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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嚴沁 阿泰只是搖頭,他不敢再說什麼嚇著耐雪。 「你——下班回去嗎?」他問。滿眼希冀之光。 「不,」耐雪深深吸一口氣。「我不回去,你照顧他!」 「大嫂——」阿泰為難地,想勸解。 「你快去吧!」她轉身往餐廳走。「再見!」 她不能再聽阿泰的話,她不能再心軟,她清楚地知道,離開——或許是大家的生路吧? 回到座位,思堯已吃完他的食物,他沉默地望住她,什麼也不問,雖然看得出他在懷疑。 「剛才那個人是天威的朋友,很好的!」耐雪主動說。 她努力使自己更輕鬆些,努力使自己不想那些支票的事,已經二十六萬了,絕對不是她可以還得出的,但——事情已經這樣了,擔心害怕也是多餘,任它去吧!頂多被公司開除,頂多吃官司—— 「耐雪,說你的困難吧!」思堯輕歎一聲,好多憐惜,好多瞭解,也好多寬恕。 怎麼?他——知道了嗎? 「困難?」耐雪有些失措,心也虛了。「我不明白你指什麼?我——沒有困難啊!」 「真話?」思堯凝望著她。 「真話!」她硬著頭皮說謊。他不可能知道支票的事,任她瞞得一陣是一陣、拖得一陣是一陣吧! 「那——就好!」他吐一口氣,把視線放開。 他是不知情的,但已相信她,是嗎? 耐雪毫無食慾,勉強吞著食物,一邊又擔心天威,他挨了打又受了煙頭燒傷,那會很痛苦的,是不是?天威真是——沉迷得這麼深?這麼厲害?他會不會因為這次教訓而回頭?會不會—— 「想什麼?耐雪。」思堯突然問。 「哦,天威——受傷!」她絕無防備他這麼問,下意識就說出來。 「受傷?打架?」思堯問。 「不——哎!是吧!」耐雪眼光閃一閃。 沒說真話,思堯看得出來。 「耐雪,想問你一件事,」他話題一轉,笑容也浮上臉。「你喜不喜歡我給你一些假期?」 「假期?!」她好意外,會不會是思堯另有深意?「為什麼?我還沒做滿一年,不該拿假期!」 「你若喜歡,我可以批准你放假!」他笑得平和,不像另有深意。「我認為你該休息一陣,你看來身心俱疲!」 「那只是你的感覺!」她搖頭。 「你自己不覺得?」他盯著她。「去照照鏡子,現在的你和三個月前的你是不是很不同!」 「是說我又老又憔悴?」她摸摸臉。 「二十歲的人說老?」他笑了。「耐雪,你臉上有了滄桑,知道嗎?」 「滄桑?!」她呆一下,酸酸的感覺直往鼻子裡冒。 「休息一下,對你有益處的,」他溫和地。「回家向母親認個錯,讓她來照顧你!」 「我——沒有錯!」她衝口而出。 他沒有反駁她,只是微笑地望住她,望得她——不禁猶豫著自問,她錯了嗎?她錯了嗎?她不該愛天威,不該隨天威走,她——或者有錯,愛的本身卻沒有錯! 「還有,我可以陪你去旅行。」他似乎胸有成竹。「去哪兒都行,甚至很遠的地方!」 「你也休假?」她問。 「不能嗎?」他笑。 「你能,我不能!」她搖搖頭,放下刀叉。「你雖是經理,我不想成為公司裡的特權分子!」 「這件事不急,你慢慢考慮!」他還是笑。「告訴我,今夜——你回天威那兒嗎?」 「不——」她神色變了,天威兩個字使她失去笑容。「我不會回去!」 「永遠?」他眼光一閃。 「我想——應該是!」她輕輕歎息。「我雖不後悔自己做的事,我雖不後悔付出的感情,但我不賤,我更不能讓別人以為我賤。」 「他不是真心這麼說你!」他皺眉。耐雪這麼好,天威卻作賤她,這是孽嗎? 「不談這件事,我們回公司吧!」她說。 他招來侍者付錢,伴著她走出餐廳時突然說:「你不再害怕和我一起走進公司?」 她意外得呆怔一下,是啊!她不再害怕了嗎?她不是一直避免和他一同出現在同事面前嗎?她不是一直害怕不必要的謠言嗎?今天—— 「我心中坦然比形式重要!」她只能這麼說。 「很好,很好的坦然!」他點頭稱許。 回到公司,他倆的同時出現果然引起一些議論紛紛,耐雪卻坦然以對,除了坦然,她心中似乎還有喜悅,喜悅什麼呢?她可又說不出來。 下午是平靜的,至少耐雪外表上看來平靜,她迅速把早晨沒做完的工作完成,把該做的賬也做好。她同時也發覺,思堯也投入了工作,不再分分秒秒注視她。 於是,她打電話回家——和天威曾共同擁有的家。一次又一次,可是總沒有人接聽。 天威和阿泰還沒回來?阿泰不是說有錢就可以贖天威出來嗎?支票是絕對可靠的,難道——對方變卦?要付完了全部欠款才放人?或是—— 天威傷得厲害,必須進醫院? 直到下班,她仍無法打通電話,她心中七上八下,是不是——該回去看看?只是回去看看,她仍然要離開的,見不著天威,她怎能放心呢? 思堯仍在忙著,會計主任和他在商量事情,他們神情平和愉快,當然不會是發現了她的事,她已盡量想辦法在掩飾了,一時不會被發現,只是——紙總包不住火,她必須想辦法弄一筆錢來填補——媽媽,是的,媽媽會拿得出這筆錢,但——用什麼方法才能說服媽媽? 拿著皮包走出公司,思堯完全沒有注意她,她竟有些失望了——怎樣?她希望他注視她嗎?怎樣的心理呢? 站在馬路上,她突然感到一陣彷徨,她已經沒有家可回了,這個時候,總不能回到小旅館,那間小小的、陰暗的房間會困死她,悶死她,那麼——回媽媽那兒?不,不,回天威那兒——哎!回天威那兒! 決定回去,莫名的興奮湧上來,矛盾、不安卻消失了,她跳上一輛計程車,她不能忍受公共汽車一站站的把她帶回來。她要盡快見到天威,天威該回去了吧? 紅門依舊,此時她的心情與中午時相差何其大,她知道,只要見到天威,她絕不再計較昨夜他的粗暴——屋子裡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難道—— 仍沒回來?臥室果然空著,天威不在。 耐雪懷疑地想,阿泰不可能騙她吧甲阿泰是他們之中最善良也是對她最好的一個,沒有理由騙她——轉往阿泰的臥室,很意外的,他睜大眼睛躺在床上。 「阿泰,天威呢?」耐雪問。 「啊——大嫂,」阿泰跳起來臉也紅了,聲音也結巴了。「你——你回來了?」 「天威呢?沒有贖出來嗎?」耐雪皺眉。 「中午就出來了,他——」阿泰直吞口水,又為難又歉然又不安地。「他——」 「他人呢?傷得嚴重嗎?」她關心地。 「不怎麼嚴重,敷了藥過幾天就沒事,」阿泰的態度有說不出的彆扭。「不過大概會有疤!」 「他人呢?」耐雪再問。 「他——他——」阿泰張口結舌,就是說不出話來。「我——我——他——」 「別說不知道,」耐雪沉下人,「你一定知道,是不是又去賭了?」 「不,不是去賭——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阿泰臉紅脖子粗。 「阿泰,為什麼對我也不說真話,」耐雪生氣了。「難道我還會害他?」 「不,當然不會,」阿泰手足無措。「他——他——」 「告訴我,」耐雪懷疑到了頂點。「我一定要知道他在哪裡,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 「大嫂,我——」阿泰看來是真的為難。「你別生氣,他——只是逢場作戲!」 「什——麼?」耐雪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逢場作戲?什麼意思?女人? 「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己在賭場認識的,」老實的阿泰在心慌意亂下全說出來了。「是個酒女,很紅的!」 耐雪呆在那兒,像被一個悶雷打中,這是她連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一個紅酒女?!天威除了賭還沾上了女人?這——從何說起? 一種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了,沈耐雪,你這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滿懷柔情地回來看受傷的人,想不到受傷的人卻在一個紅酒女的懷裡,天威,天威,他真對耐雪寡情至此,薄倖至此? 「她叫什麼名字?他們——現在在哪裡?」她木然地問。 「大嫂——」阿泰囁嚅地,他闖了禍,是嗎? 「請告訴我,阿泰,這是我惟一的請求!」她正色說,「請告訴我!」 「大嫂,別去吧!」阿泰吃力地說,「這——大家都會不好意思!」 「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耐雪笑了,笑得好飄忽。「只是看看,我不會令大家難堪的!」 「但是——」阿泰望著她,他同情她卻無以為助,她是好女孩,人好,心好,就是命運對她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