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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夏小蘿 緩緩的放開老漢,狄揚的心跳持續的加快著,而對於這問題的答案,他竟開始感到害怕。「你的意思是說……」 遙望著姚府,老漢連連搖頭感歎:「死了!全死了!」 彷彿青天霹靂般,狄揚被這幾個字給震住了,直挺挺的僵立在原地,狄揚的整個人、整個思緒,再一次的全被抽空。 死了!全死了! 許久後,當他開始慢慢的恢復神智,開始慢慢的再咀嚼這幾個字,全身發冷、發顫的,他只感覺到,一股深沉、徹底的絕望正一波波淹沒了他。不過才一夜之間,一夜之間,昨日的舊人,如今卻竟已天人永隔,怎麼能不教他感到心寒、絕望呢? 而望著那一片焦黑的府宅,狄揚忍不住的想:可是造化弄人?還是真注定了今生無緣?否則,怎麼會教他是連後悔都來不及呢? 緩緩的閉上雙眼,狄揚的心裡,就彷彿像是失落了些什麼;而在他的腦海裡,卻只浮現出那抹粉藍色的背影,那一抹輕盈而又揮之不去的背影。 天啊!她——竟然死了,就這麼死了嗎…… 第七章 風塵僕僕的趕了一天的路,傍晚時分,一身俊秀男裝的夢蝶,依照原先計劃的住進了「悅來客棧」。 華燈初上時,夢蝶在簡單的梳洗完畢後,換上了另一套簡便的男裝,倚坐在床沿,緩緩的自床頭取出了只黑色的布包——那是爹生前所遺留下來僅有的衣物,緊緊的將它抱擁在懷裡,恍惚中,夢蝶的整個心思飄得好遠、好遠…… 不知道現在蝶園裡,是不是還跟往常一樣的高朋滿座,喧嘩吵鬧?也不知道她這一走,會不會嚴重的影響了蝶園的生意?而更不知道的是,翠姨她現在可還惦著她、記著她? 回首這七年來,她身在蝶園裡,總是無時無刻不夢想著,有一天能遠離蝶園,卸下一身的污濁。如今,當她已是一賞宿願的離開了蝶園,卻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裡頭卻開始記惦起蝶園裡的一切,她想念著蝶園裡的平台、珠簾,想念著蝶園裡的樓閣景致,甚至是想念著蝶園裡那喧嚷的親吵聲。 唉!雖然蝶園是個荒淫無度的地方,但怎麼說這些年來,它不僅為她遮風擋雨,更給了她一個溫暖棲身的地方。因此,說憎恨嘛,也許是有一點;而說思念嘛,也許更有那麼一點。 她既苦又澀的發覺,原來,夾雜著一點點的憎恨與思念。再夾雜著一些些掙脫不開的愛與恨,這糾葛不清、百味親陳的滋味,或許就是所謂的離愁吧!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就算她離開了蝶園,那又怎樣?就算她真如願的回到北方,那又怎樣?畢竟——逝去的親人,是不可能再重生;失去的歲月,是不可能再追回;而那份被遺棄的情夢,更是殘破得教她不忍再回首。 無言地,淚終於是緩緩的、迷迷濛濛的濕了夢蝶的眼。 輕輕歎了口氣,低頭望著懷裡的黑布包,夢蝶喃喃的對著自己低語道:「爹,等回到姚府後,蘭兒哪裡也不去,就只陪你守那裡,那裡——才是咱們的家。」 ☆☆☆ 清晨,當尋起的朝陽,驅離了夜晚的黑暗,一路急迫而來的狄揚,終於趕在第一道陽光前,追上了夢蝶。 在薄弱的晨曦中,他靜靜的寧立在她床前,靜靜的凝望著她。 他很心疼地發覺,即使是睡夢中,只見她兩道娟秀的眉,仍是緊緊的擁在一塊兒;而那一雙腫脹的眼和臉上隱約可見的淚痕,更只說明了一件事——她是哭著睡著的。 緩緩的彎下身來,坐在她的床沿,狄揚只覺得心如刀割。 她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哭?是那一場無情的大火?還是他這個無情的負心漢? 沒有深思又情不自禁的,狄揚緩緩的俯下身來,輕輕的吻上她的眉心。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想深情的吻去她的哀傷;而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想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願意以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自己曾犯下的錯。 一陣擾人的酥癢,將夢蝶由那不安穩的睡夢中給拉了回來,輕輕的呻吟一聲,她緩緩的張開雙眼。 這——該是夢境吧?狄揚!那個只能在她夢境裡出現的人,此時,不僅栩栩如生的貼靠著她,而且一雙明亮的眼,更是情深款款的凝望著她…… 在彼此眼波流轉中,狄揚喃喃的低喚道:「蕙蘭!」 蕙蘭?蕙蘭? 有些兒迷惑的眨了眨眼,哦!眼前的他還在,而眼前這陌生的景物——可就像是一記重拳般的,立刻的敲醒了她所有昏亂、未明的思緒。於是根本就沒時間去思索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蕙蘭立刻的支起身來,奮力的將坐在床沿的狄揚給推了開去,一臉震驚與不解的怒視著他。 狄揚先是連連的退了好幾大步後,才好不容易的穩下了身軀。等站定後,遠遠的望著她那一臉疑問的神情,狄揚只簡短的說道:「翠姨是真心疼你的。」 原來——是翠姨,她早該想到的。看來,他是什麼都知道了,不過,不管他知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多少,那都與她無關。 「蕙蘭……」 「蕙蘭?」禁不住的輕笑了一聲,夢蝶一雙清亮的眸子,冷冰冰的直視著他道:「誰是蕙蘭?」 也許是早已習慣了她的冰冷,因此沒有絲毫意外的,狄揚只心平氣和的說道:「何必否認呢?夢蝶其實就是姚蕙蘭的化身。」 「是嗎?」兩眼盯視著站在前方的狄揚,他滿身的風塵與疲備,實在的說明了一件事:他是趕了一整夜的路才追上她的。於是緩緩的拉開嘴角,蕙蘭打心眼兒底冷冷的笑了出聲來。「那麼讓我猜猜,這能教狄公於連夜趕上我的原因是什麼?是想來看我痛哭流涕的模樣?還是專程趕來奚落我這個沒人要的棄婦?」 在得知夢蝶就是姚蕙蘭時,狄揚知道要想重新贏得她的芳心,那麼他可還有一段十分艱辛的路程要走。因此心裡也就早有準備,以面對她的冷絕與怨恨。「當年,我的確有錯,因此現在,我只想知道,我該怎麼樣才能彌補當年所犯下的錯。 當年,她差點為了他而喪命,因此這豈只是一個「錯」字了得? 不過,對於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夢蝶只想選擇遺忘、不再重提。因此,緩緩的調息好自己略為激動的情緒後,再開口的,便只聽見她的聲音是冷漠自持、平板規律的說道:「以前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不想提。至於翠姨對你說了些什麼、你趕上我是為了什麼——這些我更不想知道,也與我無關。總之,無論我是夢蝶還是姚蕙蘭,我們都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靜靜的聆聽完她的表白與審判後,狄揚知道現在的她是什麼話也聽不進去的。於是放棄說服與反駁的,他只就事論事的說道:「從這兒到北京,可不是兩、三天就能到的,而依你一個女人,想平安無事的抵達那裡,實在是異想天開。」 冷著張臉的別過頭去,她硬是不回答他的話。 狄揚簡潔有力的接著說道:「我不會讓你單獨冒這種險的!」 猛地調回頭又望著他,跳動在蕙蘭眼裡的怒火,閃閃的發亮著。「你究竟想怎麼樣?」 相較於她一身的火藥味,很顯然的,掛在狄揚唇邊的笑,則是淡然且輕鬆多了。「你說呢?」 「你……」 「我就住在隔壁房,有事不妨叫我一聲。」 一臉錯愕與茫然的蕙蘭,在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情況下,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狄揚,瀟灑且從容不迫的開門離去。 ☆☆☆ 在房門給關上的那一刻,蕙蘭這才像大夢初醒般,一一的掃視著屋裡的一切。方纔的情境,可是她的夢嗎?不,不是夢,那可恨的狄揚是真的來過,眼前那扇大開著的窗戶,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竟然是翻窗進來的。 不知道的是,他從翠姨那兒究竟知道了什麼?而他,連夜的趕上她,究竟又想做什麼? 掀開身上的被褥,再步下床來,蕙蘭緩緩的走向前去,然後接著再關上那扇開著的窗戶,半倚在窗上,她的思緒開始不停的轉動著。 其實——就算他現在追上了她,那又怎樣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的,他們是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因此,她又何必在意他究竟想怎麼樣呢?是的,她回北方,是她自己的事;而他狄揚想做些什麼,那是他的事,與她無關,不是嗎? 這樣一想後,蕙蘭原本波動的心緒,便立刻平靜了下來。 是的,依原來計劃的,她會憑著自己的力量回北方去。而那狄揚——根本干預不了她!當然,他最好是也別想干預她,因為她不會讓他如願的,她——可不是當年的那隻小綿羊,再也不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