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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沈柔含    


  她的心痛了,她的淚濡濕了眼睫。

  梁秉君問她:「你後悔了嗎?」

  石榴紅合上眼,搖搖頭。「我不後悔,從來不後悔!」當她再睜開眼時,眼睛清亮如星。「我只是覺得不公平……」

  「對誰?」

  「對所有人,你,我,她,和小孩子。」石榴紅逐字地,清晰地說。

  「不要胡思亂想了,你這樣讓我很擔心!」梁秉君誠摯地說:「你想這麼多對你有什麼幫助,別人不知道有沒有替你著想過。」

  別人是誰?是他老婆嗎?石榴紅不想深究了,她的淚珠大顆大顆落下來。

  「我很痛苦!」

  「我知道。」梁秉君握緊她的雙手,希望安撫她,希望傳遞力量給她。

  石榴紅甩頭,悲傷更加濃烈。「你不知道。有人說:『愛是成全,是付出,不是佔有』,認識你後,我才發現這句話的可笑!」她輕輕地抽咽,眼淚怎麼也流不幹。「可是我覺得,我比這句話更可笑……打從心裡,我從來不曾奢望會遇見一個令我真正愛上的男人,自從我父親再婚時,我就對自己空白的愛情也一併死心。為什麼要遇見你呢?又為什麼已經遇見的你卻結婚了呢?我不懂為什麼命運會這樣安排,我根本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

  「我會娶你的,相信我。你只要記得我們約定的時間,不管我怎麼說都無法使你不傷心,但我真的希望等你成為我的妻子時,再好好補償你。」

  石榴紅抬手抹去眼淚,腦中一片空白。

  梁秉君喃喃說:「我一定會補償你,我會寵你、愛你,不讓你白白傷心的……」

  石榴紅拭乾淚痕的臉龐,還是又滑下淚來。

  經過離婚的日子,汪紫嫣總算能夠勉強自己平靜安然地度過。

  她依舊天天按時上下班,在工作當中,時間全被忙碌俺沒了,她沒有心思去想其他。但一離開公司門口,清閒逍遙的時光又回過頭來堵得她發慌。

  幸好回到家裡,汪爹汪媽會以滿室的笑語和親情來填補她。她就是不能落單,落單時的寂寞幾乎是沒有邊際的。

  每當情況如此,汪紫嫣就會自問:這不是你選擇的嗎?既然作了選擇,就該安分不是嗎?沒關係,你遲早會習慣失去婚姻的生活,習慣了,就好了……

  說服自己以後,她就會披上一件外衣,出門去散散步。

  汪家位於山區,環境相當僻靜,路上有幾畝水田,汪紫嫣每一次散步,都喜歡走在水田的阡陌間。窄窄的阡陌長著小草野花,又深又藍的夜空,稀疏的星子,與夜間蟲鳴交織出一片恬睦。

  那一片恬睦的景象,極容易把人催眠,讓人投回祥和的心境中。汪紫嫣緩緩踱步,偶爾手心不自覺地撫著腹部,撫著她肚裡的孩子。

  與載文離婚後,墮胎的念頭變得不再如當初急迫,好像墮不墮胎已無關緊要了。慢一點或快一點又如何?反正現在沒有載文來逼她,什麼時候做都一樣。

  她默默計算著時間,胎兒已經有多大了呢?如果到了非拿不可的期限,而她的想法仍不改變的話,再去執行最後一道手續吧!

  她的腦際經常在這時候閃現許多縱橫交錯的思緒,思緒像錯綜盤踞的細絲,纏繞她、逼迫她、擠壓她,最後結合成一個巨大的問號:孩子是你的,難道你真的就那麼音嗇把孩子留在體內嗎?

  汪紫嫣哀痛地搖著頭,內心激喊:當然不是!

  生一個孩子並不可怕,真正最讓她害怕的是,這個孩子會敲醒她、喚起她不幸的童年記憶啊!

  她實在沒有把握當一個完美無瑕的母親,如果有誰能夠保證她的孩子會不受傷害地長大,那麼她會願意生下他的。可惜沒有人可以保證什麼,沒有人可以預見孩子的未來。

  「我的孩子……」汪紫嫣低頭望著微隆的小腹,望著那與她骨血相系的小生命。「你將來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你會很漂亮、很聰明嗎!你希望當一個痛苦而敏銳的人,還是當一個快樂而單純的人呢?」

  胎兒不會回答她,但她卻對胎兒喃喃地傾吐著深切的期許。

  「媽媽希望你有足夠的智慧透悉人世險惡,不被它傷害,卻不願你失去了赤子之心;媽媽希望你人生的際遇一帆風順,讓每個人都愛你、幫助你,卻不願你因此養成驕傲自大、目空一切的個性;媽媽希望你的人格高貴、謙恭有禮,不論遭受多少挫折,都會勇敢地選擇忠於自己,不去學阿諛諂媚、不迷失自己……

  「不媚於世,不迷失自己,孩子,你知道想這樣生存下去,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嗎?媽媽為你擔心呀,媽媽曾辛苦地鳥生存而奮戰,所以不要看你經歷同樣的辛苦……

  「那一段慘澹無光的歲月,到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媽媽曾想自殺,想結束自己的苦難,那時我就下定決心,不要再創造一個生命來受苦了,可是孩子,你卻來了!你知道你已經沒有父親了嗎?你會怪我嗎?

  「孩子,媽媽真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想不想要被生下來?因為媽媽既怕剝奪了你生存的權利,更怕強迫你接受了生命呀!……」

  汪紫嫣不停地想著、說著,早已淚濕衣襟,倚在街燈下不能自已。

  同樣一段時光,汪紫嫣自縛於此情此境中,而柏載文也找到了另一種讓自己解脫的方式。

  「載文又喝醉了嗎?」白熙陽從寢室門口探出頭來。

  呂大書正攙著柏載文經過她面前走向客房。

  近來,柏載文夜夜到酒店花錢買醉,每天晚上都喝得銘酊爛醉,鬧到了三更半夜,才一通電話打來要大書過去陪他同樂。呂大書總是忿忿地出門,把柏載文連拖帶扯地弄回家,安頓在客房裡。

  每天晚上,柏載文就在客房中,藉著酒精的作用大呼小叫,吵得他們夫婦不得安眠。呂大書好幾次都想狠狠地數落他,偏偏他又醉得厲害,想想也無濟於事,只好放任他滿嘴胡言亂語一通,說些低俗不堪的應酬話。

  白熙陽耳濡目染都被帶壞了,整天吵著要大書帶她上酒店大開眼界。

  這時,呂大書才踏進臥房,關上房門,白熙陽的問題就來了。

  「大書,金葫蘆酒店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呀?」白熙陽睜大眼睛。

  「是KTV,給人唱歌的。」呂大書避重就輕地答道。

  「有雛妓嗎?」白熙陽神秘兮兮地問。

  「沒有。」呂大書斬釘截鐵。

  「那到底有什麼嘛?」白熙陽嘟著嘴,不相信酒店裡什麼都沒有。「載文每天嘴裡喊的名字,小尤啊、吟吟啦、紅子呀,她們又是誰?」

  「那不是雛妓!」呂大書又氣又想笑。

  「那她們是什麼?是什麼?」白熙陽朝著大書的耳朵大叫。

  「熙陽,」他捏捏熙陽的臉頰。「我要變聾子了。」

  「聾子?聾子跟酒店有什麼關係?」白熙陽又問。

  「一點關係都沒有。」呂大書又笑。

  「公主呢?叫公主水仙進來服務!」柏載文又在客房猛喊猛叫起來。

  「公主水仙又是誰呀?」

  「是服務生。」呂大書閉上眼答。

  「大書,你不要睡覺。」白熙陽抗議。「在酒店裡,服務生都叫公主嗎?為什麼叫公主?」

  「只是因為好聽而已。這是生意人的一種噱頭,沒有什麼典故。」呂大書仍閉著眼,心裡把柏載文咒罵了一萬遍。

  「服務生都尊稱為公主?」她好像捕捉到關鍵,自顧自說著。「那麼經理就叫皇后,董事叫女王,總裁叫慈禧太后。嘻嘻!」

  她中西不分,胡亂地編派階級地位,覺得好好玩。

  「所以,金葫蘆酒店也可以簡稱為黃金宮殿嘍?對不對,大書?」

  「可以這麼說沒錯。」呂大書回答。

  「那明天我們跟載文一超去黃金宮殿好不好?」白熙陽要求。

  「熙陽,那種場所是男人談生意才去的,不適合女人去。」

  「為什麼?酒店一定是美輪美奐,非常富麗堂皇的,對不對?」

  「不會比我們家更富麗堂皇。」呂大書對熙陽笑說。

  白熙陽看大書清醒地張開眼睛,又開心起來。「大書,你不睡了呀?」

  「嗯,」呂大書應著。「睡不著。」

  「那你答應帶我去了嗎?」

  「我說過那不適合女人去。」

  「哼!」白熙陽又使小性子了。「我不管,我要去,你把我男扮女裝好了。」

  呂大書注視熙陽的臉龐,心裡隱隱地為她擔憂。

  最近許多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在他們週遭,必然會有形無形地對熙陽造成影響,熙陽天真卻不愚蠢,她一定會開始思索許多問題。

  呂大書承認,自己總是過度保護熙陽,讓她生存在幾乎無菌的空間中。但顯然他無法與這個世界對抗,他無法藏匿它帶來的傷害,對他而言,情勢已經失控了。

  在呂大書默然思忖的同時,白熙陽也在那裡偏頭發呆。

  她想著紫嫣和榴紅……紫嫣好嗎?她好想去看看她呀!榴紅和她的情人好嗎?她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又聚在一起談天說笑呢?紫嫣還把小孩留著嗎?她也像載文一樣天天喝酒嗎?榴紅常常去找紫嫣嗎?如果這樣就好了,她們兩個人就不會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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