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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小魚    


  「寧福晉邀我的嘛!」

  「她邀你就去?」

  「有什麼關係?」她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這麼生氣。

  「反正都是住,住哪兒還不都一樣?有個機會出去走走,有什麼不好?」他無話可辯。

  「平王爺的婚禮在八天後就要舉行了,你不去?」

  「我會去呀!尚書府不也在京城嗎?我請寧福晉帶我去就行了。」她越來越覺得他莫名其妙。

  「然後呢?」他緊追不捨。

  然後?「什麼然後?」

  「婚禮結束後呢?你要回哪兒?」他的表情扭曲猙獰,好像她一說尚書府或寧王府,他就準備一口咬死她的模樣。

  映月有些害怕的往床榻裡退了些,戒備的望著他。

  「當然是回家!不然要回哪兒?你好奇怪。」看到她的退縮,元鈞冷靜了些。對她,他的反應總是太過,超乎他所預期的。

  「那就好。」他擅自將她所說的家視為容王府,眉眼間儘是得意喜悅,讓他遺漏了她臉上乍現的驚愕與失望。

  他……他聽到她要回揚州……那麼高興嗎?

  告訴過自己不能太在意他。

  她努力了,可是做不到。

  「娘,我帶了位客人來見您。」寧福晉走向窗子,溫柔的牽起靜坐在窗前、一臉木然呆滯的尚書夫人。

  「客人?」尚書夫人喃喃道。

  「是呀!」寧福晉用眼神示意映月來到尚書夫人身邊,然後說道:「娘,這位是映月姑娘,她特地來探望您的。」尚書夫人緩緩轉頭,原先滿臉呆滯表情在見到映月之後,竟激動得泛起紅暈,並緊緊的捉住映月垂在身旁的手。

  「你、你是蘭兒!我的女兒!娘就知道你沒有死……看看你!一個女孩兒家,離家在外遊蕩那麼久,成什麼體統?你先回房梳洗,我叫廚房給你準備你愛吃的菜,你肚子也餓了吧?太好了,我的蘭兒終於回來了……」聽著尚書夫人語無倫次的叫喊,映月終於清楚她嚴重到什麼地步。

  「夫人,您弄錯了,我不是蘊蘭小姐,我名叫映月……」

  「蘊蘭,你又在胡說八道了!」尚書夫人責備地瞪住映月。

  「去去去!趕快去整理一下,我要去廚房交代他們備菜了!」

  「夫人!」受人之托,她有責任拂開尚書夫人眼前的那面紗,讓尚書夫人重新面對現實。

  「您看清楚,我不是蘊蘭小姐,她已經死了,死了!」愣了一會兒,尚書夫人還是搖了搖頭。

  「好好的人兒……為什麼要說自己死了呢?你自己摸摸,你這手兒明明還暖呼呼的,哪裡像個冷冰冰的死人?」

  「所以我說我不是蘊蘭小姐。」真糟糕,她的耐心一向不怎麼足。

  「你不是蘊蘭?」尚書夫人呆呆地望著映月。

  「那你是誰?」

  「我叫映月。」太好了!終於有點兒進展。

  尚書夫人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所說的話,讓映月差點拿自個兒的頭去撞柱子。

  「映月……你是嫌蘊蘭這名字不好嗎?所以把它改了?無所謂,你人回來就好,叫什麼名字都沒關係。我說蘊蘭……不,映月……」她、她真的快被弄瘋了!

  「夫人,您口口聲聲說我是蘊蘭小姐,那您能說出蘊蘭小姐有哪些特徵嗎?」一定有一些蘊蘭有而她沒有的特徵!

  尚書夫人沉吟了會兒,有點責備地道:「怎麼連這個都問娘呢?你自己都忘啦?」

  「娘,您就說說嘛!」寧福晉也在一旁幫腔。

  「嗯……你脖子上掛著塊玉珮。那是你滿週歲時,你爹替你戴上的……」映月微扯開自己的領口,一乾二淨,什麼也沒掛。

  「我沒有玉珮。」

  「你弄丟了嘛!」尚書夫人還是說得理所當然。

  「還有,你小時候和你蘊華姊姊遊玩,不小心絆到石頭,摔了一跤,在額頭上留了個疤……」映月馬上掀開額前瀏海。

  「我沒有疤痕。」尚書夫人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驚恐。

  「還有,你耳後有個小小的硃砂色胎記!這一定不會錯的!不會的!」轉過身,映月撥開髮絲,將耳背讓尚書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您說的硃砂色胎記,我也沒有。」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尚書夫人踉蹌後退幾步,全身發抖。

  「你……你不是蘊蘭……你是誰……你是誰?」啊!太好了。

  「我叫映月,是府上的客人。」

  「映月……那蘊蘭呢?我的蘊蘭呢?」

  「她死了。」別過頭,映月的心因為尚書夫人凌厲的哭叫而一陣陣的抽痛。一個念頭閃電般的閃過她心頭,她突然好希望、好希望見到元鈞。

  過了好一會兒,哭喊聲漸歇,尚書夫人終於安靜下來讓寧福晉及丫鬟們扶至床榻上休息。

  「蘊華……」她叫喚著也在一旁偷偷拭淚的寧福晉。

  寧福晉急忙湊到枕邊。

  「娘有什麼吩咐?」

  「把……把那位姑娘帶過來,再讓我瞧瞧……」映月聞言,趕緊自動走到床邊。

  「夫人。」尚書夫人伸出已略見枯瘦的手,握住映月。

  「你叫映月……不是我的蘊蘭……」虛弱的聲音聽得人好生心酸。

  「是的,我是映月,不是蘊蘭。」

  「蘊蘭死了,她三個月前就死了……」閉起眼,淚水從她眼中汩汩流出。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也不知道。但映月任著尚書夫人握住自己的手,陪她一同追悼那喪女的悲慟。

  與至親所愛生離死別,是活著的人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考驗。

  映月不禁想起只剩四天的婚禮。

  過了那一天,她必須面對生離。離開織月,離開銀箏姊姊,離開這居住了數個月的京城。

  也離開元鈞。

  痛苦是免不了的,寂寞是逃不掉的,傷心是躲不開的。但是該來的會來,該走的要走,前者就像分別的日子,後者則是她和元鈞這短短淺淺的緣分。

  她不該奢求太多的。但這一趟上京,她已經失去了從前在家鄉時的平淡之心。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捨得下的卻越來越少。

  低頭望著尚書夫人因疲憊而睡去的容顏,身上傷痛的刻痕,讓她忍不住難過。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太放不下。

  第5章(1)

  張燈結綵,賀客盈門,喜氣洋洋。

  當今萬歲爺的親信平王爺今日大喜。

  「尹懷風御史大人及夫人——於墨影御史大人及夫人——」

  「容王府元鈞貝勒及織月格格——」前來祝賀的官員、貴族聚得越來越多,氣氛也越來越活絡。洋溢著喜氣的大廳混合著賓客的笑語,顯得格外熱鬧。

  同樣是賀客,身為平王爺好友的元鈞貝勒卻嚴重的心不在焉。談笑之際頻頻將視線轉向廳口,眼神也在人群中不住穿梭來回,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元鈞,你在找什麼?」朔王府的靖毅貝勒踱了過來,把元鈞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沒什麼。」轉回頭,元鈞的笑容很勉強。

  「織月,怎麼躲到一邊去了?過來跟靖毅說說話。」拉著欲躲入人群的妹妹,元鈞硬是將織月拖了回來。

  織月苦著一張臉,努力不讓自己太早回到靖毅眼前。

  「我……我想去找曦月堂姊……」

  「待會兒再去也沒關係。」將妹妹拉回身邊,現在的元鈞沒心思去觀察兩人臉上的冷淡與不甘。

  「都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互相瞭解一下,聊聊天。我去外頭看看。」見他要走,織月和靖毅同時出聲要阻止。

  「元鈞!」

  「大哥!」互看了一眼,兩人同時將臉龐撇向右邊,互不相視。

  「我不想娶你。」

  「我也不想嫁你。」

  「可是我不能不娶你。」

  「我也不能不嫁你。」兩人同時抬頭互瞄一眼,又同時轉開眼;頓了一會兒之後,同時轉身背對對方,投入自己的朋友圈。

  默契十足,感情全無。

  他們只是政策婚姻下的供品,乖乖的被裝盤,乖乖的被奉上桌。沒得抵抗,就算抵抗也是白費力氣。

  一路笑著同人打招呼的元鈞好不容易閃出廳門,往屋旁的花叢樹堆踱去,最後站定在水池邊,任月光灑遍他全身。

  煩躁,沒來由的煩躁。

  最近幾天,他的生活幾乎可說是一團糟。皇上交代的差事拖磨了好幾天還是沒個主意;做了一半的工作怎麼也沒心情做完;就連遊玩都興致缺缺,沒多久就開始打起呵欠,又煩又倦。

  不見了,有個重要的東西不見了。曾經被盤據的心頭現在一片空空蕩蕩,他的心思飄渺,心緒浮亂。

  轉頭望著大門,異常精亮銳利的目光掃視著絡繹不絕的客人,尋找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身影。

  「你在這裡幹嘛?」元鈞身後的長廊傳來一個聲音,低低柔柔,卻又隱隱約約的含著激動。

  「在等人。」元鈞沒回頭,他現在沒空同不相干的人周旋。奇怪,寧親王和寧福晉怎麼還沒來?

  「等誰呀?」

  「問那麼多,干你什麼事……」不耐的回過頭,縈迴在他心頭許久的身影就在眼前,他心中一喜,「你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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