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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夏伶 「我不清楚。」 三名激進派的長老又騷動了起來,燕祁忙著安撫他們,沒想到三名中年戰士也加入爭論,平時靜穆的議事廳頓時嘈雜不堪。 迎舞置身其中,越聽臉色就變得越蒼白,凝視韓熙的眼中飽含不信、悲傷、哀痛,不斷撞擊胸口的衝擊使她無力發出任何聲音。 等見到韓熙不欲辯解,坐實通敵罪名,迎舞的苦心頓時碎成千萬片。然而,在迎舞心中的某個角落,對韓熙的信任依然深植,韓熙俯首認罪的神情是如此沉痛、令人為之心碎…… 迎舞想著想著,突然想通了。 與其坐在這裡獨自憂鬱,迎舞決定相信韓熙,相信他有說不出的苦衷,相信他有不願辯解的理由。人格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那個中現中矩的韓熙會突然轉了性子,私通起外敵? 絕不可能! 迎舞抬起頭,眸中郁色盡散,留下的是捍衛戀人的鬥志。她正要開口為韓熙說話,岌鹿已砰的拍桌而起。 「你們夠了沒?我們審查的是說謊嗎?韓熙已經說不知道了,那就是不知道!如果你們不相信他的話,這個審查會有什麼意義?」 「岌鹿說的對,族人之間對彼此的信任是不該動搖的。漢人為何派奸細前來窺探?何以綁架梨蕪?我會派人進行調查。」燕祁道,「現在,開始議決對韓熙的處分。」 「我族對叛徒的惟一刑罰,就是禁入水牢,直至死亡。我認為對韓熙的處分已經很明確了,有人反對嗎?」第一名長老發言。 「我反對!」迎舞尖聲喊道。 「韓熙不可能會背叛我們!你們為什麼不派人抓回那逃走的漢人,讓韓熙跟那人當面對質?韓熙不願辯解,不代表他就是叛徒!沒把事情弄清楚就把韓熙扔進水牢,萬一冤枉了他,豈不白白奪去一條無辜的性命?」接著,迎舞轉向岌鹿,「岌鹿,你不是韓熙最好的朋友嗎?怎麼不替他說句話?」 審查會的決議必須全員通過,只要有一人反對,就不算數。迎舞要求的不多,只要有一個人站在韓照這邊就夠了。 「我很想反對,但是我做不到。」岌鹿抬起頭,虎目含淚,「就是因為韓熙是我的好兄弟,所以我相信他的話……他承認了。」 「那好,我只要求暫緩執行,接下來的審查等抓到奸細對質之後再說,這樣不過分吧?」 迎舞奮戰不懈,著急地想爭取時間。一旦進入水牢,要不了幾天就會死於水蛇分泌的蛇毒,她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沒這個必要。」第四名長老徐徐說道,「審查會對叛徒的處罰一向是速戰速決,以免叛徒心存僥倖,企圖脫逃。迎舞,你不是審查會的一員,你的意見並不算數,有其他人反對嗎?」 迎舞聽他一口一個叛徒,「韓熙」二字似乎已不具有任何意義,不禁怒不可遏,同時,也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知道自己只剩一條路可走,敲昏押解韓熙前往水牢的戰士,帶著韓熙逃之夭夭,然後尋找那個該死的漢人,還韓熙一個清白! 「我反對。」 迎舞又驚又喜地抬頭,喜呼:「爹!」 「族長,你反對的理由是?」第五名長老打破沉默。 「念在韓熙在我身邊幫我理事多年,在戰策上面更是貢獻良多,我反對對他施以禁錮水牢的極刑。」 迎舞喜不自勝地頻頻點頭,暗自感激父親著名的忘性沒有在此時發作,懂得點土韓熙往日的貢獻。這分喜悅來得快,去得也快,迎舞立刻被燕祁接下來說的話氣得火冒三丈。 「我提議改變對韓熙的處分,將他逐出我族,永不許踏上威吾族的土地一步。各位意下如何?」 「我們同意!」 三名激進派的長老對韓熙本無深仇大恨,只是太深的異族歧見使他們容韓熙不得,只要驅逐成功,目的已達,自然不再深究。三大長老都同意了、其他的成員沒有理由不贊成。 「爹!你竟然要把韓熙趕走?」迎舞怒喊,一個回身,面向一直默然無語的韓熙,「還有你!為自己說幾句話吧!人家都要把你掃地出門了,你還像座石像似的杵在那裡!」 韓熙開口了,說出口的話卻令迎舞大失所望。 「我十分感激審查會做出如此寬大的決議,我會立刻離開,並遵守約定,永不踏上戚吾族的土地。」 「我要你說的不是這個!」 迎舞的怒氣轉向韓熙,原先敲昏押解戰士的計劃,看來不再有用;敲醒眼前這個大笨蛋,才是當務之急! 「我只希望各位能寬宏地容許韓緹繼續留下來,她身體不好,無法跟著我四處流浪。」韓熙為妹妹求情。 「沒問題,我會照顧韓緹的。」燕祁一力應承。 「多謝族長,韓熙這就去了。」韓熙轉身走向廳門,迎舞縱身擋在他身前,雙臂張開,不讓他走。 「我呢?我怎麼辦?你答應我的鮮花、好酒、排笛呢?」 韓熙心如刀割,不敢看她,生怕這一看,會失去走出大門的勇氣。他小心翼翼地盯著地面,利落地閃過迎舞。 迎舞轉身,瞪著韓熙的背影,嬌軀微微顫抖:「你說過你會為了我,永遠留在這裡,八匹馬都拉不走你啊!」她不敢相信韓照就這麼走了,他最少可以開口邀她一起走呀! 韓熙停步,背對著迎舞,人已來到門口。 迎舞的控訴比長老們的指控更折磨他的心。 他明白燕祁會好好對待韓緹,戚吾族的族人更不會欺侮一個不諳武術、沒有親人照顧的弱女子。 然而,迎舞卻是…… 假以時日,他的名字對迎舞而言,將只是一個蒼白的記憶,迎舞會沉浸於一段段美好的戀情之中,過著洋溢著幸福與歡笑的日子。而他將不再完整,不管到了哪裡,娶了哪個女孩子,她的一顰一笑將永駐心坎。 韓熙心知一跨出議事廳的門檻,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迎舞,他必須對迎舞說些什麼,但什麼樣的字句才能表達自己的留戀與不捨?惶恐與悲哀? 「……對不起。」 韓熙咬緊牙關,快步走出議事廳。 迎舞愣愣地望著韓熙步入夜色,一時竟忘了反應。等她回過神,拔腿就要追去,燕祁的一雙大手立刻按住她。 「迎舞,讓他去吧!」 「放手!我也要一起走!」 「你要去哪裡?」 「韓熙上哪兒,我就上哪兒!」 「迎舞啊!你要想清楚,韓熙擁有漢人的外貌,又通部分漢人的文化,能夠輕易融入中原的生活,你呢?活脫脫一個異族人,萬一受人欺凌,天遙路遠,我們可無法救你啊!」 燕祁加重手上力道,不讓女兒因一時衝動誤事。 他會提議驅逐韓熙,就是希望韓熙趁著回復自由之身,能親自進行調查、證實自己的清白,屆時他自然會恢復韓熙的身份,只是礙於諸長老在座,不好明示他的心意。 顯而易見的是,迎舞完全不明白。 迎舞冷不防肘頂燕祁,燕祁不由鬆手,退了一步。 轉身,迎舞的雙眸透著懾人的怒火,盯著燕祁,正要撂話,瞥見三位長老彼此擊掌慶賀,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充滿成功的喜悅。 迎舞默默盯著他們,眼中湧現殺氣,等其他人察覺不對,迎舞已矯健地撲倒其中一名長老,長腿一掃,掃倒另一位,一記猛烈的右拳更讓第三人一跤坐倒,廳內登時大亂。 燕祁大驚,連忙制住迎舞,其他人則忙著攙扶狼狽不堪的長老們。 「迎舞!你瘋了嗎?竟敢攻擊年事已高的長老!」燕祁怒斥。 「他們趕走了我的韓熙,還笑得這麼開心!是他們不對!」迎舞又捶又踢,發瘋似的想掙脫燕祁施加於她的桎桔,掙脫不開,不由忿而大喊,「好,我不打長老就是!快放開我!我要去追韓熙!」 「連聲道歉也沒有,實在太不像話了!」燕祁喝道,「岌鹿、旭於!你們倆把迎舞押進倉庫,門窗加上大鎖,再把鑰匙交給我!」 「遵命。」兩名年輕戰士服從地從燕祁手中接過迎舞,押著她走向門口。 「爹,你不能這樣對待我!」迎舞憤怒的叫嚷聲一路遠去。 「我也不想這麼做呀!唉……」 燕祁無奈的歎息不知是針對迎舞,抑或是韓熙? 韓熙簡單交代韓緹保重身體之後,婉拒妹妹天亮再走的挽留,收拾簡單的行囊,前往岡山,完成未了之事。 西域各部族普遍排外,不僅是部族與部族間的相斥,對交流甚少的漢人更是排斥不已。因此,一個漢人能來去自如的地方只有岡山。 韓熙一心想要尋找那逃脫的漢人,問清事情始末,而後拜託曷族的族長,派人押送至燕祁面前。 另一樁令韓熙懸念於心的事是洛青的下落不明。尋找洛青是韓熙身為戚吾族戰士的最後一個任務,他決定繼續明查暗訪,不管花上多少時間,也要把人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