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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昕語 今天是章曉初這個月第二次走進這棟富麗堂的花園別墅。 她清晰的記得一個多禮拜前第一次前來面試時,被這棟落座台北黃金地段的豪華巨宅深深震撼的心情。 她花了十幾分鐘才走完萬花綠叢的大庭院,走進這座現代皇宮裡,她坐立不安的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見到屋主。令她意外的是,屋主是個非常年輕帥氣的成熟男子;他有一雙迷人、世故的眼睛,外表看起來頂多三十五歲,事實上已五十來歲了。 韓家的富有貴氣教她備感沉重,儘管韓中維一直保持著友善態度。她是來應徵家教這樣微不足道的工作,但從他眼中她卻感覺到這不是件輕鬆的差事。 果然,她的預感靈驗了。 本來三天前她就得來為這名尚未見過面的韓家小女兒做暑假的最後衝刺,好應付兩個月後的高中聯考,但韓中維一通電話通知她得延至今天,語氣中還難掩焦躁不安。她立刻猜到自己可能要面對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女,但是她不能退縮,韓中維給的鐘點費足以打壞所有家教的行情,加上他經常不在國內,龐大的事業讓他成了忙碌的空中飛人,他還一口氣就支付了她這兩個月的薪水,這份高薪遠比她做了半年的助教還高上一倍。她並不是拒絕不了金錢的誘惑,實在是她真的需要錢。 四年大學的助學貸款,碩土班的深重學費壓力,家裡只剩下一個老奶奶替人修改衣服賺錢,她怎麼能辜負了老人家對她的期望,於是她的青春只有讀書,一路苦讀到二十三歲了,還是只有讀書。那是她死去的父母對她最大的期望,好好的唸書,將來到公家機關取得一份有保障的工作,平淡而且平凡的把她的人生過完。 二十三歲了,她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她的生活只有書本和論文,男人始終與地無關,她也不懂如何與男人相處。她很害羞、內向又膽小,像她這種女孩子,也不會有男人對她有興趣的。 第二次走進韓家,依然那麼的氣勢磅磚,但在這個華麗高雅的豪宅裡,始終籠罩著一股冷清感。一名中年管家帶她進入一間大書房,還體貼的為她沖了杯香濃的咖啡。 「李伯,你別特別招待我了。」 「沒關係,反正閒也閒著。」李伯親切的笑著。「先生昨晚就飛去英國了,他特地吩咐我要好好的照顧你。」 曉初紅著臉,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對於應話對答之類的人際處理她實在很差勁。當初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韓先生會錄取她,她只記得他用那雙深沉的眸子看著她,說了一句話: 「我認為你很有潛力。」 潛力?她只是來替他的小女兒補習而已。就算讀到碩士班也不代表她有什麼過人之處,她只懂得不斷的唸書,把教授的教導像洗腦一樣灌輸到自己腦子裡。她太明白自己的平凡之處,如果不用功讀書,她根本一無是處。 管家離開後,她觀望四周。三面落地的書櫃全景琳琅滿目的古今名著,正對著明亮而景色幽雅的落地窗,把室內略顯沉悶的氣息映照的生氣許多。 她開始對這個家充滿好奇,這個華麗的大屋子裡到底住了幾個人?這間活像個小圖書館的書房又是什麼人在使用的……對了,怎麼沒見過女主人,除了剛才看見兩名澆水掃地的女菲傭以外,她還沒見到其他的女人。像韓先生那麼有魅力的男人,他的妻子應該也是一位氣質優雅的貴婦吧。 想到此,她突然覺得自卑起來。看看自己,永遠青著一張臉,清湯掛面的披肩長髮,鼻樑上掛著一副六百度的近視眼鏡。她的身高不高不矮,體型稍瘦,但有一身人人稱羨的雪白肌膚,儘管如此,她永遠把自,己包裡在樸素的裝束之下。以人體美學的角度來看,她的身材比例完美,濃纖合度,摘下眼鏡上了妝的臉蛋絕對能夠吸引人,但是沒有人稱讚過她美麗,頂多誇讚她的皮膚好的令人嫉妒。她不懂打扮,也不認為那對一個女孩來說很重要,反正她章曉初,似乎就等於是平凡、無趣而已。 房門應聲打開,她正拿起書櫃上一本精裝的法國名著,轉身,不料卻迎視上一雙冷例的黑眸。在兩雙眼睛電光石火般交錯的一刻,四周的空氣仿若也隨之凍結。 她的心臟猛地收縮,渾身似要抽乾了氧氣,手上的書就這麼滑落下來,砸在自己的腳上,她痛呼一聲,蹲下身緊按著自己疼痛不堪的的腳趾。 她的臉全脹紅了,心狂跳不已。怯生生的把頭抬起來時,門口那個人的表情又令她一震,教她更加羞憤。她從不知一個人的眼睛可以這麼傷人的。他不但沒有過來探視她,甚至以一種輕蔑而且嘲諷的眼神斜睨著滿臉通紅的她。 男孩相當的年輕,那張傲架的臉龐難掩年少稚氣,卻有雙深遂的黑眸,像極了韓中維那樣迷人的眼睛,但多了一些叛逆與傲氣。眼中的凌厲將他那張俊美過人的臉龐襯托的十分撼人,一種教人一望即被刺傷的震撼。 曉初蹲在地上不知所措,她的腳痛,心更痛。他那道充滿敵意的目光讓她很不好受,她竟然害怕一個孩子的眼睛…… 「啁!念平?你回來了!」 聽到管家李伯的聲音,曉初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再這麼被他瞪下去,她遲早會昏倒。偷偷瞄了一下他冷酷的表情,心忖他可能不歡迎她這個陌生人。 「她是誰?」他傲慢的用線條完美的下巴指了一下還蹲在地上揉腳的曉韌,曉初有種被羞辱之感。 「她是先生新請來幫念安補習的家教,叫章曉初。」李伯恭敬的回話。 「家教?」他挑了挑眉,滿臉不以為然。 他大步向她走來,曉初就像只待宰羔羊般無助的發抖,他愈是靠近,她愈緊張。 顯然,她的倉皇失措令他不耐。他蹲在她面前,那種不可一世的霸氣輕易就將她的自尊撕成碎片。 「連書都拿不穩的人,還能教人怎麼讀書嗎?」 曉初渾身一僵,不敢相信他竟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麼無禮,而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任血液衝向大腦,再度脹紅了臉。 李伯慌張的說:「念平,她是先生親自面試的,你就別……別為難人家了。」 , 這麼說,他肯定有氣走家教的「前科」了。曉初這才明白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被錄取了。但奇怪的是,又不是要當他的家教,他何必讓人這麼難堪? 他依然態度冷傲,一點也不給她面子。 「那又怎麼樣?老爸趕著出國,任何人來面試都會錄取的。」 她瞪大了眼,他是韓中維的兒子? 「念平……」李伯語氣中滿是哀求的成分。 「你腦袋裡有沒有東西,我一眼就看的出來。」韓念平語中帶著嘲弄的笑意, 曉初不想在這接受他刻薄的諷刺。 「是不是後悔接受這份工作?」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曉初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我問你,這本書誰寫的?」他指了指地上那本厚重的精裝書。 曉初顫了一下,眼光往下移,封面上印著金色字體。她從沒被這樣貶低過,卻抗拒不了他滿是霸氣的口吻。 「克裡斯提昂·賈克博士……」她恨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軟弱。 他冷笑了聲,又問:「他是哪一國的作家?」 她不想回答,但他的氣勢仿若一種恐嚇,逼得她的自主能力全失。 「法國……」她只能盯著地上的書怯憐憐的回答他。 「一個法國作家寫古埃及的傳奇故事,你不覺得奇怪?」 他在考驗她,試探她的能力。她的思緒被他的驕傲搞的失去方寸,但那並不代表她的腦袋裝的是垃圾,她咬著唇,用僅存的一絲理性回答他: 「就像肯特李博土研究古印度文化,美國探險家挑戰北極地一樣……沒什麼好奇怪的,人本來就會對異邦感到好奇。」再笑她吧!再諷刺她吧!反正他再問下一個問題,她肯定什麼也答不出來了。這些課堂上教授都打過比方,她只是照本宣科的重複罷了。他一眼就看穿她不夠聰明,而事實就是如此,她根本沒有能力為自己反駁。 她愣了一下,因為他突來的沉默令她窒息,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一雙犀冷的黑眸正盯著自己,她的心震了下。 但短暫的沉默並未讓他改變他原本的態度,他隨即冷笑說: 「你念了一些書,但那並不代表你懂的比我多,你還是草包一個。」他嚴厲的批評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曉初幾乎整個人跌坐在坐上,不敢相信自己來到了什麼樣的地方?竟然受到這樣的待遇! 李伯一臉歉意的扶起了她,彎腰道歉說: 「對不起啊,章小姐……念平他這孩子就是這樣,你別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