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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宋思樵 當下課時間到時,她有條不紊地收拾教材,笑容可掬的和學生們道別,背起皮包,剛踏出教室,她就看到站在走廊,那個溫文卻不失灑脫的季剛。 「你怎麼會在這?」她眼睛燦亮,驚喜寫在臉上。 季剛嘴角掛著一抹神秘而奇妙的微笑。「你說呢?賭你一塊錢買我的心思。」 楚夢安似笑非笑地啾著他,表情嬌媚而迷人。「哼,該不會那麼湊巧,你又有個鄰居小孩在這補習日語?」 「哎呀!你怎麼這麼聰明呢?一點虛榮的成就感都不留給我?,」季剛誇張地揚揚眉,臉上儘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哼,巧言令色,鬼才相信你的鬼話連篇呢。」楚夢安嬌嗔地白了他一眼。 那股半瞠半喜,有幾分嬌怯,幾分嫵媚的風情讓季剛的心為之聳動,渾身都跟著燥熱起來。他本能地站直身子,把雙手插進褲袋裡,試圖保持清醒的理智,清清喉嚨,淡淡地笑道: 「真可惜,你把我的肺腑之言貶得一文不值,本來,我是興匆匆、喜孜孜地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楚夢安抿抿唇,壓抑滿腔想笑的衝動,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睨著他。「什麼好消息?從我認識你開始,一直都是災難不斷、險象環生,不是我愛擺身價看不起你,而是,我這輩子還沒這麼倒楣過!」 季剛受辱似地搖搖頭。「小姐,你不是愛抬身價,而是善於移花接木、本末倒置。」他頓了頓,眨眨眼,半假半真地歎了口氣。「哎!既然你這麼不肯賞臉,看我這個義薄雲天、不計前嫌的合夥人不起,那,我就不再枉作小人,硬逼著我那個搞土木工程的好朋友,賤價為你服務,重建親親幼稚園算了。」 「你、你朋友肯幫我重蓋房舍和教室?」楚夢安表情變得無比溫柔,一雙盈盈如水的黑眸定定地鎖在季剛身上,也鎖住他所有的感覺。 「是啊!他只收成本,衝著我曾經幫他獻計,追上他老婆的情份上。」季剛的聲音都變得嘎啞而不自然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像被磁場吸住的鐵片,緊緊膠著在楚夢安那酡紅如醉的臉上。 「你——」楚夢安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吃過晚飯嗎?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餐廳,他們的消夜不錯,只不過——」她輕輕地咬著唇,雙頰如火地淺笑著。「他們的氣氛普通,也沒有動人悅耳的音樂——」 「沒關係,我喜歡吃消夜,更喜歡——」他屏息地啞聲說。「有你的作伴。」 楚夢安渾身震顫,雙頰燒紅,她浸淫在這份如癡如醉,似有還無的撼動中,雙眸低垂,不勝嬌羞。 目睹她的似喜還羞的嬌態,季剛喉頭驀然緊縮,血液竄流,呼吸跟著急促了。 就在他俯下頭忍不住想以滿腔的激情去吻她的嫣紅和羞怯時,一個令人掃興和皺眉的男性嗓音驀然響起: 「夢安,你怎麼還在這裡呢?」 楚夢安紅著臉沒好氣地瞪著這個對她糾纏不已的程咬金。「徐克賢,我不是說過不要你來接我的嗎?」 徐克賢臉色微變,他看看站在楚夢安身旁那個漂亮、器宇軒昂表情卻不怎麼友善的季剛一眼,心情鬱悶,不是滋味地故意漠視他的存在。「夢安,不是我喜歡自討沒趣,而是優裡阿姨她教我來接你回家,她說,你爸爸又喝醉了,而且像瘋子一樣又笑又哭的!」 楚夢安臉色一變,焦慮和擔憂的衝擊讓她再也無法顧及兒女私情了,她轉向季剛。「抱歉,我——」 「沒關係,我可以諒解的。」季剛溫文地衝著她一笑,那份細心和善解人意讓楚夢安心頭一暖,動容溢滿整個臉龐。 她強逼自己移開視線,不敢再戀棧於季剛那款款深情的注目。 徐克賢目睹他們眼波交會,一副無聲卻勝有聲的旖旎情懷,不禁怏然不快地狠狠瞪了季剛一眼。 他忿忿不平地瞪著季剛這個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第三者。哼,他苦苦追求楚夢安整整三年,從日本跑到台灣,挖空心思,絞盡腦汁都不曾換來夢安一絲一毫的感動和青睞,而這個虛有其表的傢伙,憑什麼中途加入?甚至,還贏得夢安的歡顏和輕聲細語。 他愈想愈郁卒,臉色變得難看而陰沉。 對他充滿敵意的態度,季剛渾然不放在心坎裡,可是當他望著楚夢安和徐克賢相偕離去的背影時,一般悵然若失的感覺對他當頭罩來,一個不加思索的意念閃進心頭。「夢安!」他低低地叫喚著她的名字。 楚夢安一震,有一份揉和了喜悅和酸楚的悸動,她回眸一笑。「什麼事?」眼睛朦朧如月,如秋水盈盈。 季剛心弦震動,呼吸素亂。「我知道一種解酒的秘方,也許,對你父親的宿醉,我可以盡點棉薄之力。」 楚夢安眼睛水汪汪的,唇邊綻著幽柔、若夢般的微笑。「是嗎?好吧!你就跟我來試試看吧!也許!你真是我命中的幸運兒也不一定。」 「夢安!」徐克賢又妒又惱地抗議著。 楚夢安渾然不把他的惱怒看在眼裡。「如果你有意見,那請你自己回去,我想,季剛應該不介意載我一程。」 「何止樂意,這是我的榮幸。」季剛笑著說,神閒氣定的模樣激得徐克賢怒火中燒,恨不能撕了他那神采飛揚的笑臉。 「夢安!你!」 「要不要隨你。」楚夢安滿不在乎地丟下滿臉怒容的徐克賢,和季剛肩並肩地轉向樓梯間。 徐克賢火冒三丈,但又拿他沒轍,只有悻悻然地跟在後頭。 出了補習班,他手腳利落地衝向前,打開了前座的車門,準備讓楚夢安坐在他旁邊,誰料楚夢安卻視而不見地雙雙和季剛上了車後座。 他氣得咬牙切齒!雙手握著方向盤顫抖著,有份有氣無處發洩的憤懣,他居然充當他們的司機! 他惡狠狠地從倒後鏡中瞥見他們談笑風生、有說有笑的模樣,熊熊怒火染紅了他的眼。 偏偏季剛還在後頭不慍不火地談笑著: 「徐先生,我知道你急著趕回去幫忙,但——你是否應該稍安勿躁,暫時把注意力放在開車上,你也知道台北市的交通多恐怖,為了安全起見——」 「不用你費神叮嚀,季先生如果惜命如金,不放心的話,儘管下車,沒有人強迫你坐在我車裡頭!」 徐克賢怒火衝冠地譏諷回去,卻因注意力分散,一不留神撞上了安全島,在驚險情急之下,他緊急煞車,車頭向左偏了一下,在震動衝撞中季剛伸手護著楚夢安向前俯衝。 車子熄火之後,她臉色灰白、驚恐莫名地偎在季剛適時伸出的臂彎裡,對他的細心體恤更多了一層感激和酣醉般的喜悅。 「你有沒有受傷呢?」季剛溫柔地瞅著她,眼中的柔情像一壺溫熱的甜酒教人心旌動搖,不飲也醉。 徐克賢看看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車頭,再看到楚夢安柔情款款偎在季剛懷中,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他氣得臉色發青,敢怒又不敢發作。 楚夢安憂喜參半地垂下眼瞼,驀然看到季剛手腕上的傷痕,她驚愕地張大了眼睛。「你流血了?」 「小事,沒關係,我們還是趕快改搭計程車去你家,這兒就暫時交給徐先生處理好了。」 徐克賢一聽,臉色更難看了。「我——」他還來不及表示異議,楚夢安已板著臉瞪著他,咄咄逼人地說: 「你怎麼樣?如果不是你開車不小心,我們怎會到現在還在這裡?季剛又怎麼會受傷呢?」 「我——」 「你怎麼樣?再說車子也是你的,你不留在肇事現場等交通警察來處理,難不成要我們兩個都跟你在這裡乾耗嗎?」楚夢安凶巴巴地質問他。 偷雞不著蝕把米的徐克賢在氣竭又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有眼睜睜地望著楚夢安和季剛儷影雙雙地搭上計程車揚長而去。 第五章 楚夢安和季剛一回到家,她也來不及招呼季剛,便衝向父親的臥室。 季剛也不避諱地自動跟在她後面。 但見楚石倒窩在床上,醉眼迷濛、半昏半醒地呻吟和一及嚎。「知秋——知秋——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呢——」 他焦灼地拚命翻動身子,臉孔扭曲,眼裡佈滿紅絲,滿臉被痛苦煎熬的憔悴和狼狽不堪。 「知秋——」他抓住那雙女性的、溫暖的、熱心而忙碌的小手。「知秋,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不會那麼無情無義,置我於不顧——」 照顧他十多年,也愛慕了他十多年的日籍管家優裡,任他盲然、激動地抓著她的手,把她再度當成別人的替身。 知秋這個名字像夢魘一般橫隔在她和楚石之間,近於咫尺,卻又遠在天涯,看來她任勞任怨,綿綿不渝的深情永遠抵不過一個女人的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