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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宇璐 她縮在床頭,心中忽然湧現一人的身影。那夜,在駿馬騁馳中,她曾想回首望他最後一眼,卻始終不敢。她此刻好想大聲呼喚這個人的名字,但侍衛就在門外,只得用錦被堵住抽泣,渾身隱忍至激顫。 「溪……溪……」淚紛紛而落,聲音從她心底湧出,彷彿傷感之泉源源不絕。 本以為回到故土,就是回到了親人的懷抱,但剛才的突發事件把這「回家」的溫暖全數凍結。而他……自那夜的訣別後,心裡還會有她嗎? 連上蒼也不知道,那時候,當他吻她時,她是怎樣拚了性命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激動。 溪的深情,溪的吻,溪的環抱,讓她有一種想拋開一切,與他遠走高飛的衝動。 她狠狠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兩側,直至滲出血來,才把這衝動悄然打發。當時,指甲上塗了劇毒,稍微劃破肌膚就有性命之憂,但她顧不得這麼多,為了演好那場戲,她傾其所有。 馬兒馳出一段距離,當她確定已不在他視野之內,終於忍不住,暈厥在馬上…… 「小姐,王有請——」不知過了多久,侍衛敲門道。 「義父怎麼樣了?」她急忙起身開門,關切地問。 「王洪福齊天,無已大礙。太醫說只要悉心調養,一段時日後自會復明。」侍衛輕哼一聲,漠然答。 「義父沒事我就放心了。」 此言一出,侍衛馬上瞪了她一眼,「小姐,王本來就好端端的,若不是您捧回來的盒子,他怎麼會受傷?您竟然說您『放心』?」 暮紫芍咬緊唇,不敢再多言。 為了那個盒子,她付出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雖然沒指望能得到什麼回贈,但事到如今,竟連一個小小侍衛都把她當仇人?她騙了溪,背叛了他們的愛情,這是上蒼給她的懲罰嗎?呵,罪有應得,十足的罪有應得! 晴如空雙眼纏著白布條,靠在床頭,所有的英姿全數散盡。 對於一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對於一個身處險境,隨時得提防周圍一舉一動的統治者來說,銳利的目光更是不可少。如今,晴如空少了這一雙精明的目,彷彿大鵬折了翼,猛虎失了爪——朧月夜還真是能抓住要害、一擊而中呀! 暮紫芍跪到地上,低頭等待發落。 「紫兒,你太讓義父失望了,」晴如空幽幽道,「一件小事都辦不好,讓義父將來還怎麼委予你重任?唉,從小到大,義父都是如何教你的?你怎麼連一招半式都沒學會?」 「是紫芍一時疏忽了,請義父責罰。」 「疏忽?聰明的你哪會疏忽!我看,是被什麼迷了心竅了吧?」 暮紫芍茫然地抬眸。 「紫兒,義父當初就差人提醒過你,明若溪雖然英俊絕倫,傾倒天下女子,但你應該與那些庸脂俗粉不同,你也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一轉身,就把這囑咐給忘了?」 遺忘?義父的囑咐,若不是一直惦記在心底,她也不會背棄她的愛情了。 「你呀,怎麼可以喜歡上那樣一個人呢?他早已聲名狼藉,你又不是不曉得!」 沒有辦法,她就是愛上了,彷彿有一種無聲的引誘激盪著她的心,讓她身不由己,心甘情願墜入無底深淵。她懷念那種愛戀的感覺,懷念他的唇吻、他的懷抱——這一切,她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即使義父認為她活該干刀萬剮,她也永不後悔。 「紫兒,她們告訴我,你常常偷偷跟明若溪幽會,還預備跟他遠走高飛,是不是?」 他們?溪要帶她飛出宮牆的事,除了小蓮、小玉,再無人知道。但兩個身有殘疾的奴婢素來與她情同姊妹,相互憐惜,無話不談,斷不會出賣她…… 暮紫芍僵著的腦子無法思考,然而鐵一般的事實閃亮刺眼地就在眼前——那兩個感情深厚的「姊妹」,不是晴如空派來監視她的人,還會是什麼? 身子一軟,她通身無力,唯有支起雙手勉強撐住身子。 她從小視為至親的三個人,一個從不信任她,另外兩個則一直在監視她。這瞬間,她的世界頓時荒蕪一片,彷彿大雪覆蓋時的寂寞無聲。 「好,既然我那個弟弟這麼喜歡你,我就成全他!」晴如空陰冷一笑,「我可以讓他帶你遠走高飛,但必須要他用一件東西來換!」 陰冷的笑聲讓她全身發毛,暮紫芍急切道:「義父,他現在已經恨死我了,您就饒了他吧……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我的紫兒什麼時候學會疼人了?」晴如空嘲諷道,「看來她們說的沒有錯。嗯……讓我想想,白白得了個這麼漂亮的新娘,四弟該用什麼東西來交換才算合理……嘿,對了,就用朧月夜的人頭吧!紫兒,男人的心都是靠不住的,義父在替你選擇如意郎君之前,當然得好好考驗他一番。如果他捨得用朧月夜的項上人頭當聘禮,就算他有誠意!」 暮紫芍拚命搖著頭,但她知道,就算自己再怎樣聲嘶力竭地反對,晴如空要做的事,終究還是會做。 她的溪……她最最不想連累的人,偏偏被她拖進了這個難纏的局。 眼前一片灰淡,暮色籠罩了她的心。她忽然什麼也不願想了,眼中只有淒然的笑。 「寶貝兒——」不知為何,明若溪對她的暱稱鑽入腦海。呵,好粗俗的稱呼,卻讓她的心底泛起絲絲甜蜜。再見面時,他還會這樣叫她嗎? 「紫兒,這些天你就待在房裡好好休息,別到處逛了!義父這就派人給四弟捎信去。不過……得取一件你身上的『信物』才好。」 劍光一閃,暮紫芍看到一束髮自她頰邊翩然而落。 「有了這個,四弟會緊張的。」她聽見晴如空說。 ☆ ☆ ☆ ☆ ☆ ☆ ☆ ☆ ☆ ☆ ☆ ☆ ☆ ☆ 「啊……王爺,不要、不要……月兒受不了了……不要……」 緞被凌亂的床上,明若溪瘋狂地馳騁,他身下的女子不停哭泣求饒,但素來憐香惜玉的他似變成另一個人,呼喊之聲充耳不聞,只是閉著眼睛放肆地索愛。 「紫芍,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一直騙我?我們不是很幸福嗎?我對你哪裡不夠好?告訴我,我改就是了,為什麼要騙我?」 他夢魘般呢喃,剛猛的身軀不住撞擊。忽然,又像是萬分心疼,放緩速度,沿著那肌膚柔柔撫摸,拭去女子臉上的淚水。 「寶貝兒,我剛才把你弄疼了嗎?不哭……乖,不哭了……你一哭我就沒了主意……告訴我,你是愛我的,對不對?只要你點點頭,我就不罰你,我們還是可以像從前那樣快樂……」 他摸出一串金飾,纏在女子足邊,俯下去,吻那花瓣般的足趾。 「王爺、王爺……求您別這樣、別……」床上的女子破涕為笑,瘙癢難耐。 日息月落,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終於從房中無力地逃出來,癱倒在花廳的椅子上。 「月兒姊,怎麼不多陪王爺睡一會?看你神情憔悴的樣子,可憐喲——」過來一綠衣女子,捏著她的下巴取笑。 「呸,死碧奴,少拿我取笑!明兒換你伺候王爺,我看你連這一半的時辰都挨不過!」 「王爺還真把咱們這花樓當王府了?這段日子,他連早朝都不上,只顧著在這兒灌酒索歡……唉,怪讓人心疼的。」 「還不都是為了那個什麼紫芍!」月兒咬牙切齒,「把我當成她的替身,真恨死我了!」 「誰?就是上次王爺帶來的那個……小四的妹妹?」 「什麼小四的妹妹!他說什麼你就信呀!我看那女人來歷不簡單,王爺對她可癡情了!剛剛你沒聽見?一直叫著她的名字呢!」 「天底下還有能讓咱們王爺傷心的女人?這可奇了!我還以為只有他傷女人的心呢!喂,趕明兒,你旁敲側擊向王爺打探打探那女人的來路呀……」 「呸,你想讓我自尋死路呀!王爺也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喚她的名字,平時誰敢提?那天小翠捧了一把芍葯花回來,王爺當場就把花瓶給砸了!唉……折騰了半晌,我都快讓王爺那剛猛的傢伙給捅死了,不行,得找媽媽拿金創藥去,我還要留一副完整的身子從良呢!」 兩個煙花女子齊齊掩嘴笑,無意中一瞥,看見小四急匆匆地進來。 「四爺,又拿什麼好東西來了?」月兒和碧奴指著他手裡的錦盒,「給我們買的胭脂水粉呀,還是花朵兒呀?」 「兩位姊姊哪用著小四買這些!我那眼光,別把兩位姊姊打扮丑了!」小四往屋內張望,「唔……王爺醒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