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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頁 嚴沁 「你——非去搏不可?」阿泰卻言又止,並不喜歡賭錢的! 「我是不喜歡去搏,去賭,」天威搖頭。「我們輸了那麼多,總得想辦法拿回來,我只能去搏!」 「可是——我怕越陷越深!」阿泰不安地。 天威皺皺眉,望著他半晌。 「她——讓你來的?」他沉聲問。 阿泰搖搖頭,他知道天威口中的「她」是指耐雪。 「不,不是!」阿泰說,「她回去過,她沒讓我來,她只說——叫我不要離開你!」 天威臉上變了顏色,耐雪——他狠狠地甩甩頭,他不要領她這份情。 「若你想走儘管走,我傅天威絕不勉強任何人!」他看來是激動的。「你該明白我!」 「天威——」阿泰這高大如鐵塔的善良男孩開始不滿了。「你怎能說這樣的話?我於文泰又豈是那樣的人?不論你成功、你失敗,在我眼裡你依然是傅天威!」 「阿泰——」天威的激動幾乎不受控制了。 「不說了,」阿泰揮一揮粗壯的手。「我們兄弟一場——天威,只要你要我,我會永遠等在那兒!」 「阿泰,你——」 「我不會離開,我答應過她,」阿泰正色說,「但是——天威,這次你真的傷了她,知道嗎?」 天威再皺眉,阿泰已轉身大步而去。 呆怔了好一陣子,才看見美虹滿臉不高興的從酒家裡走出來。 「死經理真不夠意思,」她埋怨地。「又囉嗦我請假,又不肯爽快給錢,說什麼剛開始營業,現錢不夠,見他個大頭鬼!」 「怎麼?沒拿到錢?「天威臉色一變。 「他敢不給!」美虹得意地笑。「不給錢我就跳槽,台北又不是只有一家酒家!」 「多少?」天威眼中光芒閃動。 「二十塊,也夠了!」美或拍拍皮包。「走吧!」 天威深深吸一口氣,擁著美虹跳上計程車。他覺得擁著的不是個俗艷的女人,而是一大堆鈔票。 「天威,今天只許賭到十二點,以後的時間——你陪我!」美虹說。 「十二點?」天威不滿地。「那怎麼行?手風正順,贏了錢也走?」 「錢有什麼關係,管它輸了贏了,」美虹不在乎地,挑起眉梢。「陪我才是重要!」 「好——吧!看情形!」天威勉強地。他是變了,他幾時勉強過自己? 「看什麼情形呢?」美虹抱著他的腰,仰望他漂亮出色的臉。 「你要錢嘛,小意思,我有!我只要你好好地陪我,知道不?」 「知道!」他深深吸一口氣。把厭惡、不耐全吸進心裡,他展開笑容。「我一定會令你滿意!」 愛——天威的心扭曲,疼痛著。 「我當然真的愛你啦!」他說。 他已完全陷下泥溝不能自拔,他——已在出賣靈魂! ☆☆☆ 已是十點,生活規律、正常的程家已安靜了,各人都回到自己臥室預備休息,好恢復體力展開另一天的工作,就是這個時候,客廳裡的電話響起來。 之洛正從浴室出來,順手拿起電話。 「程公館!」他說。 「請問——程思堯在嗎?」女孩子的聲音,很熟悉。 「在——」之洛疑惑地。「你是哪一位?」 「我——公司裡的職員!」熟悉的聲音顫抖又不安,是誰呢?公司裡的女職員。 「請等一等!」之洛放下電話,揚高了聲音。「哥哥,你的電話!」 思堯從臥室裡走出來,匆匆忙忙抓起電話,看他的樣子似乎早知道有這麼一個電話找他。 之洛好奇地倚在門邊,他想知道這熟悉的聲音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程思堯!」他看之洛一眼。 「思堯,我——耐雪!」聲音依然顫抖,像鼓足了最大勇氣。 「啊,是你,」他又看之洛一眼。「這麼晚,有事嗎?」 「我想見一見你,現在,你能出來嗎?」耐雪問。 「現在——」他思索一秒鐘。「好!我立刻來!」 「我在公司旁邊的咖啡室等你!」耐雪放下電話。 思堯也放下電話,一轉身,看見之洛仍在那兒。 「你要出去?」之洛問。臉上神色特色。 「是!」思堯匆匆往臥室走。 「哥哥——」之洛叫住他。「剛才那女孩——是沈耐雪?」 「是!」思堯努力自然。 之洛皺皺眉,他沒猜錯,可是他擔心,他忘不了那冰冷而殺氣隱現的男孩。 「你可知道她——的一切?」之洛問。 「知道!」思堯點點頭。「你有什麼話要說,是嗎?」 「她——最好別惹她,別接近她!」之洛終於說。 思堯搖搖頭,別惹她,別接近她,太晚了,不是嗎?他第一眼看見她時就不能自拔了! 「為什麼?」他望著關心自己的弟弟。 「她——有男朋友,很難惹的!」之洛只能這樣說。他知道天威和耐雪同居的事,他不敢說。 「傅天威?」思堯淡淡一笑。「別擔心,我有分寸!」 「你知道傅天威?」之洛大感意外。 「我還知道其他許多事!」思堯微笑著大步回房。 五分鐘,他已換好衣服離開,聽見他汽車漸漸遠去的聲音,之洛的不安又加深一些,天威——怎能惹這樣一個男孩呢?他是置生死於度外的,不是嗎? 只是,他擔心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嗎? 思堯趕到耐雪說的那家咖啡室時,她早已等在那兒。她木然地坐在那兒,失神又孤單,眼中卻凝聚了一抹似乎是堅決的光芒。 思堯一步步走向她,每走一步,心中的憐愛就加厚一分,站在她面前時,他已全心全意、無條件地向著她,幫著她了。 「耐雪,我來了!」他坐下來,急切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耐雪神情複雜地看他一眼,想掙脫他的掌握卻辦不到,她咬著唇,臉色蒼白得可怕。 「怎麼回事?你不舒服?你有麻煩?」思堯一連串地問,「快告訴我!」 「我會告訴你,這是我要你來的目的!」她說。聲音直直的,已沒有電話裡的顫抖。 思堯呆怔一下,臉色也漸漸凝重,他不出聲,只是定定地、深深地望著她。 耐雪沉思一陣,吸一口氣,她冷靜地說: 「思堯,我做了一件很對不起你,也難以饒恕的事,」停一停,又說,「我現在告訴你,並不請求你同情或幫助,我只是決定對你坦白,對你承認一切!」 思堯還是不語,似在沉思,似在考慮,在他深沉的臉上看不出他心中所思所想。 「我——動用了公司一筆錢,我知道犯了法,」她說,益發平靜坦然了。「在我向有關方面自首前,我想——我該先告訴你!」 思堯還是沉默著,既不震驚也不意外,怎麼?他聽不懂她的話?或是駭呆了? 「我該對我自己做的事負責,」耐雪無奈地笑。「而且——我並不後悔做這些犯法的事!」 思堯的眼光抬起來,耐雪看見他眼中盛滿了瞭解,他瞭解? 「你——說完了嗎?」他目不轉睛地。 「說完了!」她點點頭。 他輕輕歎一口氣,似乎——移去了肩頭重擔,很令人不解的,他有重擔? 「你終於告訴我了,」他搖搖頭。「耐雪,我眼看著你近來的痛苦、矛盾和掙扎,我比你更難受,現在好了,你終於說出來,你會輕鬆好多,是嗎?」 耐雪皺眉,怎麼回事?他不正常嗎?他在說什麼?她睜大了不能置信的眸子,呆呆地望著他。 「是你傻,我早告訴你,我願為你分擔一切,」他笑了。「你是不信任我?或是不當我是——朋友?」 「不——這種事怎能分擔?」她也笑笑,有一抹淒涼。「我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懲罰?!為什麼?」他眨眨眼。「誰告了你?」 「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她嚴肅地。「我等於監守自盜!」 思堯用茶匙攪動著面前的咖啡,好一陣子。 「我瞭解你的苦衷,你的感受,」他慢慢地,小心地說,「換了我,我也會像你一樣!」 「你——」她真的呆住了。 「有一種人寧願燃燒自己,奉獻自己,為的只是一種信念,—種感情,」他又說,「那是忘我的——不,或者說根本失去了自我,一心一意為著對方!」 耐雪咬著唇,忍受著淚水往上湧的情緒,思堯說她是那種人,是嗎?然而,思堯自己呢?他難道不是燃燒自己,奉獻自己,失去了自我? 「那行為當然是錯誤的,」思堯吸一口氣。「那動機——卻也不錯!」 耐雪的淚水已流到臉上,思堯沒有絲毫責怪她的意思,這更叫她受不了,她明明犯了法,做錯了事,她沒有理由被原諒的! 「明天一早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會計主任,」她說。她絕對沒有向他求饒的心。「我想他會知道怎麼做!」 「是!他會知道!」思堯點點頭。 「這些日子來,今夜我最快樂,」她抹乾眼淚,長長地透一口氣。「坦白的承認錯誤,實在比自我掙扎快樂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