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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心如 「你一個人當然沒什麼,可憐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等小武的爹做工養活全家,他沒了,我們還活得成嗎?」沈大娘聲淚俱下。 滿臉皺紋的陸爺爺沉下氣,看樣子是不想多所爭辯,但他往裡頭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頭來,重重的說:「大小姐為大家想,大家就不能為大小姐想嗎?」 陸爺爺的責備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低迷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啜泣哭聲斷斷續續,終於在小武的一聲「我要爹」,再度引爆悲傷。 沈大娘、薛家嫂子、胡老爹、王家娘子……老老小小全都哭成一團,哭亂了藺采蓁的心。 在這亂了分寸的時刻,梁繼忠來了。 梁繼忠原是縣府的官差,是藺孫的下屬,自從宋遼開戰,軍隊駐守易縣之後,他被調升為守城督軍,受朝廷的直接管轄,但私下與藺家時有往來。 「梁大哥,你來得正好。」藺採桑一見到他,愁悵的心立即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忙走到他的面前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舊園裡住的都是尋常的百姓人家,因為戰亂流離失所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麼官兵還要抓人呢?這有違當初的協議,我保證他們安份守己。你保證他們不受干擾。」 就因為這個保障,她才會安心將災民收容於舊園,如今出了事,她的自責就更深。 梁繼忠聽了猛點頭,神情卻是焦急不耐,因此藺采蓁不認為他有把她的話聽進耳裡,他只是一味的急著說出自己來此的目的。 「我得空趕來,就是想先知會你一聲,結果還是慢了一步。」他額頭上斗大的汗珠直流,不像是虛情假意,他忙不迭的說:「上頭突然下令搜查全城,現在不只是舊園遭殃,外頭到處都可以聽見災民的哀號,可是上頭有令,我們當差的也不能不從。」 「怎麼會這樣?」她詫異的問。 梁繼忠面有難色,猶豫了一下,隨即拉她到一旁,小聲的說:「聽說昨天軍營失竊,好像是被人偷走了什麼重要的軍事機密,昨夜宵禁就封了城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出,想是上頭一定要抓到賊偷。」 「這與災民有何關係呢?」她不平的說:「這座城是災民僅有的生存地,我相信不會是災民干的。」 「可是上頭的人不信哪!寧可錯殺一百,也勿枉一人。」梁繼忠神情嚴重的說:「不是梁大哥在嚇唬你,那些被抓走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剩下的這些人也有危險,總之一天下水落石出,上頭就沒完沒了。」 「那……該怎麼辦呢?」她失了方寸,也沒了主意。 梁繼忠看了舊園的人一眼,垂下頭,更小聲的說:「聽梁大哥一句勸,你已經盡力,夠了,別再惹火上身。」 藺采蓁愣了愣,詫異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語帶失望道:「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人,人命關天,你豈能叫我坐視不理?」 他扯了扯臉,神情無奈也不耐,最後撂話,「能做的,我做了,能說的,我也說了,我想就到此為止。糧食那邊的弟兄們也托我告訴你,最近上頭查得緊,他們也無能為力。」 說完,他不等她回話,掉頭就走了。 「梁大哥,梁大哥——」 藺采蓁追上前喊道,梁繼忠擺了擺手,還是走了。 居住在舊園的人性命受到威脅,再加上糧食來源已斷,就算官兵不再來騷擾,災民早晚也會餓死。 藺采蓁從未如此絕望,甚至沒有勇氣面對災民投來的關注眼神,那使她倍感難過,但是該來的總是要來,由不得她閃躲。 「大小姐,梁大人怎麼說?」淚和汗水濡濕了整張臉,沈大娘敞聲喊,「軍營什麼時候放人?我兒子可以回來了嗎?」應著沈大娘的話,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句,藺采蓁應接不暇感到呼吸困難,好在陸爺爺及時解圍。 「大家停一停,讓大小姐說句話。」他喊。 所有人都安靜了,兩雙眼睛直盯著藺采蓁,她竟無言以對。 「發生不好的事,對不對?」陸爺爺開口問道,他從她凝重的臉色瞧出了端倪。 她猶豫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話就儘管說。」陸爺爺語重心長的表示,「大小姐為大家做了那麼多的事,你的話,大家會聽的。」 藺采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舊園所有的人宣佈,「這裡已經不再安全,大家最好能離開這裡。」 眾人聞言,一陣嘩然。 「咱們就是無處可去才會落腳於此的呀!」薛家嫂子敗壞的喊,抱在懷裡的娃兒哇哇大哭,她也無心安撫。 「不行!」沈大娘更是激動,頑固的吼,「小武的爹不回來,我們就不走!我們得等他回來!」 藺采蓁聞言,胸口隱隱作痛,她何嘗不同情他們的處境,但願她有神力能化解一切的煩憂,但是,她沒有。 「我明白大家擔心自己的親人,但是官兵隨時都有可能再來,大家還是保命要緊。」藺采蓁誠心說道。 眾人議論紛紛,一些災民開始動手打包收拾,也有人為往後的去路感到茫然無措。 「我不走。」陸爺爺說:「反正是一個人,我也已經夠老了,活夠了也受夠了,我就留在這裡,哪兒也不去。」 藺采蓁動容,紅了眼眶。「陸爺爺……」 他擺了擺手,拒絕了她的好意,緩緩轉身走回陰暗的棲息處。 「大小姐,你是要拋下我們嗎?」薛家嫂子突然喊道:「你這時候要我們走,不等於要我們去死嗎?」 藺采蓁腦門轟然一響,怔住了。 薛家嫂子搶上前上把抓住她的胳臂,劇烈搖晃的叫嚷,「你趕不走我,除非你還我家相公來,否則你是趕不走我的。」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動,薛家嫂子竟失了理智,把藺采蓁當成仇人來看,一味無理的要求。 這氣勢觸動了其他的人,紛紛上前為難藺采蓁,大人小孩重重疊疊,她實在無力招架。 「滾開!」 突然一聲爆吼,藺采蓁感到腰身被人緊緊摟住,身子一個晃蕩,她就脫離了包圍。 她發現自己緊靠在「陌生人」的懷裡,他一手摟著她,一手擋著不許別人靠近。 「原來你不是啞巴。」她輕語。 打從在路上拾到他起,這還是他頭一次開口說話,而且這是他第二次出手幫她。 他回過頭,四目交會,他面孔堅硬,眼神依舊冷漠,但他的懷抱卻是厚實而溫暖的。 他放開手,抽身退去。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退開的剎那間,藺采蓁有股悵然的失落感,或許是眼前的景況讓她深感無力,才會迫切希望有人可以依靠。 然而,現實是藺采蓁必須獨自挺身面對。 「請聽我說,我不會放棄你們,我會再想辦法。」 「你能有什麼辦法?」薛家嫂子近乎歇斯底里的搶道,言語刻薄的說:「你真有辦法就把我家相公救回來,然後我們自己會走,不用你想辦法來施捨。」 藺采蓁胸口一緊,紅了眼眶。 她能諒解災民的無助與憤怒,但是她無法承受不公平的指控和污辱,雖然她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實際情況顯然比想像還要殘酷。 面對眾人不信任的眼光,藺采蓁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就在這不可開交之際,藺採菱跑來了。 她大步跑進舊園,似乎沒有察覺混亂的氣氛,衝到姐姐的面前,來不及喘氣就急著嚷,「不得了,爹來了!咳……」她嗆了口口水,猛地直咳。 藺采蓁大吃一驚,今天可巧,所有的事都湊在一塊發生。 她還來不及細問,果真看見父親從門外走來,兩眼穿躍人群直勾勾的瞪住她,似乎早已知道了一切,所以前來興師問罪。 她連忙走上前。「爹……」 「別喊我。」藺孫搶道:「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爹嗎?昨兒夜裡,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就快嫁出門的人,還胡亂瞎跑,成何體統!」 她慚愧的低下了頭。 「爹,女兒不是有心違逆,實在是……」她抿了抿唇,「實在是女兒放不下這裡的事。」 藺孫嗤鼻哼聲,一臉凝重。 「你當真以為爹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嗎?」他生氣的說:「爹是睜隻眼閉只眼,相信你會有分寸。可是你讓我太失望了,昨夜才答應爹,今早就不見人影,你壓根沒把爹的話放在心上。」 她搖著頭。「不……不是的……」 「用不著解釋!」藺孫搶道:「你馬上跟我回去,就當沒有這回事。」 「可是……爹——爹——」 藺孫根本不給女兒解釋的機會,說完掉頭就走,讓她自己決定回去還是不回去。 藺采蓁陷入兩難,她不想再違抗父親,又不想在這時候離開舊園的人。 「姐,快回去吧!」藺採菱上前催促,「你也知道爹的脾氣,慢一點,他可是會鎖門的上說完,也不敢稍有停留,急忙追上父親的腳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