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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笙晴 「我現在要你穿上。」 她停止回話,抿緊了唇。 「莫非你是想我替你穿上?」他的語謂冰寒。 四娘的女兒脾氣也像四娘那般烈,她們都是外表看來溫柔婉約,但卻有著不同於外表性格的女子。 他想起四娘的盈盈笑臉,忽爾,低頭凝視守時,心中猛地浮現那日野地中,她羞怯靦腆的笑靨。自遇他以來,她只笑過那麼一次,而後便緊鎖柳眉。 他心中,四娘的面容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思守的憂愁面容。 「該死!」他抓著那件白衣,朝她擲去。他向來遇上何事都可以冷靜以對的心,如今為何翻騰不已、起伏不定? 那日相濤的一席話,讓他以為思守真會是他爹的血脈,那時他震驚不已,以他素來的沉穩性格,並不該如此。 然而之後,他便發覺有些不對,思守今年才十六,她不可能是當年那胎兒。於是他明白,思守不會是他的妹妹,她是四娘與其他男子所生。 思守一震,倉皇地往床後縮去。「我不要當你的棋子,也不要當你的妹妹。」她說著,淚水如珠滑落。 「你這麼想擺脫我?」他神色不變,但動怒了。 「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遇見你。如果可以,我會選擇死在吊刑台上。我不想與你有任何關連,一點都不想。」她所愛著的男人,是她的哥哥,這對她坎坷的命運而言,是另一次的雪上加霜。 「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我。」他握住她的下巴,「你是我的東西,我的所有物。」 「我不是你的。」淚水滑落,她緊閉起眼,生怕見到那雙沒有光芒的合黑眸子,這僅存的一點堅持又會陷落。 她的恐懼與不願明白寫在臉上,白石磬怎麼也無法由她神情中,找回那日的笑顏。 凝望著她,他再也想不起四娘是什麼模樣,眼裡全被她的脆弱所充滿,容不得一絲縫隙置下四娘身影。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是你的。」 他的思緒冷了下來,臉龐覆上一層寒霜,漆黑的眸子彷彿想將一切吞噬。 俯首,他狠狠吻住了她。 「不要——」思守瞠大了眼,顫抖著往後退。 嘗到她的唇,他心底的郁黯突然失去阻攔地狂洩而出。她抖得越厲害,他就越是深入,不許她逃。 思守指甲劃過他的臉,帶給他一陣灼熱痛感。 「你不是愛著我嗎?」 不容抗拒地,他扯開她的衣衫與自己的,沒有任何愛撫,直接撞進她體內。 「啊——啊——」幾近窒息的強大痛楚,剝奪走她喘息的能耐。於是,她的淚止了,心亦隨之死了。 你不是愛著我嗎? 你不是愛著我嗎? 他的聲音迴盪在她腦海中,久久不散。 不! 她不愛了……不愛了…… 不想再愛了…… 突如其來的胃液翻騰,她作嘔了起來。淚瀰漫了她的雙眼,失去依持、斷線滾落。 他是她的異母哥哥,他倆身體裡流的是相同的血。他怎能侵佔她的身子,叫她承受這亂倫罪? 他是她的哥哥啊…… ☆ ☆ ☆ ☆ ☆ ☆ ☆ ☆ ☆ ☆ ☆ ☆ ☆ ☆ 十指上撫,琴聲響。 白石磐瞥及床楊上的思守身軀震了一下,睜開雙眼。 夜已深沉,他無心睡眠,鳴起古琴悠悠音律,腦中全是思守這些日子來不言不語的孱弱身影。 幾個月來,春走秋至,她時而傾首,望著瞿羅山莊斷崖下緲緲雲煙,時而飄忽起眸,凝視滿園桃花。 除非他問話,否則她不言語,他幾番為此動怒,她猶如驚弓之鳥,四處躲藏。 四娘的女兒,名字叫作思守。 「磐,你可知這曲名?」 他的琴藝,是四娘所教,如今所彈的這首曲,是四娘當年最愛。 「這曲名為『長相守』,相守之意你可懂?就是廝守白頭,直到化為黃土,仍執著不悔。」 他始終無法參透何謂執著不悔。他這生,被剝奪的太多,自幼而長,只在殺戮中求存活。那些柔情,是他這生都難以擁有。 鳴鳳琴琴音流洩,清潤音調迴繞房內。四娘所奏,音色空明。思守所奏,音色空靈;他所奏,則只有空蕩。那陣柔美的聲調離他太遠,他只記得音律,永遠彈不出四娘對愛不悔的癡顛。 從無任何愛恨悲喜的他,如今卻將心牽掛于思守身上。 長相守…… 長廊外,下人叩門。「莊主,已準備好了。」 停下琴音,他起身來至思守身旁。「守兒。」 思守一震,又往床楊後躲去。 「今天可是我們大喜的日子,成了親之後,你便不再為奴為婢,而是我白石磬的妻子。」 「我不要……」思守的聲音些微抖著。 「來人。」白石磬出聲。 隨即,門外下人推門而人。 「將莊主夫人帶至大廳。」他的神色冷淡而無情。「我料今日當有貴客臨門,恭賀我新婚之喜。」 下人趨向前去,抓住思守手腕,毫不留情地將她拖下床。 「不要……不要……」思守惶恐地掙扎。「我不要與你成親……我不要……我怎能與你成親……我不能與你成親……」 「你無從選擇。」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你要如此待我?」 「不為什麼。」白石磬跨出門去。「只為你性命為我所救,自得付出所有。」 第六章 瞿羅山莊的主人穿的是白衣,思守的喜服也為素色。這是最為尊貴的顏色,由古至今,在此深山絕嶺處,從未變過。 大婚這日,山莊上下貼滿了紅紙,掛滿薯字,然而這該是歡天喜地的日子,卻無人有笑容。 她與白石磐一身的白,猶若闖入喜慶中的鬼魅。僕人將她拉至廳堂之前,白巾蓋頭遮去她的眼,她不願服從而掙扎,但白石磐卻附在她耳邊小聲講了句。「記著你還有個妹妹。」 霎時,思守整個人僵直,惡寒自她脊髓升上,凍結她的呼吸,令她窒息。 廳堂之上,坐著個老人,滿頭白髮,身上散發著惡臭,破爛的衣服遮掩不住早已潰爛的身軀,裸露在外的部分,有蛆蟲蠕動。 那是瀕死之人的腐朽氣味,眾人皆聞到了,但無人敢掩口鼻,因那在上位的,足瞿羅山莊前任莊主——失蹤已久的白石覆。 紅燭燃著,幽幽暗暗,猶若鬼火,迷魂奪魄。白石磬泛著淺而不見的殘酷笑意,他當年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無人敢違抗的父親,如今潦倒落魄、武功全廢,只得任他處置而無法反抗。 「爹!」白石磬聲調冷然,彷彿他叫喚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孩兒今日大婚,大哥等會也會到,你們要走,都有個伴。」 白石覆已到油盡燈枯之時,如今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已成廢人。白石磐之所以還留著他這條命,完全只是不想他死得太痛快。這個人當年折磨他多少,他就要他付出幾倍代價。 僕人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思守的淚水落著,她被人壓著頭與白石磐拜堂,白布底下的雙眼無法見著廳內情景,然而卻明確感受到這場婚宴並無喜意,眾人緊繃猶如弦上箭,就連白石磬也是懷著等待某人的意圖,專注著四周動靜。 如果可以,她是想永遠愛著他的,他可以成為她的天,她會無怨無侮一輩子。然而當心一再受創,流血不止的傷口無法癒合,那麼,所希冀的就不可能了。 忽爾,唱禮之人聲音停歇,她聽見白石磬長劍出鞘。 「白石磬,你到底還有沒有身為人該有的心!」白石水泱的聲音,在禮成之後由外緩緩傳來。他也穿著一襲白,身旁跟著個灰衣僕人,神情凝重地走人屋內。 「人都到齊了。」白石磬話語一出,僕人們立即退出門外,隨即廳門厚重柵欄不放,隔絕室外光線,將大廳籠罩於幽暗之中。 思守拉掉遮蒙雙眼的蓋頭,慢慢地往後躲去。她可以預料今日這場婚宴最後結局,而她並不想目睹。只不過當她欲置身事外時,白石磬卻一手攬來,將她緊緊摟進懷裡,不許她逃脫。 「睜大你的眼睛,我要你曉得不服從我的人,最後會有什麼下場。」白石磬陰惻惻地道。 思守黯然,眼眶中的淚水已漸漸流乾。 白石水泱道:「我本來不會再回翟羅山莊,雖知爹在你手裡,也不會回來。然而,你怎能如此喪心病狂,連自己的親妹妹也欲加以殘害?」四娘的女兒叫作思守,與四娘有著一模一樣的聲音,這是瞿羅山莊放出的消息,他料,這是白石磐誘他赴虎穴的手段,但四娘當年照顧他極多,他不能不管。 白石水泱身後,只效忠於他的灰衣僕人緊緊跟著。灰衣僕人的劍也拔了出來,全心全意護著白石水泱。 「若不這麼做,就是到我死,你都不會再回瞿羅山莊。」白石磬緊緊扣住思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