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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四方宇    


  蘇少初一身淡黃白細紋的衣衫,不見贅飾在身,因為衣裳的主人所流露出的優雅自信,溫爾雋逸中帶著一股清氣,足以令人一望定睛,那看似正色內斂的眉宇,抿唇淺笑的唇角,卻在在宣洩出主人那向有的調侃趣調。

  「無論在哪,你蘇少初滿肚壞水的德行永遠不改。」

  男子魁梧剽悍,充滿稜角的面龐與不苟言笑的肅然神態,令人望之有些生畏,不同於蘇少初的優雅品酒,拿起一旁的大罈酒以大碗盛飲。

  「欸,傅兄這話是在為誰叫屈嗎?或者傅兄也曾是小弟壞水下的苦主?」蘇少初笑得意有所指,「別擔心,該負的責任小弟一定不會逃避,不會令傅兄你為難的。」

  「一派端正的模樣,隱藏的是不拘的戲譫,更正確的說是奸詭,交上你蘇少初這種朋友,就經常與為難打交道了。」

  「哎哎,傅兄,希望你別是在這緊要關頭,才要與小弟我來個斷情斷義,為弟臉面薄,個性又脆弱,堅強從來不是我的強項,千萬別在此時來這手,少初弟弟我承受不起呀!」

  「以你蘇少初,還怕找不到傻子當犧牲者。」

  「傅兄。」蘇少初攤開摺扇,笑得一臉燦爛與瀟灑,「何必責備自己呢!」

  三言兩語輕撥回的話,令傅遙風當下臉色一沉,當犧牲者的傻子,不正是自己,常被蘇少初幾句話兜來幫忙。

  「交友不慎,確實該自責!」傅遙風冷然一笑,仰首飲進一碗酒。

  「傅兄,可是日前南源一行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了,還是帝都的秋白露喝多了,跟著心火烈起呀!」怎麼忽然起脾性?

  「或許很想看你蘇少初何時能亂了陣腳,何時能只問付出不問回報?」無論大小事,這人絕不做沒算計好的事,偏偏他這人最討厭事事算計的感覺。

  「嗯,任勞任怨是好人做的事,可惜……」蘇少初歉然笑笑。「我不是個好人。」

  「你自認是壞人!」

  「太要不得了,傅兄,怎麼能這麼說自己好友呢!」收起摺扇指指他,一副真是糟糕呀!「我只說不是個好人,可沒說我是個壞人呀!要我選嘛!好人不長命、禍害又遺千年,兩樣都不好,那就當個不上不下的小人好了,尤其要當個稱職的小人可不簡單,喲∼∼傅兄,你酒也灌太猛了,小心傷身呀!」

  「我再次為自己的交友不慎自懲。」連灌兩大碗的傅遙風擦過嘴邊的酒漬,冷道:「傅某一生肝膽相照,不與宵小為伍,今不慎誤交小人,豈能不惱!」

  「傅兄,這不是你的錯,你我的交情,一開始就建立在你的正直、小弟的欺蒙上,有今日完全不能怪你,畢竟君子、小人之爭,由來也不會是前者佔上風,你別這麼自責。」

  「你這是安慰,還是火上加油?」

  「我這是讚美傅兄你的君子情操,當今難見。」

  「和你說話,真是令人難以招架。」

  「唉!小弟不過少了點無私、無我的崇高,對朋友可也不差。」蘇少初主動替他倒滿一碗酒。「傅兄你要喜歡肝膽相照,那麼三不五時,大家剖胸劃肚一番,看你要掏肝掏肺,少初向來主隨客意;只是千萬別一惱起,就用你那嘯龍刀法從我身上招呼來,為弟身子骨薄,怕是一刀就斷我蘇家一條根,這可要哭斷我家高堂與一干手足的心腸。」

  蘇少初望望他手邊那把幽黑爍亮的大刀,刀鞘浮著奇藝的雕紋,厚實的刀柄與刀身,光看都知道份量不輕。

  「真斷你蘇少初這條根,豈止你家高堂和手足哭斷心腸。」再飲盡一碗酒,傅遙風豎著眉道:「你是你師父的心頭肉,她待你可勝過自己的命,如今身陷皇宮,卻不見你有半分著急。」

  「我終於知道傅兄你今天心情欠佳的原因了,原來是為了見不到我師父而吃味呀!」蘇少初瞭解頷首。「師父的身份可是長公主,當今皇帝唯一同母所生的親姊姊,就算二十年前的夫家涉及謀反罪,也是夫家的事,時過境遷,二十年後再相見,聖上對她只有重逢的驚喜和滿滿的親情,絕不會傷害她。」

  「可是她身上的宿疾和毒患……不輕呀!還有東域的魔希教不會放過她的。」傅遙風憂慮盡顯臉上。

  「就因為這樣,才更需要待在皇宮,皇城守衛森嚴,御醫群各個醫術精湛,世上各處的珍罕藥材,無論多名貴,皇宮都有,要保師父周全,皇宮是最好的了。」

  「魔希教門下,各個武功詭異陰狠,用毒能力更是一流,皇宮守衛雖森嚴,對這種邪門左道,總怕是……防不勝防。」

  「負責皇城安危的是三皇子朱毓,師父在皇宮中的一切更是朱毓親自照理,誰敢在朱毓手中動人,那可真是比惹閻王還可怕。」

  無論魔希教多陰狠,蘇少初都非常確信,朱毓橫起來的手段絕對更高!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傅兄若還不放心,我想辦法讓你進宮當師父的護衛好了。」

  「辦得到嗎?」傅遙風整個面龐霍地大亮。

  「看造化了。」蘇少初挑眉,悠飲一杯酒。

  「造化?」

  「若傅兄允諾小弟之事能順利,一切都好談。」

  「你蘇少初真是永遠懂得掌握每一件事。」

  分明轉個圈告訴他,只要反悔或事有生變,他的願望就難達到,所以答應他蘇少初的事最好依約定而行,沒有回頭的餘地。

  「只是確保每一件事的完整落幕,畢竟這事若不順利,為弟萬一丟了小命,命都沒了,還怎麼幫傅兄這個忙呢?」

  「在你蘇少初口中,任何事都事出有因、成事有理,理直氣壯。」駁也駁不了。

  「我只是讓大家有機會發揮兄弟之義。」否則沒事稱兄道弟來幹嘛用的?蘇少初舉杯敬酒。「想傅兄你對我師父也真是癡情了,不在乎女大男小的差距,從外域追到中原,再從邊關追到帝都,最後鎮日守候宮門外,就怕有魔人要對師父不利,十多年了,這份情真是癡到令人涕淚齊下呀!」

  這種調侃,傅遙風毫不改色的自飲不睬。

  「對了,日前師父對我提到傅兄。」

  正欲飲下的酒碗重重落桌,雙眼睜得牛鈴大,稜角的面龐微微泛紅。

  「雲仙姑娘……呃,不,是、是朱、朱姑娘提到我……」想起回復真實身份的楊雲仙,也就是朱蜻屏,傅遙風力持不穩的呼吸。「她、她……怎麼說?」

  「師父她老人家說……」蘇少初清了清喉嚨。「傅兄你是個少見的俠義之士,會為許多不平之事出手,當今武林少有人能夠如此重情重義、說到做到,她深感自己心愛的徒弟能與傅兄結交,是個福氣。」

  傅遙風連連頷首,聚精會神。「接下來呢?」

  「喔,她要我有事、沒事就找傅兄幫忙,來日,她老人家定然是要親自拜會傅兄你。」

  「朱、朱姑娘會、會親自拜會我?!」

  「沒那麼驚訝吧?這十來年,你與我師父都見得不知幾回了。」雖然每次見面也都臉紅脖子粗的直冒汗,相當令人搖頭,老大不小了,有必要每回一要見面,就像初見夢中情人的模樣,緊張不已嗎?

  「你、你不懂,無論過多少年,朱姑娘……在我心中都是當年那個尊貴高雅、清麗如仙,意志堅定過人,是世上沒有人可以媲美的仙子。」傅遙風恍癡的神態,完全沉醉在對夢中人的思念中。

  「所以要見你的仙子,就先顧全仙子的愛徒。」馬上順階而下,抱拳一禮。「先謝過傅兄的拔刀相助之情了。」

  「少初小弟究竟有何計畫?」扯半天,就是要他回到這件事上頭。

  呵呵,親情、愛情、友情,三大情的符法,對這位一流名刀又加持了一次後,蘇少初滿意的以扇支顎,揚眉笑睨傅遙風。

  「這紫飛雙月可真壞呀!你說是嗎?傅兄。」

  「確實是個壞到骨子內的惡胚!」回以精銳冷眸,罵這個人他是不會客氣的。

  「有意思除暴安良,替百姓造福嗎?」

  「少初小弟有興趣『斬殺』紫飛雙月,為兄非常樂意出手斃了這個四處闖禍鬧事的渾蛋!」他也惡狠狠道。

  「想來紫飛雙月和傅兄有濤天的仇、滿腔的恨呀!」說得這麼面目猙獰。

  「我只是如少初小弟所言,替百姓除暴安良,手誅這個專愛盜寶,不知進取,只會使盡宵小計謀,幹盡相害鄰里,最後還四處殺人的渾蛋兇手,這種人當真是要斬、劈、剁、砍,最後淋油、放火再悶爛他,才對得起每一個為紫飛雙月所害的人。」

  蘇少初撐在扇把上的下顎滑了下去,對他的慷慨昂然,瞠大了雙眼,繼而頷首。「傅兄的胸襟果真是狹、狹小難言……唉!是俠義過人,還相當過人哪!」

  「除惡求務盡,少初弟既要為兄相助,就要有心理準備,對紫飛雙月我下手不會留情的。」對這種送上門的事,傅遙風話中是話,意中更有所指。「為兄一句忠告,少初小弟實也不宜再流連煙花混雜之地,對於紫煙,無論這是一個多麼動人的存在,勸你痛下決心,孽緣非緣,放久生事,該斷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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