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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蕭宣    


  「你放心,不會的。」福來只能安慰她。

  「不會才怪呢!瞧那孩子鬼靈精怪的,又這麼霸道不講道理。」駱宣抹著淚痕,一面叨絮不休的憤慨道:「真像個沒教養的小孩耶!」

  倏地,福來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驚慌的搖著手,示意般地把指頭放在唇上,要她別再說下去了。

  但駱宣憋不住話,嚥不下這口氣,仍不知死活的說著:

  「真不知道他爹生成什麼德性,怎會生出這樣的小孩來,我倒想見識一下他爹的模樣,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怎會教出這般惡劣的小孩!我要是他娘,准按三餐扁他,幸虧我不是他娘,不然他準被我揍扁。」

  「該死的,住口!」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斥喝。

  聞言,駱宣旋過身子。

  「頤親王!」終於又見到他了,駱宣驚喜的看著他,可當她察覺到他不對勁的臉色時,笑容即如花兒般枯萎了。

  「以後若再讓我聽見你講磊兒一句不是,我將會重重地懲罰你。」溥頤一雙犀利精銳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她。

  駱宣錯愕不已,熱騰騰的心瞬間冷了一大半,她屏息凝神的注視著他那雙冷漠的眼神,「我……」

  「你可知道那孩子的身份?」

  溥頤這輩子最痛恨的,無非是他人用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的孩子,用刻薄的語氣來抨擊他的孩子——

  她以為她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數落磊兒的不是?

  「是……是貝勒爺。」他站立在她面前,讓駱宣感到緊張而不安,她瑟縮著秀肩,喉間哽咽著。

  「不許哭!」溥頤嚴厲喝道,心中卻再度抑止不住地出現一絲憐惜的強烈感覺,一種令他感到困惑難解的奇異反應。

  「嗯!不哭、不哭。」駱宣連忙抹去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胡亂的點頭。

  可是淚水一來她怎能控制?

  她爹娘就是把她生得這麼愛哭啊,她有什麼辦法呢?又不是故意的,她也不願意啊。

  駱宣拼了命的要將眼淚給收回眼眶裡,哪知才眨了一下眼,淚水便如決堤般傾洩而下。

  「不哭還一直落淚?把淚水給我止住,即刻止住!」溥頤那雙漂亮的厲眸變得犀利又恐怖,俊龐罩上一抹陰狠的寒色。

  因為她的淚水一直具有某種足以軟化他鐵石心腸的力量。

  他討厭女人那惺惺作態的淚水,尤其是,當他發覺她的眼淚竟能輕易刺痛他的心時,就更加痛恨了。

  那種被人左右情緒的感覺實在令人想咬牙切齒的咒罵一番。

  「嗯、嗯!」駱宣強忍著不讓自己淌出淚水來,硬生生的將眼淚吞到肚子裡。

  頭一次她如此討厭自己的好哭成性,這麼的厭惡著。

  「既然知道那孩子的身份,你還敢膽大包天的在府裡道他是非!?」溥頤不悅的斥道。

  「可是他無法無天——」為不讓溥頤誤會她。駱宣告訴自己不能再膽小怕事,於是她鼓起莫大的勇氣,不顧後果的急道。

  福來憂心的扯著她的衣袖,駱宣卻很固執的揮開福來。

  「什麼叫作無法無天?!」溥頤若有所思的斜睨著她,他倒想聽聽她怎麼解釋。

  駱宣遲疑的看著他,半晌,她鼓起勇氣道:「他像個沒教養的孩子。」

  「怎麼個沒教養法?」溥頤沉著聲逼問她,很好,她把他惹火了,一會兒可有她受的了。

  「他很野蠻、很霸道,他把我的豬仔搶走了——」駱宣紅著眼眶爭辯著。

  雨滴晶瑩剔透的淚水正懸在駱宣的眼眶中打轉著,她始終沒敢讓它掉下來,駱宣倔傲的昂起小臉注視著他,以表自己是很爭氣的,她終於做到了他無理的要求,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酷寒的眼眸深深的望進她澄澈的瞳孔裡,那不敢掉落的淚水,正懸在眼眶中打轉著,想不到這更刺痛了溥頤的心,她刻意武裝的堅強事實上根本隱藏不了她脆弱的心,而這一切,更加該死的絞痛著他的五臟六腑。

  「一隻豬仔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溥頤隱藏起自己對她的憐惜,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弧度,似乎在嘲笑她的幼稚、無聊。

  「這麼小就搶別人的東西,怎能不擔憂他長大後是否會誤入歧途?」駱宣無辜的雙眼在他臉上打轉著。

  「放肆,」溥頤震驚的朝她冷聲吼道,從來沒有人敢對他放這麼重的警告,她無非是想激發他潛藏的怒潮。

  「這是真的,我不騙你,請爺務必要相信我——」駱宣不安的抿了一下嘴唇,她沒一字半句假話,爺的面色為何這麼難看?

  「我的孩子不需要你來教訓!」溥頤的黑眸迸出了兩道懾人的寒光,高大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逼近了她一步,帶給她無比的壓力。

  「你的孩子?!」駱宣被他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得面容微微泛白了,受驚的瞠大杏眼,錯愕的盯著他。

  溥頤外表年輕英挺,看來不像有個七歲大的孩子,而且她向來搞不清楚皇親國戚間的稱呼與地位,她不知道親王所生的孩子稱之為貝勒,她還以為那小鬼是溥頤的弟弟抑或表、堂弟。

  這麼說來,溥頤已結縭多年了?他有妻子、有兒子、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了?

  駱宣的內心頓時五味雜陳、矛盾交集,又是悲涼、又是難過、又是害怕……

  她自第一眼見到溥頤就有種莫名的震撼,尤其流蕩在他眼中那忽而憂鬱、忽而冷漠的神情最教她感到憐愛與不捨。

  駱宣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冷酷、憂鬱的人,若不是蘇老爺遺失傳家寶而悒鬱成病,駱宣還以為這世上只有快樂的人。

  既然溥頤有個令人稱羨的美滿家庭,那他眉宇之間的憂愁究竟打哪兒來?

  「福來,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溥頤冷峻的眼神由駱宣身上掃向福來。

  「回爺的話,駱宣姑娘是我今兒個才新聘的奶娘。」福來戰戰兢兢的解釋道。

  「昨兒個那個奶娘呢?」溥頤瞇起雙眼,不解的問道。

  「回爺的話,今兒個天未明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怎麼又走了?嫌薪餉給的不夠多嗎?」若溥順沒記錯的話,那個奶娘是前天才被福來聘請回來帶磊兒的。

  「這……奴才……奴才不明白。」

  沒人敢道小貝勒爺一句不是,連福來也不例外,如今不知死活的駱宣破了例,福來在旁看得是心驚膽顫,真替她捏一把冷汗。

  溥頤怒瞪著駱宣,怎麼看她都不順眼,因為她會牽動他的情緒,他實在恨極了那種感覺。

  「把她攆走,帶磊兒的事,不必動用到她。」溥頤冷然的下令。

  「爺……」駱宣抬起小手揪緊了衣襟,突然有種心碎的感覺。

  當一道比一道更犀利、冷酷的目光狠狠地掃視在她身上,她再也止不住酸楚,悸痛直襲心頭。

  一股酸意湧上鼻間,駱宣的眼眶裡盈滿了淚水,接著便奪眶而出了。

  「爺……」她哽咽的喚道。

  「這是我最後的警告我最痛恨女人的眼淚,吞回去。」溥頤的心頭閃過一陣複雜的痛楚。

  駱宣的淚水再度具影響力的牽動了溥頤的心弦,讓他感到某種說不出口的壓力,像塊石頭似的緊壓著他胸口,他不喜歡情緒被人掌控的感覺,卻無法阻止那異樣情愫一絲一絲的滑進他心扉。

  「嗯。」駱宣感到萬般委屈的用手背猛拭著淚水,「爺,你聽我說……」

  「你給我住口!我不想再聽你作任何的解釋。」溥頤面無表情的冷喝一聲,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

  「嗚……」駱宣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欲離開這惹人傷心的地方。

  倏地,駱宣的視線瞥見掛在溥頤腰際上的那塊玉珮——

  那是一塊雕了一對龍與鳳的玉珮,色澤明亮翠綠,玉質看來溫潤,雕功精湛一流,它的外形與色澤似乎完全符合姐妹們口中所說的龍鳳翡翠。

  難道龍鳳翡翠被人偷走後,最後落入溥頤的手中?

  駱宣的精神專注在玉珮上,看著看著,她怯生生的伸出手,然而,卻只差那麼一丁點兒就可以抓到玉珮了。

  「放肆!」溥頤閃身避開,這塊玉珮的意義非同小可,他絕不許任何人碰它。

  駱宣驚慌的縮回了手,顫抖著聲調解釋著,「我……只想看看佩戴在你腰際上的那塊雕了一對龍鳳的玉珮——那很像我家老爺的傳家之寶……」

  「世上雕有龍鳳的玉珮多如過江之鯽,而你家老爺的傳家之寶又怎會在我手上?」真是笑話,難不成愛哭的她把皇上御賜他的龍鳳玉珮錯認為贓物了?

  「我只是猜的……」駱宣慌亂的揮著手,「老爺因遺失了傳家之寶,鬱鬱寡歡病倒在床上,我只是猜……猜那塊玉珮已被人偷竊了,我猜……我猜會不會是佩戴在你腰際上的那一塊。」

  「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塊玉珮是贓物了?你以為這是我竊來的?!」溥頤喊出了她心中的猜測,他伸手鉗握住她,擰痛了她的嫩白手臂,狂洩著憤懣的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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