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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夏夜 「沒關係。那我在門外等他可以嗎?」 「姑娘,王爺可能好幾天後才會回來,你等不到他的。」侍衛好心地提醒她。 楚畹不聽勸告,固執地站在大門旁守候。 她非等到靖親王不可,求告舅舅失敗,靖親王是她最後的希望。 從傍晚一直站在華燈初上,楚畹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寒氣徹骨的夜風凍得她渾身發顫,她自包袱裡取出一件棗紅色的巨型披風披上,抱緊包袱繼續等候。 這件披風是他們楚府被抄那一天,那位公子裡在她身上的,她一直留在身邊妥善保存;這次上北京,她也不嫌累贅地帶了上來。 雖然這件過大的披風只能擋風不能保暖,她還是喜歡披著它的感覺,它會讓她回想起那個俊逸的高大身影,心中充滿了暖意。因此她寧可披著它讓身體受凍,也不願拿包袱裡的棉襖將它換下來。 夜漸漸深了,楚畹拉緊身上的披風,望著大街上慢慢瀰漫的茫茫白霧,她的心不禁也一片茫然。 已經在這個大門外站很久了,久到幾乎讓她忘卻來到北京的目的。她到底是在做什麼呢?一個多月前她揮別了慈母,和一家不認識的人踏上了往北京的旅程,忍受一個多月的惶恐和孤寂所換來的結果,居然是在人家大門前呆站,等候一個未知的將來。她是在做什麼? 無助地一個人站立在黑夜中,楚畹漸漸感到徬徨、恐懼,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當初在告別娘親的時候、在前往北京的旅途中、甚至是在和勢利的舅舅應對的場面上,她一直都充滿了希望,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夠說服舅舅,救出爹和兄長;所以這一個多月來,不管她面臨再怎麼困苦難堪的局面,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哭,只要她能夠堅強,就一定會有希望——就算是在舅舅拒絕援助的那一刻,她依然這麼想。但是現在……她不禁開始失望了…… 也許她實在太天真了,怎麼會以為這位素昧平生的王爺一定肯幫助她呢?納蘭則英是她的親舅舅,以他中堂這等崇高的官階,都因為懼禍而不肯站出來替他們楚家說一句話,她憑什麼認為這位非親非故的王爺就肯伸出援手?說不定舅舅叫她來找這位靖王爺,只是藉口把她趕出中堂府罷了…… 她真的好傻,一直站在這冷風中做什麼呢?為什麼她要相信那個不義的舅舅的話,對靖親王充滿希望而傻傻地站在這裡,不肯離去? 或許她應該走了,就算她真的在這裡站到靖親王回來,人家也未必願意幫她,她何苦傻到拿自己的命去賭一個可能是舅舅捏造出來的謊言?何況,她也不見得等得到。 可是,她又能走到哪裡去?偌大的北京城,她舉目無親……想回家,但她不認為以她這樣的身體狀況,還能拖命回到蘇州…… 她好累……一趟北京行幾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生命力……她不想再撐下去了…… 夜更深了,楚畹冷得緊靠著牆壁直打顫,強烈的倦意隨著凍人的寒風不停地襲擊她,她不由得垂下了頭。 這裡好冷……也許她連今夜都熬不過去…… 在寒夜中佇立了許久。衣衫單薄的楚畹終於不支倒地。喪失意識之前,她還緊緊地抓著身上的披風,腦中閃過一個高大的影像。 好想……見見他…… 「咳……咳咳……」楚畹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 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簡陋房間。真大啊……不過,這裡是哪裡呢?她怎會在這裡? 楚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掙扎著想自床上起身,卻因此而引發一陣激烈的猛咳。 「咳!咳……咳咳!」 好難過,好像連肺都快咳出來了…… 「咦,姑娘,你醒了呀!」房外兩個裝扮像丫環的女孩聽到她咳嗽的聲音,連忙跑了進來。 「咳!咳……你們是……」 為首的那個丫頭沒有理會她不清不楚的詢問,逕自興奮地轉頭交待她身後的另一個丫頭:「小紅,趕快去告訴總管大人,這位姑娘醒了!」 名為小紅的丫頭連忙回身跑去通知。 「請問……這裡是……」楚畹發現自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身體也一樣。 「我叫阿紫,你現在什麼都別問,等一下總管大人來了你就知道了。」她說著倒了一杯茶,遞給楚畹,「來,喝茶吧。」 「喔,謝謝。」楚畹端坐在床上,接過茶杯。 過了一會兒,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走了進來。 「這是我們王府裡的總管大人,」阿紫連忙附在楚畹耳邊告訴她。「昨晚你昏倒在大門外,就是他叫我們把你帶進來的。」 這麼說,這裡就是靖王府了?他們何故要救她? 正疑惑著,那位老者來到楚畹面前。 「這位姑娘,請問你和我們王爺是什麼關係?」他一開口就這樣問。 「呃?」楚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我和靖王爺沒有任何關係。」她老實回答。 「是嗎?」老總管困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似乎不是很相信她的回答。 楚畹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有什麼不對嗎?她不由得低下頭審視自己。 「那請問姑娘身上那件披風,從何而來?」他再問道。 「這件?」她拉拉自己身上仍披著的大披風,「是一個人借我的,怎麼了?」 「可知那人是誰嗎?」老總管逕自接著問。 楚畹搖搖頭。「我沒見到他的臉,不過,我想大概不認識。」她據實以告。 老總管臉上的困惑神情愈甚。他盯著楚畹看了好半晌,又說道:「你找我們王爺有什麼事?」 「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拜託王爺援助;至於是什麼事,很抱歉,我必須見到他才能說。」 老總管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什麼。 片刻後,他說:「我們王爺如今不在府裡,你可以留在府中等候,不過,有一個條件——在王爺尚未回來的這段時間,你必須安分地待在這個下人房,不得任意走動。」 待在府中等他?可是等到了又如何?她已經想過了,舅父叫她來找靖王爺,很可能只是打發她的藉口罷了,人家和她非親非故,根本就沒必要援助她……不過,也許她應該試試看,反正她如今也無路可走…… 如此轉念一想,她連忙答應總管——「我知道了,謝謝你,總管大人。」 老總管離開之後,小紅和阿紫兩個小丫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也跟著跑了出去。房裡只剩下楚畹一人。 留在蘇州的娘親、蘭姐姐不知道現在怎麼了,生活還不知道會不會受苦?……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他們救出來?……她又該怎麼救?如今她也是自身難保…… 舅父寡情無義,她是不能再去找他了;如果求告這位王爺的希望也破滅之後,屆時她何去何從?別說要救父兄,她自己都活不了…… 天啊,何以她會落到這種地步? 獨坐在房中的楚畹,不禁無聲地流下淚來。 離開家鄉後的第一滴眼淚,象徵她深沉的絕望。 繁華散盡夢一場,未知何處是家鄉。 「披著我的披風的女子?」 下江南替皇上辦事的聿亙王爺回到王府數天之後,老總管何欽才趁便將那位女子的事稟明。 「是的,她在十幾天前來到王府,說有要事非得求見王爺不可。她在大門外等到昏倒,老奴見她身上披著的是王爺的披風,就擅作主張將她帶進府裡,現在人在下人房裡。」 「可清楚她的來歷?」 「老奴曾叫人問過她,那位姑娘連姓名都不肯透露。不過,看她的言行舉止典雅有禮,似乎應該是出自名門世家;另外,那位姑娘外形纖細弱小,很像南方人。」 聿亙一貫冷漠的俊臉神色如舊,一對深沉精斂的眼眸黯邃地靜定著,令人無法臆測他的心思。 南方人?身形纖細?名門世家?他不記得他曾經認識這樣的女子;在江南一帶他所認識的女子,大多都是歌伎娼粉之流,名門世家那些矯揉做作、表裡不一的所謂「黃花大閨女」,他向來是連碰都懶得碰,因何會有人找上門來,還身著他的披風? 有查明的必要! 「帶她到書房見我。」他冷淡地丟下了一句話,轉身往書房走去。 楚畹跟著老總管要去見靖親王,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 不知那個靖王爺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像舅父說的那樣,是個和善之人?如果是就好了。但萬一舅父真的騙她,那她怎麼辦?可能會惹人見怪…… 何欽將她帶到一棟小樓之前停了下來。 「這裡就是王爺的書齋,王爺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何欽說完之後,逕自丟下她走掉了。 楚畹在書房外呆立了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定定心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開門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