不起來呀!」 「妳……」 喜娘欲再斥,花轎裡已經傳出風凌楚清冷的嗓音。 「青衣。」 陪侍在側的青衣立刻上前,「小姐。」 「把這位大嫂扶起來,要是嚴重的話讓侍衛送她去醫館,其他人各司其職,不要誤吉時。」 冰冰涼涼的語調入耳清明,眾人皆被那股威勢震住了,誰都不敢說話。 青衣恭敬的應了一聲:「是,小姐。」 青衣上前,扶起那婦人正要出口相問,卻突然被一股猛烈的力道衝撞開,踉蹌往後退去,驚叫出聲:「啊--」 剛才還在哀叫的婦人突然面露凶光,袖中白光一閃,往花轎直衝而去。 這一場劇變來得突然,眾人全都愣在當場。 朱煦景聽到那一聲尖叫,猛然回頭,乍見那道白光沒入轎中,臉色瞬間慘白。 「凌楚!」他嘶聲狂喊,身影如鷹直撲而去。 直到這一刻,保護迎親隊伍的侍衛們才反應過來,跟著衝上前去。 他的手剛剛觸到花轎邊緣,花轎卻在這一刻突然從內部爆了開來,片片木板飛向四周,削成薄片的紅綾猶如天女散花般飛灑,一紅一灰兩道身影沖天而出! 灰影凌空一躍,落在街旁酒樓的招牌上,輕輕巧巧,如立平地;身上的衣物正是方纔那位撞上花轎的婦人,然而卻變了一張臉,竟是個貌美少婦! 在場的眾人都愣愣地看著這一場劇變,在反應過來後,頓時開始騷亂。 新娘子呢?新娘子哪裡去了? 一個紅色的東西從高處拋了下來,正好落到跌倒在地、驚魂未定的青衣懷裡,仔細一看,竟是喜帕裹著鳳冠! 朱煦景吃了一驚,抬頭望向鳳冠拋下之處。 街道另一邊的屋頂上,穿著大紅嫁衣的修長身影迎風而立,青絲隨風飛舞,冷冷地負手傲立。 當那抹身影落入眼底時,他的心在這一刻回復知覺,混合著寬心與無力的笑浮上嘴角。她沒事,她好好地站著,真是……太好了;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滿懷虔誠地感謝上天,讓她平平安安。 風凌楚目光銳利如劍,直刺向另一側的少婦,冷冷開口:「花如月,妳終於出現了!」 那少婦身形綿軟,眼神媚得入骨,渾身上下卻有一股與這柔媚完全不相符的邪異氣息,她嬌聲狂笑,一時之間,聽得眾人都受不住地伸手摀住耳朵--這聲音聽似嬌媚,竟似鋸子一般尖銳剌人。 朱煦景皺了皺眉,看向少婦,不由得一驚。他常年駐守邊疆,自然不識得這些江湖中人,但他看得出來,這少婦分明身懷極詭異的邪功。 他凌空而起,輕飄飄地落在風凌楚身側。「凌楚……」 花如月狠毒的目光狠狠地盯著對面屋頂上的風凌楚,諷道:「風小姐,或者我該叫妳楚少俠?五年了,沒想到五年前那俊秀的小男孩今日竟然成了人人稱頌的首輔千金,真是世事難料!」 風凌楚冷冷一笑,昂然挺立,「確實世事難料,當年沒將妳斬殺,是我的疏失。今日既然妳送上門來,正好讓我彌補這個錯誤。」 聞言,花如月陡然變色,憤恨地道:「妳以為今日妳還殺得了我嗎?哼!當年妳挑了我們黃河十四幫的總堂,滅我派滿門,這筆帳我今日就要跟妳算清!」 五年前,楚臨風是個仗著一柄流風劍四處玩樂的孩童。她北去塞外的路上途經黃河,一夜之間挑了黃河十四幫的總堂,名聲大噪;然而,卻從此失去蹤跡。除了那夜留在總堂的黃河十四幫的人,誰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花如月,正是黃河十四幫的香主之一。 「算帳?」風凌楚雙目微瞇,犀利的眸光透出惱怒之色,怒聲道:「要算這筆帳之前,不妨先算算徐家莊的帳!花如月,妳自己算,你們黃河十四幫又殺了徐家莊多少人?可憐那徐家莊兩百三十八條人命,全因不願與你們同流合污而慘死!這筆帳,妳又要怎麼清還?」 提起往事,她壓抑了五年的戾氣又冒出頭來。五年前那血腥的一幕在眼前晃動,她頓時怒不可遏! 黃河十四幫是一群水賊,以打劫船隻為生,那徐家莊不過是因地理位置佳,他們便要強奪,徐家莊的人不願在盜賊手下維生,便教他們給滅了全莊!她當時正巧路過,卻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那些手無寸鐵的人死不瞑目! 那一幕,至今想起仍讓她感到透體森寒。 「那是他們自找的!」花如月滿臉恨意,「如果他們肯乖乖交出村莊,怎麼會被滅莊?」 「荒謬!」她厲聲喝道,沖天的怒火陡然震得眾人驚心,「花如月,五年的時間看來妳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今天我不殺妳,怎麼對得起那些無辜冤死的莊民?」五年前的一個疏忽,才讓這惡婆逃脫,不知道這五年間又造多少罪孽。 花如月冷哼一聲,「妳還真當自己是判官?妳殺那麼多人,與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她冷冷甩袖,被妝點得秀美至極的容顏散發出凜凜的寒意。「不錯,我不是什麼判官,但是,若讓我看著你們為非作歹卻什麼也不做的話,那我風凌楚枉生為人!」是非曲直,總有定論。「那徐家莊幾百條人命有做錯什麼嗎?那些被你們殺死的人中,還有剛剛出生的嬰兒,不過才兩三個月大,虧你們也下得了手!」 「哼!」花如月卻毫無愧疚之色,反而理直氣壯,「今天我不跟妳耍嘴皮子了,有什麼話,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音一落,花如月身形一閃,竟如同鬼魅般倏忽出現,與他們對立。 ☆ ☆ ☆ ☆ ☆ ☆ ☆ ☆ ☆ ☆ ☆ ☆ ☆ ☆ 見到這一幕,朱煦景心下一沉,上前將她護在身後,側身道:「她武功詭異,妳習的是正統之道,恐怕不敵,還是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