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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彤琤    


  幸好,她們本來也沒預計到會有賀心梅留下的這筆錢,所以雖然有點可惜,但她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鎖定在弟弟留下的三千萬理賠金。

  「你想得還真周到啊。」紀齡芳代表性的說著場面話,表示認同。

  「畢竟是自己的妹妹嘛。」凌兆緯謙虛的表示。「再說,這也是小媽的遺願,我有義務照顧她,讓她的未來不虞匱乏。」

  「很好,那很好。」紀齡芳也只能做出欣慰的表情來表示認同。

  「幾位姑姑能認同,那真是太好了。」凌兆緯微笑,像是想到了什麼,很順便的說了。「我就知道,幾位姑姑是明理的人,所以處理這個信託基金的時候,連同紀先生的保險理賠金也合併算進去了。」

  「什麼?」紀齡芳警覺不對。「這話……什麼意思?」

  「前幾天聽看護提到,燕寧去祭拜她父親時,有保險公司的人去弔祭紀先生,還提到紀先生有保險的事,我看著這幾天都沒人提到這件事,猜想是紀先生剛死,幾位姑姑因為喪弟之痛,所以無心處理這筆錢,才會沒人提起,對吧?」

  被他這麼一問,紀家三姊妹能說不對嗎?

  「是、是啊。」刻意隱而不宣的事只能假裝沒發生過了,紀齡芳順著他的話語應道。「我們就這麼一個弟弟,正值壯年卻死得那麼突然,因為措手不及,所以到現在,還沒想過他保險的事……」

  「我也是這樣猜想,所以一併處理了。」斯文溫雅的俊顏流露著體貼之色。

  「一起納入整個信託基金當中,不但可以統一規劃所有金額的使用分配,也可以避免幾位姑姑日後被人非議,遭受類似『為了錢才如何如何』的流言中傷。」

  「……」連對看的氣力都沒有,紀家三姊妹愣愣的看著他。

  三千萬,她們夢想中的、都講好要怎麼分配使用的三千萬……

  ☆ ☆ ☆ ☆ ☆ ☆ ☆ ☆ ☆ ☆ ☆ ☆ ☆ ☆

  即使過了很多很多年,紀燕寧始終記得那一天、那一幕的情景。

  依她漫不經心、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但其實只能稱之為遲鈍的個性,過去的事隨著時間的消逝,她大多忘光了。

  但偏偏,就是那一個畫面……三個瞠目結舌、想做點什麼卻又無能為力的女人,挫敗、不甘、懊惱、怨恨但又硬要壓抑住的奇怪表情……她一直記得。

  是因為這幅畫的關係嗎?

  困惑的看著畫室一角,繪著三個雞皮鶴髮老女人的油畫,那是多年前凌兆緯隨興的創作,繪好後就堆在畫室的牆角,每一次當紀燕寧打掃到這邊時,看見這幅畫,都會忍不住想起那段遙遠的、幾乎像前世一般的過去。

  當然,六年過去,現在的她什麼細節也想不起來,隱約只記得是很不開心的過往,唯一鮮明的畫面,也就是三個姑姑發現那筆保險理賠金被處理掉,已然成為她信託基金的一部分時,所流露出的複雜表情……

  「寧寧?」

  尋人的聲音打斷她的發呆,凌兆緯的好友兼畫商經紀人羅川德走進畫室找人。

  身為曼哈頓藝術界最為知名的畫商,羅川德有的不只是行銷能力,出眾的外貌也是他迷人的特質之一。

  或許是物以類聚的關係,羅川德雖然經營買賣生意,但看起來並非精明強勢,說白話一點,是看不出什麼銅臭味。

  可能是經營的項目有所差別。

  雖然同樣是買與賣,跟錢的事脫不了干係,但他日常所接觸的都是藝術創作品,接洽的對象不是藝術家就是藝術品的愛好者……也許是因為這層關係,讓清俊斯文的他不沾染銅臭味,舉手投足之間儘是知性、優雅。

  「羅大哥,怎麼有空過來?」紀燕寧迎了上去。

  「還說呢!」羅川德一見著她,毫不掩飾他的莫可奈何。「兆緯他三個月前就答應要給我三幅畫,結果到現在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逼得我沒辦法,只能從曼哈頓開車過來討畫了。」

  聽他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就只為了催畫,紀燕寧頓時覺得抱歉。「不好意思喔,哥哥他最近比較忙……」

  「他能忙什麼?」因為太過於瞭解,羅川德忍不住覺得好笑。

  不熟的人、從報章雜誌認識他的人,也許會讓那溫文儒雅、知書達禮的外貌給騙了,但只要熟知凌兆緯、特別是像羅川德這種一起長大的童年玩伴,對於他那上進好青年的模樣,可心知肚明得很,知道全是唬人用的。

  在那副美好相貌之下的真實個性,說穿了就是懶散兩個字。

  這樣說一點都不誇張,凌兆緯他就是這樣,對自己的人生懶散、對人際關係懶散,要說到事業心那當然更是--沒有!

  最簡單的證明,就是他雖繼承了父親留下的餐飲王國,卻一點企圖心也沒有,直接找了個經營者,將經營權交出去,很輕鬆又寫意的等著收取季後的盈餘分配。

  對於花大錢請人管理公司的事,他個人的見解非常簡潔又明確,只有兩點--

  第一,他沒興趣。

  第二,既然專業的人才能幫他賺錢,又何必自己下海?

  他的思考模式大概就是這樣,覺得有人能做,而且做得比他好,可以幫他永續經營父親留下的產業,那麼就放手讓人去做。

  對於那種「我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有經營手腕」、「證明自己能做得比父親更好」的事情,他個人是一點意願也沒有。

  即使是他自己感興趣的繪畫事業也一樣!

  一切成功與榮耀,都是無心插柳之下的結果,他老大從二十歲成名到現在,就一派的悠哉與隨興……正確來說,從羅川德認識他的那一天起,他一直就是這種得過且過的懶散個性。

  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六年前那一次,在羅川德不贊同之下,這個悠哉度日的貴公子展現難得的積極與強勢,接了寧寧這個沒血緣的妹妹回來。

  當然,經由時間證明,凌兆緯的決定是對的,這幾年來,如果沒有寧寧幫忙叮嚀催畫,依他那種散漫的個性,恐怕這幾年能討到的畫作會更少吧。

  「說吧。」歎氣,因為太瞭解,羅川德才不信凌兆緯這人會「忙」什麼。「兆緯最近又迷上了什麼?」

  「呃……哥哥他最近迷上一部推理小說……」小小聲說道,紀燕寧知道瞞不過,覺得很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還讓你親自跑一趟。」

  「沒什麼。」小女生一臉的歉意惹笑了羅川德,不以為意的說道:「討畫也只是借口,我是乘機出來走走,再說,手邊有個企劃,也要跟兆緯當面談……對了,他人呢?該不會是熬夜看書,現在還在睡?」

  紀燕寧不好意思的笑笑,間接承認了他的推測。

  「是嗎?那還真是不湊巧……咦?」羅川德眼尖的發現畫架上有一幅新畫。「這幅畫……水彩?」

  「啊!」沒想到他會看見那幅畫,紀燕寧七手八腳的要拿下那幅畫。

  「別拿--讓我再看看。」羅川德阻止了她。

  「沒什麼好看的,那個是我打發時間,畫著玩的啦。」她感到困窘。

  「原來是妳畫的啊。」羅川德恍然大悟。「我正在想,兆緯雖然偶爾也會畫水彩,但這種透明感是他以前沒有的……嗯……」

  看他努力端詳畫作,紀燕寧就更尷尬。

  她怎麼也沒想到,畫著玩的作品會被外人看到,而且還是一個專業的畫商,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我只是畫著玩的啦。」她細聲強調,覺得好糗喔!

  「寧寧,妳的畫……」

  「啊!哥哥也該起床了,我去叫他。」

  不敢聽評語,她落荒而逃。

  ☆ ☆ ☆ ☆ ☆ ☆ ☆ ☆ ☆ ☆ ☆ ☆ ☆ ☆

  阻隔光線的窗簾被拉扯開來,引得床上的人皺了下眉頭。

  不怕!他有被子!

  下意識的扯過被子蒙住臉,一度受到干擾的睡眠仍持續著。

  「哥,起床了。」紀燕寧輕喚他。

  沒聲沒息。

  「羅大哥來了,你快起床啦。」知道不能放任他再睡下去,只得動手推他。

  嘟囔聲從被子裡傳來,但太過模糊,不知被子底下的人說了什麼。

  「快起來了。」無奈,只能扯下他蒙頭用的絲被,說道:「人家從曼哈頓開車過來,別讓他等太久。」

  「自己人,叫他等一下。」完全是耍任性的語氣,還滾著找回他的被子。

  這模樣,與當年一夫當關、沈著為她擔起所有風雨的穩重,相差何只十萬八千里?

  但也就因為他這真實的一面,因為那不為人知的孩子氣,因為要安撫、照顧那孩子氣的他,兄妹倆的感情,一點一滴的拉近,變成如今的親密。

  那是六年前的她所沒辦法想像的感覺!

  相信一個人,無條件的信賴著一個人……那全是因為他!

  因為他不求回報的關心與疼愛,鬆懈她所有的心防,回應起他的付出,也付出她全心全意的信賴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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