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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彤琤 「你怎麼這麼傻,幹嗎替我擋這一箭呢?」他說著,幾乎快哭了出來。 天可明鑒,一直以來,他視她可不光是她所知道的「哥兒們」、「好夥伴」之類的角色界定,對他而言,生命中,沒有比她更為重要的人事物,他看她,是絕對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哪捨得她受一絲一毫的苦痛? 從沒見過他為何事緊張,如今看著他為她擔憂到快哭出來的表情,說不感動是假的,而為了不讓他擔心,以及面子上的問題,君海棠只得強裝出不在乎的模樣。 「別那麼緊張,死不了的。」她逞強地說著,只可惜她的身體出賣了她,嘴巴上雖是這樣說,倔強的玉顏卻早化為一陣慘白。 「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你會好起來的。」鳳秋官試圖讓語氣輕鬆一點,好安她的心,可是效果不彰,他的模樣看起來比她還要難受似的。 「別這樣,我不愛看你這樣。」握著他的手,她困難地說著。 在她的印象中,他就該是愉悅的、笑意盈然的、灑脫的、活得暢然恣意的鳳秋官,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失去他的光彩和熱,她直覺得感到不喜歡,不喜歡看他眼中飛揚的神采與笑意隱去的模樣。 「別說那麼多,你忍著點,我想辦法幫你處理傷口。」緊握了下她的手,他叮嚀,而後動手,準備幫她處理傷口。 她已經很努力了,但在他試圖割開她傷處的衣物,無可避免地牽動傷口之時,還是讓她痛得悶哼出聲。 「快好了,就快好了,你忍著點,忍著點喔……該死,我定會讓趙仁傑付出千倍的代價!」好不容易除去她肩頭附近的衣物,那毫無遮掩的傷部讓鳳秋官看紅了眼,對著那枝從背後穿刺到前方的箭矢,他忿恨地脫口而出,平日稚氣無害的樣子早蕩然無存。 「算了,他會這樣做也是人之常情,換成我們,說不定手段更狠……只能怪我們自己太不小心了。」咬著牙,君海棠忍痛說道,純然地就事論事。 「你別說話,保持點體力……」內力一施,小心地折斷箭頭那一截後,對於即將到來的拔箭過程,他光想到她要受的痛楚,心就亂得可以。 「沒關係,我挺得住,拔吧。」知道他想做什麼,她說,而後緊咬牙根等待那一波可怕的疼痛。 伴隨著大量血液的噴濺而出,劇烈的痛楚在同一瞬問如濤天的浪潮般盡數侵襲向她、將她整個淹滅,無法抗拒下,她的意識逐漸地渙散。 「君君,清醒!你醒醒啊!」對著噴濺後逐漸轉小、但依舊汩汩流出的大量鮮血,深怕失去她的鳳秋官一邊七手八腳地想止住血,一邊心急地大喊著。 很想說些什麼,好讓他別擔心,但她沒力氣、一點力氣都沒有…… 「別丟下我,你千萬別丟下我,你忘了嗎?你還要當我的新娘,當我美麗的新娘子,你千萬別丟下我一個……」 對麼他的狂吼,她很想叫他住嘴,也想叫他停止胡言亂語……什麼新娘啊?簡直就是開玩笑—— 沒機會讓她再想下去,意念方過,君海棠便完全地失去了意識。 生平第一次昏了過去,說起來或許丟臉,但至少她不用再承受那烙鐵一般的劇烈疼痛,算起來,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不容易擺脫黑暗的包圍,蝶兒一般的長睫毛眨啊眨地,君海棠幽幽地轉醒。 很快的,她認出自身所在的地方,那是他們倆原先住的客棧,而身邊的人,雖然臉上帶著點讓人覺得陌生又可笑的鬍渣子,但她還不至於認不出來,她知道,他是她從小認識到大的鳳秋官,只是……他為什麼睡在她的身邊? 肩胛處隱隱傳來的疼痛提醒她昏迷前所發生的事情,但她不明白,他就算要照顧她,沒必要睡在她旁邊吧? 君海棠有些困惑,想叫他,但喉嚨似火焚燒過的乾渴讓她難以成語;想動手推他,可傷處傳來的疼痛讓她放棄。 「你醒了?」她細微的動靜已足以驚醒全心照料她的鳳秋官。「哪兒不舒服?渴了是不是?」 察看了下她,發覺她不適的原因後,他迅速地下床,取來茶水後用竹筷夾取一塊乾淨的棉布沾水滋潤她的唇,接著,以不像他會有的耐性,一口一口慢慢地、持續地潤澤她難以成語的乾澀咽喉。 好不容易可以開口說話,她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推開他持筷的手。「我昏迷多久了?」 話一出口,那可怕的沙啞讓她睜大了一雙眼,不敢相信這麼可怕的聲音是出於她的口。而因為她那難得的稚氣表情,鳳秋官露出這些天來久違的笑容。 「沒事,你昏迷不醒的這些天直髮高熱,大夫說喉嚨會不舒服是正常的,過兩天就會好了。」他哄她,眉宇間儘是憐惜之意,語氣更是讓她皺眉的溫柔。 「我到底是昏睡了多久?」怎麼他看起來怪怪的? 「不多不少,是足足嚇掉我一條命的三天,下次不准你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他叮嚀,輕柔地撫去她頰邊的幾縷髮絲。 「你……怪怪的?」她困惑地看著他,有點不適應眼前不玩不鬧的他。 「我怪?」鳳秋官怪叫一聲,老實不客氣地伸手揪住她不帶血色的頰。「這哪裡怪啦?要是被嚇的人是你,我看你怪不怪!」 君海棠反射性地想出手打他,但身上的傷不允許,她才稍稍一動,便痛得她悶哼一聲,臉全皺在一塊兒了。 「痛?還知道痛是嗎?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這樣玩命!」他沒好氣地放開她的頰,這些天不只為她擔足了心,還險些讓她給嚇死,以為自己要失去她了。 「喂喂喂,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她齜牙咧嘴地罵了一聲。 「救命恩人?下次你要敢再這樣做,我會先打你一頓再說。」他故做兇惡。 至今回想起她血如泉湧、失去意識昏迷過去的那一幕,那種心膽俱碎的感覺還依然在,說什麼他也不願再經歷一次了。 「阿鳳……」難得看他這般嚴肅又認真的樣子……君海棠掙扎著想坐起來。 「你該躺著多休息的。」雖然態度稍嫌兇惡,但他還是出手幫她坐了起來。 「我只是想救你,你這麼凶做什麼?」坐好後,面對眼前的他,她覺得有些不適應,也覺得有些委屈。 此時的她,一身雪白的單衣,黑瀑般如雲的長髮直瀉於身後,少見的蒼白讓嬌妍絕美的玉容更添一抹惹人心憐的荏弱之感;這大異於平日英氣勃發的柔美模樣已足以讓人心疼不已了,要再加上那難得的小女兒嬌態,還流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要他如何不覺心軟? 歎了口氣,他輕輕、輕輕地將她擁進懷中。「我不是凶,我只是擔心,你可知道,你這三天的昏迷不醒,簡直要嚇壞我了。」 「又不是我願意的。」她嘀咕,還是覺得委屈。「事情發生的那麼突然,我沒辦法,為了救你才擋下那一箭,你還那麼凶……」 「好了好了,別說那些了,是我不好,是我讓你擔心,才害你替我擋下那一箭的。」終究還是習慣順著她,以他的方式疼著她、寵著她,鳳秋官輕搖著懷中的人兒,順著她的話說道。 「本來就是你不好,我是病人耶!」噘著小嘴,她依然一臉的不開心,很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溫柔寵護,絲毫不覺有不妥或怪異之處。 「是是是,病人最大,別氣了,生氣傷身……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後千萬別再這麼做了。」他還是忍不住地叮嚀了一聲。「你可知道,看你受傷,比我自己受傷更加難受萬倍。」 他臉上的認真讓君海棠的心沒來由地緊縮了下。 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只不過是少去嬉鬧的表情而已,他整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似地,有種說不出的懾人神采;尤其是他表示出的、沒有一絲掩飾的關心,直接得讓人抨然心動,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覺得自己也因而變得怪怪的。 「怎麼了?」他注意到她的侷促。 「沒有。」她迴避他的視線,還是覺得自己變得有些怪怪的,不明白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感覺跑出來? 「不舒服嗎?」他有些擔心。 想著他擔心的樣子,她決定,剛剛那種奇怪的感覺絕對是她自己多心,於是乎她甩開那一份奇妙的心情。 「當然不舒服了,不然換你受傷看看。」她回嘴。在拋開不自然的感覺後,她自然而然地拾回最習慣的態度與面貌來面對他。 「如果可以,我寧願受傷的是我自己。」他看著她,眼中明白地寫滿了不捨。 「去!馬後炮。」又當自己多心,她自動略過那溢滿柔情的眼神,不屑地啐了一聲。 他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噤了聲,順著她的話說道:「不管是不是馬後炮,反正下次你別再做這種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