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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朱紗    


  她在夢裡喊著他的名字,是否代表她也在意他?

  他抽回身走到窗邊,山嵐瀰漫整個林問,漆黑中透著冰冷的氣息。

  她經常盯著他瞧,他知道,因為他也經常如此。

  慢慢的,他開始懂她。

  在思考事情時,她會習慣性的皺眉,好似有許多難解的問題;高興時,她會哈哈大笑,完全不懂含蓄矜持那一套;害羞時,她會脹紅了臉,飛也似的逃離現場,或是手足無措的亂說話。

  想起她的一切,左荊薄唇一勾笑了,低低沉沉的發了聲。

  他從不認為自己愛笑,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笑出聲了,可是,這幾天他連連有很笑的衝動,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不明所以。

  大雨打得屋子咚咚作響,他將木窗關上,阻隔飄進屋裡的雨絲。

  「左荊,你在哪兒?」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望著黑漆漆的四周,伸手摸索著。

  他沒應答,無聲的坐在床沿,拭去她額上的汗珠。

  額上大掌的溫度安撫了她不安的心。「你半夜不睡覺在做啥?」

  「你聽。」他只說了這兩個字。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見大雨滂沱的聲音。

  那聲音像催眠曲,敲進她的心,她握著左荊的手掌,昏沉沉的合上眼。「你睡不著?」

  「是。」

  她往角落一縮,掀開被單,扯著他。「這床很大,你上來一起睡吧。」語畢,瞌睡蟲跑得一乾二淨。

  天啊,她又說蠢話了,他一定會認為她是不正經的女人。

  范予葵清了清喉嚨,認圖解釋。「我開玩——」

  「好。」他脫了長靴,上了床。

  ……笑。

  最後一個字,被他的「好」字打回肚子裡。

  她沒聽錯吧!微張的嘴因他脫鞋上榻的動作張得更大。

  「你不睡嗎?」他問。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耳根子紅了,所幸屋裡暗得讓人看不見。「睡,當然要睡。」說完,她連忙躺下,將臉埋進被子裡。

  他撐著頭,在她身旁躺下,幾不可聞的揚起唇角。「裡面的空氣比較好嗎?」

  「不好,都是二氧化碳。」她將被子拉下一點,露出烏溜溜的大眼。

  本來想偷看他的,可晶亮的眼珠子才剛瞟過去就被捉個正著。

  他伸手拉好她的被子後便轉身躺下。

  原本還算寬敞的木床,在多了左荊後,稍嫌擁擠了點,兩人肩頭相碰,熱氣透過布料傳遞給彼此。

  「我原本打算再蓋間小屋的,因為男女授受不親。」他開口打破沉寂。「但那是一開始的想法,現在不打算蓋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即使蓋了,我不認為婆婆會同意咱們分、房、睡。」直到現在,張婆婆還是老打她肚子的主意。

  一思及此,她無奈的翻翻白眼,面對張婆婆充滿冀望的眼神,她就恨不得能像母雞下蛋般生個兒子給她含飴弄孫。

  如今,她終於明白阿美的壓力有多大了。「你說,婆婆會不會半夜三更不睡覺,站在門口偷聽我們是否努力生孩子?」

  「今天沒有。」

  「你的意思是——」她小手指著木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他點頭,深邃的眸子閃著流光。

  「不會吧?!」她捂著額,一臉快昏倒的樣子。

  他再度點頭,笑了。「在煩惱,嗯?」

  「廢話!」有誰喜歡被監視的。

  「之前你不知道時,日子不也過得挺好?」

  「這不一樣。」她睨了他一眼,再道:「你之前為何不說?」

  「你沒問。」

  爛答案,她早猜到他會這麼說。

  「說不定阿美也發現了。」所以才受不了的離家出定。

  「有可能。」

  「難怪他們會生不出孩子,有人在門外偷聽,縱使有再大的『性趣』也會大大減低,那多無趣啊!」光想到就頭痛。

  「這話在外人面前可說不得。」他皺眉,擔憂的說。

  「這兒又沒別人,安啦。」

  他想了想道:「你幾歲了?」

  「二十一。」

  「許人了沒?」這年紀照理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可不知為何,他心裡有個聲音,希望她能否認。

  他是問她嫁人了嗎?拜託,她看起來很老嗎?她才二十一歲耶,又不是三十一歲。

  「沒有。」她好沒氣的道,用眼角冷覷他,如果他敢問為什麼,她鐵定踹他下床。

  「為什麼?」

  他問了,好,很好,非常好。她大腳一抬,準備踹向他的屁股。

  「你抬高腳做什麼?」他輕鬆的抓住她那蠢蠢欲動的腳丫子。

  「沒事,太久沒動,伸展一下筋骨。」

  「是嗎?」他瞇起眼湊近她。

  「是,麻煩你把腳還我。」她伸手指著被他抬高的腿。天,都快痛死了,還得擺出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我正在幫你伸展筋骨,舒通血路。」他用力一壓,她痛的啊一聲,瞬間筋骨舒暢。

  「夠了,舒服多了。」她冒著汗力持鎮定,甩脫他欲罷不能的手。

  「別怕,在下略懂醫術。」他反手扯住她,動作熟練的擠壓她僵硬的關節。

  「啊」的一連好幾聲,她疼得快飆淚了。「不,不用了。」披散的髮絲糾結,她顫聲道。

  薄唇上揚,勾勒出美好的弧形,左荊傾身在她耳畔低語:「想踹我,再練個幾年吧!」

  惡魔!早知道她想踹他還……還……啊——啊啊——

  媽呀!她的骨頭,她的腳……救命啊!

  ☆ ☆ ☆ ☆ ☆ ☆ ☆ ☆ ☆ ☆ ☆ ☆ ☆ ☆

  一大清早,她頂著一對熊貓眼出現在大廳。

  「早安,娘。」

  「早。」張婆婆捂著嘴偷笑著。

  那笑容怪邪惡的,張婆婆準是想歪了。

  也難怪,昨晚她叫得那麼淒慘,一會兒求左荊原諒她,一會兒忙著喊救命,在外人聽來真的挺像那回事的。

  「兒啊,你昨晚表現得好極了,可要再接再厲喔。」張婆婆對著剛回來的左荊說,邊說還邊拍他的肩頭,好像很滿意似的。

  「哪裡。」他笑著道,一臉意有所指的望著范予葵。

  她滿臉黑線條的想撞牆。拜託,她站都站不直了,他們還在那兒閒聊,也不過來扶她一把。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她深吸一口氣,硬是撐直了腰坐下。

  「嘶——我的腰啊,痛痛痛痛痛……」

  痛爆了!她含著淚水,在心裡痛罵左荊,那只披著羊皮的狼,就不要被她捉到小辮子,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很痛?」他問,話中有不可能錯認的笑意。

  「廢話。」活像筋骨斷了。

  「下次就不會了。」

  他的意思是還有下次羅?「呵,好笑,下次你找別人跟你玩,我恕不奉陪。」她賞了他一記白眼。

  「除了酸痛外,應該很舒服才對吧?」他意有所指地道。

  范予葵喝著茶,一雙靈活大眼直溜溜的瞧著左荊,的確,撇開酸痛不談,被他這麼一弄之後真的還挺舒服的,但要她承認,算了吧!

  「是、是啊!阿美,應該……是……很舒、舒服的,這種事……不就是這麼回事嘛∼∼而且東熊不找你,能找誰呢?」張婆婆紅透了臉,說得斷斷續續的。

  哇咧,張婆婆是不是誤會了?她是指關起房門的那檔事嗎?

  看她閃爍的眼神、可疑的紅潮……嗯,一定是!

  那她的意思是,做那檔事應該要很舒服?!

  范予葵用力的咳了聲,掩飾滿臉的尷尬,乾笑道:「是、是啊,娘,其實是很舒服。」老天爺,這是哪門子的對話?她的臉頰此刻一定燒紅得只差沒冒煙吧?

  始作俑者左荊涼涼的說:「就說很舒服嘛。」

  看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范予葵惡狠狠的瞪著他,一邊對張婆婆道:「娘,我肚子好餓。」言下之意是她要清場,光用眼神砍他不夠,她想來點實際的。

  無奈張婆婆聽不懂。「哦!看我糊塗的,來來來,早膳已準備好了,咱們到後頭吃。」邊說還邊推著滿臉芭樂的范予葵。

  啥?!煮好了?沒搞錯吧!

  范予葵被動的讓張婆婆推坐在木椅上,呆愣地看著滿桌的菜餚,原本的熊熊怒火逐漸變成小火,然後冷風一來,無聲熄滅了。

  其實她不餓,她現在只想踹死那個表裡不一的男人啊!

  「來,快吃,菜都涼了。」張婆婆替她添了一大碗稀飯。

  「娘,太多了。」都滿出來了,光看就飽了。

  「怎麼會呢?說不定現在你肚子裡有孩子了,當然要多吃點,補充體力啊!」張婆婆說話的同時也替自己和左荊添飯。

  「快吃啊!」

  「哦……」提到孩子,范予葵便乖乖的舉手投降,自知反駁無效。

  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她吃力的捧起飯碗,手卻止不住的顫抖。天啊!這碗太重了吧!根本是超級碗公嘛,她吃得完才有鬼咧。

  又歎了口氣,瞄見一旁的左荊三兩下快速解決一碗,而她……唉,稀飯上頭還有婆婆夾給她的青菜,那青菜完全遮蓋住稀飯,碗公邊緣還流出粥汁,光看就沒胃口。她毫無食慾的撥弄著菜。

  「娘,外頭下雨了。」左荊看了看窗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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