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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夏蕗    


  但她總不明白為什麼,當初小姐與佟少爺也才見過兩次面,更沒說上什麼話,為何僅如此,小姐就一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白白耽誤了青春年華。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她當初就不該將佟曉生的話如實轉述給小姐知道。

  「春雨,沒事了,你下去吧,讓我靜一靜。」阮飛香不想再面對誰的質問,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春雨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那……孫大人家的花燈會?」

  「我去。」阮飛香肯定地道。「你去向娘稟告一聲吧。」

  「是。」春雨福了福身子,退出。

  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阮飛香輕凝秀眉,拉緊了自個兒的披肩。

  ☆ ☆ ☆ ☆ ☆ ☆ ☆ ☆ ☆ ☆ ☆ ☆ ☆ ☆

  「你想去花燈會?」胡氏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兒。

  飛香一向少有要求,對那些風花雪月的事也不怎麼感興趣,也因此,乍聞她想到花會賞花遊興,胡氏難免奇怪,但見阮飛香肯定地點了點頭。

  胡氏看了阮飛香身旁的春雨一眼,責道:「是不是你們這些做下人的自個兒貪玩,硬要小姐去的?」

  春雨委屈的撇了撇嘴。「夫人怎這麼說,春雨不敢有這想法。」

  胡氏笑了笑。「貧嘴丫頭。」又道:「好吧,你老是悶在家裡也不好,出去走走看看也未嘗不可。」

  阮飛香聞言,玉白的雙頰不由得泛起淡淡喜悅的紅潮。

  饒是胡氏如何精明,也猜不透那女兒心思,她輕擺了擺手。「好啦,你們下去吧,娘還有些作坊的事情要處理。還有春雨,到時好好照應小姐,要不,可仔細你的皮!」

  「是的,奴婢明白!」春雨喜孜孜地和阮飛香交換了一個眼神。

  ☆ ☆ ☆ ☆ ☆ ☆ ☆ ☆ ☆ ☆ ☆ ☆ ☆ ☆

  同樣的時節、同樣的城市,城郊孫家已是一片花團錦簇、春意盎然,五顏六色的花朵齊放繽紛,加上特意佈置纏繞在樹上,飄逸可人的絲帶緞花和各式各樣不同形狀的花燈,山光水色,畫舫徐行,構成了這麼一個蝶飛蜂舞的天上人間,也無怪乎是年年元宵節,蘇州城裡的第一景點了。

  「好一個繽紛多彩的春天……」一個青年佳公子立在孫尚書家中那宏偉秀麗的典雅庭院裡,頎長的身軀直挺如君子般的竹,淡漠俊雅的面容又像浮在天邊的閒雲,只有一雙飽經世故的銳利雙眼環視著忙碌的家丁,他們上上下下打點著元宵盛會必備的裝飾,到處都朝氣蓬勃。

  山光照檻水照廊,是春天。

  幽柔的春風柔柔款送,那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覺後頭伸來一隻手猛地拍了他的背脊一下,他回頭一瞧,只見一俊朗男子正衝著他咧著嘴笑。

  「好端端的站在這發什麼呆!那些工人要不盯著點兒,可是會偷懶的。」

  那青年回首,斯文俊朗的面容淡淡笑了笑。「是你啊,義昭。」

  「嘿!奇了,不是我還會是誰?」孫義昭道。「怎麼,在想什麼事情?瞧你心事重重的模樣。」

  那青年直覺搖了搖頭。「這園子景色太美,我一時出了神罷了。」

  孫義昭看得出他是有心事瞞著自己,也不勉強,便識相岔開了話題。「我是要告訴你,大伯在找你呢!快去吧。」

  「噢!」那青年微微一頓。「好,這就去。」

  ☆ ☆ ☆ ☆ ☆ ☆ ☆ ☆ ☆ ☆ ☆ ☆ ☆ ☆

  孫尚書家,書房。

  年逾花甲的孫尚書正坐在案前,手持狼毫,一筆一劃,聚精會神地臨摹前人字帖,專注得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孫義昭和那青年見狀,也未出聲打斷,只是靜靜地在旁邊太師椅上落坐,小僕隨即跟進來送上茶水,又退了出去。這一切均是無聲無息、迅速俐落,顯見尚書府中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嚴謹的氣派。

  那青年見孫尚書一時半刻尚無歇手之勢,索性閉目養神,一旁的孫義昭則泰然自若的等了一會兒後,拿起茶碗抿了一口,也不知是有心還是故意,將茶碗放回桌上時,發出一聲輕響。

  孫尚書聞聲略微抬眉,這時才意會到書房裡來了人,卻也不立即歇筆,還是寫了一會兒,這才提筆而歎。

  「唉,還是不大行,看來得多練練。」自言自語了一句,他抬起頭。「噢,你們來了?要不要來看看我寫的字?」

  那青年聞言,這才張眼,與孫義昭交換了一眼後,雙雙起身至孫尚書案前,觀賞孫尚書寫的字。

  「我說伯父,您怎麼摹起宋徽宗的字來了?」孫義昭皺了皺眉頭。

  「喲!不行嗎?」孫尚書捻了捻鬍子,充滿笑意的眼神在眼尾末梢處拉出幾條長長的魚尾紋。

  「宋徽宗可是亡國之君,寫的字又瘦又長的,看了就聯想到國弱民窮,如今躬逢盛世,伯父理當寫寫氣勢飽滿的顏體才對。」

  孫尚書聽了,不由得呵呵大笑,看向那青年。「曉生,你說呢?」

  那青年原來竟是佟曉生,只見他端詳了一會兒,便道:「曉生倒以為,寫字主要是練字、修心,倒與什麼國家氣勢無關,臨摹古人筆帖,也純粹怡情養性而已。」

  「說得好、說得好,還是曉生深得我心。」孫尚書又是笑,道:「哪像義昭啊!歪理一堆。」

  「哎,伯父此言差矣。」孫義昭還要上訴,卻被孫尚書大手一揮。

  「暫且先別發表你的高論,我找你們兄弟倆來,是有正事商量。」

  孫義昭聞言,聳聳肩膀,一副無奈狀,佟曉生於是道:「義父請說。」

  孫尚書離開書桌,緩慢地走到外間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他們兩個年輕男子,歎了一口氣。

  「今年的花燈會,備得如何了?」

  這事並不是孫義昭負責的,於是他也很自然地看向佟曉生。

  只見佟曉生道:「稟義父,已準備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孫尚書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要你們兩個人去辦。」他望著面前兩個青年,眼中滿是期待與疼惜。

  「義父(伯父)請說。」佟曉生和孫義昭異口同聲地回答。

  孫尚書微微一笑。「你們也知道,老夫一直以來膝下空虛,這偌大的家產,原本該由義昭承繼,但義昭你啊!你爹死了以後,好好的家業不守成,倒步上我的後路,當官去了。我老了,再撐也沒幾年,所以認了曉生,他可是我視如己出、培育多時的義子。你們兩個,一直都很孝順,也很有出息,老夫一直深寄厚望……」

  話說到這裡,孫義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畢竟他太瞭解自己的伯父了,孫尚書在朝為官時,可是有名的老狐狸啊!他總是有辦法拐彎抹角的達到目的,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動之以情,全是他這伯父的拿手好戲,如今又看他這副曉以大義的模樣,莫非……

  「如今你們哥兒倆,一個在朝為官、一個繼我家業,按理說來,實在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只是我年紀已大,看到家中一直以來人丁單薄,也不能不著急……」說到這裡,孫尚書還很戲劇性的頓了一下。「所以……我的意思是,正巧元宵節也到了,咱家的花燈會在地方上一向是有名氣的,花燈會的前兩天,本地有名望人家的閨女都會來賞花,你們要是在花燈會裡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就別再拖延了……」

  「唉!拉拉雜雜的,原來就是要說這個。」唉!就知道!孫義昭皺了皺眉頭,對孫尚書拱了拱手,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伯父,您就饒了小侄吧!」

  「你……嗟!」孫尚書對孫義昭這話真是氣得牙癢癢,但也懶得跟他計較,於是把目標轉向佟曉生。

  「曉生,你怎麼說?」他眼巴巴地望著佟曉生,要是他答應了,抱孫之日便不遠矣!

  佟曉生卻是不答,心思早已隨著義父的話飛遠。

  成親!

  他有很多年不再想起這兩個字了,打從離開了阮家之後。

  阮家的人讓他體會到一件事——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他不是嗜財如命的人,也不喜歡渾身銅臭味,但似乎命中注定他就是得用錢當墊腳石,才能爭取到再見阮飛香一面的機會。

  只是再見她一面,別無他想。

  然而這個微小的想望,十年來早已被他埋進心中最深處。

  當年他離開阮家後赴京趕考,卻因盤纏用盡,流浪了許久,看盡了人情冷暖、瞧遍了世道辛酸,無意間在某個荒村野店遇上了剛辭官歸隱的孫尚書,孫尚書一身輕便的遊山玩水,怎知染上風寒,無人照護,竟然就越發病重。那時他雖已自顧不暇,然而還是盡己所能的照顧這位老人家。

  孫尚書遇上佟曉生,這才撿回一命,兩人也建立了亦父亦友的情感。後來孫尚書得知佟曉生父母雙亡、無親可依的情形,竟開口要收他為義子,在卻之不恭的情況下,他答應了。至此,開始跟隨孫尚書行遊四處打理生意,孫尚書見他談吐不俗、性情沉穩,雖有些書生脾性,但也磨得能屈能伸,加上天資聰穎,的的確確是塊做生意的料子,於是鼓勵他棄文從商,並將孫家的事業交付予他。這種無異天外飛來的好運落到他頭上,這可是十年前的佟曉生所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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