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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宋思樵    


  「他佔有我之後,食髓知味地把我幽禁起來,如果——我不合作,他就拿夢思來威脅我,他常猙獰告訴我:「你最好心甘情願點,否則,我不能保證你那個女兒是否能長大成人!」我含悲忍辱地接受他的蹂躪,在這段生不如死的禁臠生涯中,夢思是我活下去的借口,對於你!我早不敢有所期望,常想,再重逢恐怕只有下輩子或者在幽冥路上了——」她語音梗塞,有好半晌無法言語。

  楚石聽得悲憤填膺,眼濕鼻酸。「後來呢?你是怎麼逃出他的魔掌的?」

  「在文革那段除四舊、批孔揚秦、顛倒人倫,草木皆兵的恐怖歲月裡,每個人都像心驚膽顫的驚弓之鳥,深怕隨時會被點名批判,徐定瑭雖然在批鬥右派的優勢中佔得一席之地,但——他也怕他的蜜月期就像南柯一夢一般,尤其——他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不惜出賣自己的雙親,在鬥爭大會上給他們冠上許多荒謬,莫須有罪名——」她嘲謔的扯動嘴角,迷濛的眼珠像浸淫在一潭幽深的湖水裡。「為了抓住權勢,他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放過,又何況——是你爸媽呢?所以——當我知道他在鬥爭大會上批判、羞辱你爸媽時,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有好幾次我恨不能和他同歸於盡。但是——夢思那張純真可愛的小臉阻止了我——」她被泉湧的淚水梗住所有的話意,在楚石含淚、溫存的撫慰中,她勉強打起精神。

  「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他的雙手沾滿太多的血腥和仇恨,第二年,在平反的聲浪中,他被自己的弟弟送上鬥爭的舞台,下場就和芙蓉鎮的王秋赦一樣,他被送進勞改的營房裡,而我在一片喧囂而大快人心的改正口號中被救了出來,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卻皆非了——」她淒楚地又再度盈滿了淚意。「抱著年僅兩歲的夢思,我到你爹娘、還有亞君姐的墳上謝罪、上香之後,在我堂弟知青的安排下,他在縣革會擔任副主任,我搭船離開廣東,也來到了香港。」

  「那時候,我已經在學長的安排下到了日本。」楚石酸澀的說,眼中也泛起了絲絲淚光。

  「也許,命運之神喜歡捉弄我們吧——,到了陌生的香港,我跟你完全一樣,不知如何去適應香港那種資本主義瀰漫的生活節奏,那時候——我有種山窮水盡、窮途末路的無力感,眼見身上的盤纏已不敷使用,抱著年幼無知的夢思,我真的不知該何去何從,更不知道該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尋你和夢安——在極度狼狽窘澀下,我在尖沙咀巧逢了一對也是處於落難窘況的年輕夫婦,她們也是從文革中逃脫出來的,在香港尋親未獲,也正處於前途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困頓中,在他們的安慰和鼓舞下,我把夢思暫時托付他們,他們有個聰明又長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和夢思很投緣,而為了我和夢思未來的生活經費,我決定出去找工作,和那對姓季的夫婦相約三天後來接夢思,然而——依我北大的學歷,在香港那個人滿為患,商業氣息濃郁的國度裡,卻絲毫沒有生存的空間,除了——利用我的美色去賺錢之外——這是我在悲哀、絕望的情況下所得到的訊息!幾乎所有的老闆都給我這樣的暗示——」楚石含淚地俯下臉頻頻用雨點般的吻來傳達他的痛楚和激動。

  淚洗滌了彼此的臉,他們緊緊擁著彼此顫悸的身軀,整顆心都融注在一份揪心刺骨的撼動和酸楚裡。

  柳知秋的淚濡濕了楚石的胸膛,她艱澀的聲音含著哭意地從他懷裡飄出: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我走進了一家富麗堂皇的酒廊裡,和他們簽了賣身契,他們給了我一筆訂金,但——要我下海陪酒一星期之後,才可以出入酒廊自由活動。也許——是上蒼對我仍有一份憐憫之心,在我下海陪酒的第一天,我遇上了香港船業大亨冷君毅,他大我整整十五歲,一張精幹而飽經世故的臉像透視鏡一般貫穿了我的心思。他不像一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尋芳客,也沒有猴急的想帶我出場,他像個紳士般靜靜的品著酒,深深地打量著我,看得我幾乎都無所遁形時,他才淡淡的揚起眉說:

  「你的氣質非常優雅,而——你有一張耐人尋味,又寫滿滄桑的臉,你不是做這行的料,你大概是有難言之隱吧——」

  「於是,灰姑娘的故事發生在我身上了,他花錢為我贖身,我答應留在他身邊做妾,就像你曾經說過:「「憐卿薄命甘做妾」!我似乎生來就是做妾的命。」她乾澀地笑了一下,烏黑的眼眸中水光蕩漾。「只是——他的妻子不像亞君姊一樣有雅量寬容我的存在,所以,我被他安排住在九龍的豪華別墅裡,順便替他掌管他名下有關餐飲、娛樂相關的投資企業。一等他為我付出大量的贖金之後,我馬上在他的陪同下趕回旅舍去找夢思,可是,迎接我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服務生說季氏夫婦走了,早在兩天前就抱著兩個孩子離開旅舍——聽到這個消息,我立即昏了過去,再清醒過來時,我完全崩潰了,哭得淚如雨下、肝腸寸斷——」淚像斷線的珍珠般撲簌簌的從她面頰滾落,燒灼了楚石的心。

  「冷君毅他發揮極大的耐心陪我度過生命中的灰黯期,他答應替我尋找夢思,更允諾——如果有你和夢安的消息,他會放我走,成全我們——」她動容的瞅著楚石,臉上有一份眩目而楚楚可憐的美麗。「對於他這樣情深義重如父如兄的男人,我除了感恩之外別無其他選擇了。留在他身旁整整十年,然後,一次腦中風奪走了他的生命,他把他在九龍的別墅和其他身邊事業都遺留給我。他走了之後,我整個人有好長的一段時問都無法適應,楚石,今天當著你的面,我必須告訴你一句真心話,冷君毅他的確是個令人心許的男人,他對我真的體貼得無微不至,前夫有情,後夫有義;為了紀念他,我改名換姓為冷晏妮,認真在香港經營餐飲業,並在社交圈掙出一片天地,後來我得到一個訊息,季氏夫婦有可能在台灣,於是,我把香港的事業轉手,收拾行囊來到了台灣,我——不敢來找你,一方面為了失散的夢思,我對你心有愧疚,另一方面——我不曉得你能不能接受我這個——飽經滄桑的殘花敗柳——」

  楚石的臉漲紅了,他低下頭猛然堵住她輕顫的唇。「你不是,你絕對不是!應該自慚形穢的人是我——我不能保護你,才會害你受了這麼多的磨難——」熱淚從他盈滿血絲的眼眶裡溢了出來。

  柳知秋含淚地摟住他的頸項,熱淚紛紛灑落。「楚石,你真的——不嫌棄我——」

  「嫌棄?不!你為我吃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非人的折磨,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饋你的一片深情——知秋,我楚石何德何能,竟能換來你這樣至情至性的女子厚愛,為我付出那樣大的犧牲——」楚石捧住她的臉,從心裡深處喊出他那濃郁的情緒和震動。

  柳知秋綻出帶淚的微笑。「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楚石,當年我既然不惜甘冒父母的盛怒和別人異樣的眼光跟了你,做妾做小我都無怨無尤了,又何況——為你犧牲性命呢?愛是犧牲、奉獻的,不是嗎?」

  楚石聽得柔腸寸斷,他死命的擁住她,再也忍不住泉湧的淚意。「嫁給我,我要光明正大的娶你,你再也不需要躲在婚姻的背後,做個委曲求全的小妾,我要讓所有的人來分享我們的愛情,包括夢安在內!」

  柳知秋眼睛在水霧中閃閃發亮。「不,等我們找到夢思之後再說吧!何況,我不曉得夢安能不能接納我這個死而復生的母親。」

  「她會的,我會告訴她所有的故事,讓她知道——她有怎樣一個偉大的母親。」楚石激動的說。

  「是嗎?」柳知秋探深鍬著他。「你怎不老實告訴我,她壓根排斥我的存在呢?還有——那個對你一往情深的優裡,你準備怎麼處理呢?」

  「給我時間,我會安排好的。」

  「好,我會給你時間,但,你也要給我時間。」

  「給你時間做什麼?」楚石不解地皺起眉來。

  「給我時間去找回夢思,同時,給我時間去收服夢安,我是她的親生母親,如果——連自己的生身骨肉我都無法贏取她的認同,我又如何有那個顏面和她相認呢?」

  楚石心酸而疼惜地搓揉她的髮絲。「你怎麼還是那麼倔強好勝呢?」

  「如果沒這份倔強,我恐怕早就死了。」她乾澀地笑了一下,表情變得凝重而執拗。「答應我,楚石,讓我做這場賭注,我要親自贏回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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