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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好好好,妳有格調,但是別在我的眼前晃動,很傷眼睛。」面對她的「堅強」,湛蕬蕬當真無言以對。

  不知是沒聽出她的諷刺,還是故意裝作聽不懂,顏艾兒神經特粗地湊近低語,「蕬蕬姊,咱們門口那棵紫荊樹下的石碑底下到底埋了什麼?」

  很奇怪喔!每回薇薇姊帶那只跩得要命的彩色鳥散步回來,總會在附近的花田摘一朵花放在樹下的石碑上,低頭不語沉默許久,那模樣叫人看了感傷。

  那只跩鳥是只通人性的「米契爾少校鳳頭鸚鵡」,薇薇姊給牠取一個非常威風的名字叫將軍,可她和蕬蕬姊老叫牠元帥、大帥,因為牠真的很大牌,心情好時還會跟客人玩起「抽鬼牌」的遊戲。

  「我哪曉得,說不準底下埋了她愛人的屍骸,她愛到癡狂將人殺了埋屍在她眼皮底下,好讓她天天形影不離地瞧個過癮。」

  湛蕬蕬惡意的說著,誰叫她大姊不把這些年在國外留學的事交代清楚,害她像霧裡看花,老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麼,自從移民國外的父母過世後,就只剩下她們姊妹倆相依為命,有什麼不能對她這位妹妹明言的?

  哇!血腥,蕬蕬姊的想法真黑暗。「我猜是薇薇姊早夭的孩子,看她的眼神老露出一股母性的心疼,一定是捨不得心肝寶貝提早離開人間。」

  「呿!什麼孩子,妳看我大姊像有生過孩子的樣子嗎?一定是她的愛人。」哪來的母性?她只瞧見她神神秘秘的微笑。

  「誰說的,肯定是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不然就太恐怖了。」她還要在海廚房打工耶!別讓太靈異的故事嚇到她。

  「愛人。」湛蕬蕬堅持。

  「孩子啦!」顏艾兒也不肯退讓。

  「愛人。」

  「孩子。」

  「愛人。」

  「孩子。」

  「愛人……」

  兩人爭論了好一會兒,表情忽地流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表情。

  「哪天我們去挖挖看。」

  「好呀!我帶鏟子妳帶十字鎬,我們趁著半夜打烊後來偷挖……」嘿嘿……一定很刺激。

  「挖什麼呀?」

  柔美的聲音輕輕揚著,沒察覺異樣的顏艾兒不假思索的回道:「挖死人骨頭。」

  「哪裡的死人骨頭?」

  「就是紫荊樹下的石碑……呃,呵呵……薇薇姊,妳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的?」

  好可怕,像無聲無息的背後靈,她沒說她的壞話吧?!

  「繼續呀!當我不存在,我也很有興趣想知道妳們在研究什麼。」湛薇薇的笑容很美,美得讓人忍不住打寒顫。

  「沒有啦!我和蕬蕬姊只是在聊天而已,沒說什麼。」她朝湛蕬蕬使使眼神,要她幫忙接話。

  可惜沒義氣的湛蕬蕬當沒瞧見,視線飛向窗外的風景,明哲保身。

  海廚房位於城市近郊的一處山谷,散發一股浪漫神秘的氣氛,是城市年輕女孩最佳的下午茶去處,常見三兩曼妙身影偕伴同來,笑語連連。

  不遠處是一片黃紫白藍交雜的縷斗菜花田,它是多年生毛莨科草本植物,歐洲民間傳聞,若將此花葉片以雙手搓揉聞其味,便能使人興奮產生很大的勇氣,因此它的花語又叫「坦率」。

  而法國人稱它為「聖母的手套」,日本人喚之「苧環」,花型優美逸趣,適合低冷的氣候栽培。

  再過去一點是野生的馬櫻丹,因為它是蝴蝶的主食,所以每到春夏兩季總吸引一堆紅紋鳳蝶、烏鴉鳳蝶、大鳳蝶、青帶鳳蝶、青斑鳳蝶、玉帶鳳蝶等前來覓食,猶如是大型鳳蝶的生態區,引人入勝。

  「真好,還有閒情逸致聊天,我請了個來郊遊的工讀生。」儘管打混好了,混水才摸得到大魚。

  「我……」顏艾兒乾笑地拎起乾淨的抹布直擦桌面,打算含糊蒙過去。

  「還有妳,蕬蕬,別有事沒事老想什麼有的沒的,帶壞餐坊的打工小妹。」別以為她不出聲就會忽略她。

  被點名的湛蕬蕬揚唇一笑,「姊,妳是不是真的在石碑底下埋了一個人?」

  「妳說呢?」湛薇薇不正面回答,模稜兩可的笑她想像力豐富。

  「我說好奇殺死一隻貓,妳沒意思解釋嗎?」她才不跟她猜謎,她喜歡直接掀開謎底。

  蝶般羽睫微微一垂,她的笑容中含著一絲飄遠的懷念。「不要讓我看到石碑下的泥土有翻動的跡象,我會知道該找誰算帳。」

  「呼!這麼精明幹什麼,想想都不成呀!」湛蕬蕬嘰哩咕嚕的低語著。

  「不行。」什麼事都別想瞞過她。

  耳邊堅定的女音讓她差點驚嚇地跳起來,眼露埋怨地一瞟,「吼!妳是鬼呀!耳朵比兔子還尖。」

  湛薇薇笑笑地看向推門而入的年輕男孩,「妳口中的鬼來了。」

  「什麼鬼……」一抬眼,一張爽朗乾淨的笑臉映入眸底。「怎麼又是他,他煩不煩呀!」

  進門的是住在附近別墅的公子哥兒裴向晴,目前在家族企業裡學習業務方面的工作,原本看中海廚房這塊地想買下,卻因為談不成反而和牙尖嘴利的湛蕬蕬對上。

  兩人像一對不刀來劍往便不開心的歡喜冤家,即使對彼此有一絲好感卻死不承認,別彆扭扭老以看不順眼為由相互攻訐。

  「嘿!湛大姊,我又來了,給我一客『凡爾賽斯牛肉起司米飯』,番茄醬汁不要多,我可不要A餐。」一說完,裴向晴像個大男孩似地吐吐舌頭,看向用白眼眄他的女孩。

  「嘖!小蕬妹妹,妳今天又打混了,八成想我想得心都揪成一團,故意溜班來一瞧我的迷人風采,好一補相思之苦。」

  瞧著他帥氣的甩甩髮,心頭一悸的湛蕬蕬馬上沉下臉惡言一唾,「哪來的一坨屎臭氣熏天,自命風流地擺出孔雀姿態,他不知道地球沒有他也一樣自轉嗎?」

  哼!招蜂引蝶。

  「哇!好濃的香味,不知由誰身上飄來的……」裴向晴猛往她身邊湊近,一副受香氣吸引而來的模樣。

  「滾遠點,不要像狗一樣猛嗅,你要喜歡這玫瑰香包就拿去,別用一身的汗臭味熏人。」害她呼吸困難,神經緊繃。

  「汗臭味?」他抬抬手聞聞腋下,不顧她的反對在她身側落坐,順手拿走她看似無意丟來的隨身香包。

  「你就不能換個位子坐嗎?你沒發現十幾根箭正朝我背後射來。」花蝴蝶,一來就招引無數的愛慕眼光,引人心煩。

  「當然不能,我最愛看小蕬妹妹為我捻酸吃味的樣子……噢!大帥,你幹麼啄我,我沒惹你嫌吧!」鳥仗人勢呀!

  傲得昂首的鳳頭鸚鵡不屑的由鼻孔噴氣,堅硬的爪子抓了抓橫木,似在說:時間到了,你最好趕緊閉上嘴。

  就在此時,一陣悅耳的小提琴聲忽地揚起,優美流暢,帶著淡淡憂鬱的「藍色多瑙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一向比人還神氣的將軍安靜地聆聽,像人一般的欣賞動人的琴音。

  牆上的鍾剛好走到三點零五分。

  ☆ ☆ ☆ ☆ ☆ ☆ ☆ ☆ ☆ ☆ ☆ ☆ ☆ ☆

  三點零五分的邂逅,他們如此說道。

  那是一位長髮飄逸的清靈女子,潔白細緻的鵝蛋臉十分清純,不及一個巴掌大看來非常柔弱,好像輕輕的一陣風吹過就會往後倒似。

  她不只臉蛋小巧可人而已,連紅艷如櫻桃的小嘴也袖珍得叫人懷疑她能不能自由的呼吸,嘟嘟的口兒和初生的貝比沒兩樣,小得粉中透紅,水嫩嫩得讓人想咬上一口。

  除了那一雙像會說話的水汪汪大眼外,她給人的整體感覺宛如一朵沾了露珠的百合花,純淨的灑滿聖潔的光芒,纖細嬌柔的五官只適合靜靜欣賞,不該去打擾她天生的柔美。

  每到星期三下午時分,她總像一抹幽魂似地騎著單車而來,取下放在前方籃子裡的琴盒,調好弦,拉出滿意的音階便開始演奏。

  通常她會先拉那首「藍色多瑙河」,接著是「月光小夜曲」,然後是曲目較為哀怨的台語老歌,像是「河邊春夢」、「安平追想曲」或是「思想起」。

  有時她的小提琴聲中也會傳來活潑輕鬆的流行樂曲,那種時下年輕男女愛聽的歌曲,時快時慢地撩動人們心底的喜怒哀樂。

  因為她總在三點零五分拉開她的弓和弦,像是準時開演的演奏會不曾提早或延遲,在問不出她名字的情形下,大家都稱呼她為「三點零五分的邂逅」。

  不過偶爾她也會改在星期五下午,同樣的三點零五分,除非是下了大雨無法在室外演奏,否則近半年來她幾乎無缺席地在紫荊樹下拉著她的小提琴。

  沒人知道她是誰,打哪裡來,又為何在三點零五分時拉琴,拉給誰聽?

  好奇的顏艾兒曾好奇地解開她掛在樹上的紙簽,上面只寫著兩行娟秀的字跡--

  三點零五分,來聽我的小提琴。

  而她在演奏一、兩個小時後會入內用餐,有時是點一杯花茶,有時是點一、兩道手工甜點或清湯,鮮少點正餐便因手機鈴聲響起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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