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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謝珊 「咳,嗯,你平常也看電視嗎?」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段兆陽的住所根本沒電視,叫他站在電器行門口看櫥窗啊?笨! 段兆陽緩緩回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摻雜了幾許包容和——憐憫?他淡淡的開口:「很少,我只看廣告。」 廣告?嗄? 羽茵一怔,又急急咬住自己無知蠢動的舌。他學這個的嘛,當然只看他有興趣的東西。 窘紅了臉,一時竟找不到話接續下去。該死!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像郁晨那樣,隨時隨地都可以提出新話題引人滔滔不絕?有郁晨在的地方絕不會出現冷場像現在這般。 心裡充滿了挫敗,羽茵只能一味困坐惶惑的絞弄著手指。 看出了她的困窘,段兆陽好心的遞過來遙控器,溫和的說道:「你不是喜歡看電視?愛看什麼自己轉台吧,我無所謂。」 他笑笑起身,走向廚房,獨留羽茵愣愣的枯坐電視前。 這一刻,她深深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自卑,酸酸的自心口泛起。她為自己的口拙無才自鄙,辜負了郁晨的一片好意,竟然就這樣讓難得的機會白白溜走了。她懊惱的想著。 慕郁晨輕哼著曲子,自在的在廚房穿梭。調小了火,一邊忙著打蛋煮濃湯,還不忘抽空找出鮮少動用的刀叉。 段兆陽倚在門邊,雙手環胸看她如彩蝶般東飛西佇,自覺此時的心態好似一個下了班回到家來的丈夫,悠閒的等著嬌俏的小妻子準備晚餐。 他忽然很想走向前去,環抱著她的嬌軀,索求一個問安的輕吻,像個真正的丈夫一般。 只是他很快的壓下這份突起的欲動,只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幫忙?」 「咦?」慕郁晨回頭一瞥,笑了開來,渾然不自覺此時的神態是如何的甜蜜誘人。 「你要幫忙?好啊,有何不可?我樂得多個助手。」她大方的頷首,隨口就指派一連串的工作。 無疑的,不論對內對外,她都擁有最富魅力的領袖氣質。段兆陽輕笑。 段母極度重男輕女,自小即不讓兩兄弟沾家事,認為那是女人的工作,所以在段家,男人都是遠庖廚的「君子」。 但在不知情的慕郁晨調派下,洗碗盤刀叉、烘熱、擺碗筷,段兆陽做來絲毫不見忸怩生澀,段母若不幸目睹,肯定當場不認他這個兒子。 把湯盛上桌,慕郁晨等著最後的盤飾配菜,一邊拉開廚櫃找出三隻高腳酒杯,加入冰塊,一邊神秘的笑道:「算你運氣好,我還有一瓶上好紅酒未開封。」 拉開瓶蓋的軟木塞,她緩緩將紫紅透明的液體傾入兩隻晶瑩的冰杯,舉起一隻細看,澄澈明淨的嫣紅旋繞著杯體緩緩回動,淡淡香氣徐徐撲鼻而來,醇濃而恬雅,未飲已醉人。 慕郁晨遞一杯給他,斜靠流理台,略略舉杯,笑著說道:「敬你,感謝你的大力幫忙。」目光流轉,晶燦更勝明珠,淺笑含情,蘊華暗藏而媚自生。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段兆陽此刻只想一掬她紅唇皓齒間的香甜,哪在乎手上拿的是波爾多著名的波依耶克酒? 慕郁晨淺啜一口,微瞇星眸,陶然的以味蕾「咀嚼」品味,讓濃醇的酒香充塞瀰漫在唇齒間,再戀戀不捨的緩緩入喉,還回味再三的伸出尖巧靈舌輕舔雙唇,混不自覺這樣的舉動擺明了是在「邀請」別人「犯罪」。 段兆陽食不知味的「浪費」著手中的佳酩,簡直拿它當開水喝,只覺愈喝愈渴,口乾舌燥,渾身燥熱,炯炯燃燒的深瞳貪婪的汲取著眼前誘人的美景。 他再也忍不住一步向前,伸手正欲攬她入懷,驀地郁晨睜眼呼喊了起來:「羽茵!羽茵!」 段兆陽仿如被當頭淋了一盆冷水,半舉的手猶尷尬的停在空中。 「我頭上有什麼嗎?」慕郁晨茫然的抬手順順自己的發,又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仍高聲喊著:「羽茵!進來,你喝不喝酒!」她示意的對走進廚房的身影舉了舉手上的東西。 羽茵佇在廚房門口處,見他倆面對面站得極近,斜立的雙影各自手上輕捻著一隻高腳酒杯;輕脆的冰塊撞擊聲隱隱從紫紅色的液體中傳來,不覺心口一澀。 她吶吶的回道:「不,我不會喝酒。」聲音細如蚊蚋,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意。 敏感的慕郁晨馬上聯想到她之所感,急急丟下一句話給段兆陽:「兆陽,你幫我把三色豆撈起來裝盤,可以上桌了。」說完逕自朝羽茵走去。 殊不知她匆忙間出口的稱謂和直率毫無客氣請托的交代語氣,更讓羽茵覺得他倆交情更勝一般,仿若已是熟不拘禮的親近知交。這樣的認知更加深了胸口的酸澀苦意,臉色愈形黯沉。 慕郁晨一手挾起酒杯和酒瓶,一手扯住羽茵的臂膀,逕往餐桌落坐,佯裝不知情的熱心勸道:「這酒是好酒,不易醉,也不會頭痛,配紅肉剛剛對味,你一定要試試看!」 轉身三步兩步的關掉電視,放上音樂,低頭附耳對著羽茵說道:「借酒壯膽,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喜歡就要勇敢說出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說完大力的拍拍她肩膀,擠眉弄眼的坐到另一側去。覷著段兆陽正要端盤上桌,又故意大聲的說:「別怕,算是慶祝我。新居落成。嘛!萬一真不勝酒力,待會兒我叫段兆陽送你回去,不會讓你醉臥街頭的。」別有深意的又遞過去一眼。 沒辦法,這丫頭太嫩,偏又愛鑽牛角尖,真讓她想岔了,那她一番用心豈不付諸流水,還枉做好人,豈能善了。 慕郁晨暗暗撫胸,好險!可別沒吃到羊肉卻惹來一身腥,太划不來了。 被吩咐做善後工作的段兆陽一一上菜,一邊隨口接道:「喝一點沒關係吧,待會兒我們一起走,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 剛才見過郁晨心無芥蒂、真誠無偽的笑臉和她的大力鼓舞,又聽到段兆陽這番溫和體貼的話,羽茵心頭頓時大放光明,又浮上了滿懷的希望。 她豪邁的點了點頭,舉酒杯向著慕郁晨:「恭喜。」接著像唱開水般大口一灌。 「咳——咳——咳——」未諳酒性的羽茵嗆出了淚水,急著拍背遞面紙的郁晨卻是心在滴血。 嗚……我珍貴的、捨不得喝的好酒,被你這樣糟蹋,天啊!我幹嘛這麼雞婆、雞婆、雞婆啊! 事已至此,一向潔身自好、孤芳自賞、冷僻成性的慕郁晨,不得不為一時的「義氣重諾」而不惜血本的大力跨刀,只求成就小友的「好事」。 嗚……只是,只是好心疼啊。 「小姐,這是上好的法國紅酒,不是台灣啤酒,你可不可以稍微『珍惜』一點點?」慕郁晨帶笑的埋怨。 羽茵咳紅了的臉,掩住了窘迫的紅暈,她又再一次讓自己在段兆陽面前丟臉。天啊,她真想咳死算了。 段兆陽倒是不以為意,微笑著安撫無地自容的羽茵,順便教她一些基本的品酒要訣。 「哇!黑肝仔裝豆油,看不出你倒挺有學問的。」慕郁晨打趣的消遣他。 「哪裡、哪裡!承讓、承讓,略知皮毛,還不若你懂得生活。」段兆陽拱手作態,兩人一搭一唱,化解了羽茵的侷促不安。 「咳,說到生活,我也不遑多讓,我啊,是標準的享樂主義者。」慕郁晨刻意做出自大的神態。 兩人一邊吃著滑嫩多汁的牛排,一邊興味的聽她自吹自擂。刀叉聲此起彼落,一派融洽的用餐氣氛。 「……我也不是小氣,只是見不得別人糟蹋美的事物,尤其是與我有了感情的東西,像那些書就是。不過,我也沒那麼死板,有時間極了想發發瘋,焚琴煮鶴都做得出來;香檳沐發,玫瑰浴身,算是比較簡單省事的,輕輕鬆鬆就可以轉換個好心情。」 她滔滔不絕,比手劃腳,一雙刀叉在空中揮來舞去,偶爾停下來吃口食物、喝口酒,輕晃著身體,毫無用餐禮儀可言,卻是充分的樂在其中。 「真的?你真的用玫瑰洗澡?」羽茵瞪大了眼,她是個年紀輕輕的單純小姑娘,只覺郁晨講的事都是電視上才有的畫面,要不然也是有錢的富豪千金才會做的事,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們這種靠著中等薪資養活自己的小女人生活中。 「是啊!」慕郁晨吞下一口食物,又接著比劃起來。「我國中就背完整首長恨歌,可一直到入社會工作,重新又拿來溫習的時候,才大有感觸。 「看到詩中的『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我就在想,現代雖沒有唐明皇,台灣也沒有華清池,但我可以一角兩飾,既是唐明皇,亦是楊貴妃啊,現代女性可不是非得男人疼寵才有好待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