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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艾玫    


  聽兒這才回過神,挪動腳步,慌張的從屏風後走出來。

  伍學瀚跟在聽兒的身後,眼露氣煩——誰教桃花不識趣的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曖昧波濤。

  「聽兒……大少爺……」桃花見狀,立刻知道自己挑錯了時機,再看伍學瀚一臉想要罵人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得趕緊溜。「我不知道大少爺在這裡,那我先出去了。」

  「桃花姊……」聽兒輕輕喊住溜到門邊的桃花。

  「聽兒,我明早再來。」不顧聽兒苦求的眼光,桃花還是動作迅速的將房門關好。

  聽兒只好垂低視線,繞過伍學瀚的身邊,小跑步的往床鋪的方向跑去。

  「小心呀!別這樣跑。」他叮嚀,卻沒有阻擾她的閃躲。

  她上床,躲進棉被裡。

  他心頭升起淡淡不悅。

  她看到他是自慚形穢。

  他看到她是懊惱悔恨。

  她想著他怎麼還沒離開?

  他偏偏掀開棉被上了床!

  她身體僵住了,動都不敢動。

  「我好累,躺一下就好。」他似在自言自語,其實是說給她聽的。

  剛剛在伍老爺那裡,他才應付過一場大戰。

  苗千芙果然去向伍老爺告狀,他免不了受了一頓責罵。雖然伍老爺不是注重門當戶對之輩,但是門風不可辱,他費盡唇舌,才讓伍老爺的脾氣稍緩。

  可聽兒畢竟確實曾經許配給別的人家,就算是她娘親執意妄為的騙婚,名節受損的卻仍是聽兒。

  唉!這可是一道難題。

  她身上有股清香,可能是藥香也可能是體香,總之這樣的氣息令他很舒服。

  他本來只是想略微懲罰她,才會故意躺在她的身邊——誰教她這麼怕他呢?越是這樣,他越想逗她。

  沒想到,睡意滾滾而來,是安心也是自在,他就這麼沉入無邊無際的夢海裡。

  但聽兒可沒這麼好運。她側身躺著,面對著牆背對著伍學瀚,感受著他熨燙背後的體溫,想他在想什麼。

  唉!她早該是他的人了,如今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又該怎麼辦呢?

  ☆ ☆ ☆ ☆ ☆ ☆ ☆ ☆ ☆ ☆ ☆ ☆ ☆ ☆

  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她既然不肯入他的房,那就由他到她的房。

  夜夜他都和她同床共枕,聞著她的體香,消除忙碌了一整日的疲勞。此外並沒有更多輸矩的動作,只是細心的呵護她。

  她也不再如驚弓之鳥,漸漸的會等待著他,甚至期待著他。

  白天他仍然帶著時得四處巡視,三教九流、販夫走卒、達官貴人,他都要交際應酬。

  這是他的私心也是嫉妒心——他不喜歡時得和她太過於接近。因此,他另派了三名家丁守在院落外。

  她的傷勢已經完全復原,只除了頸上那淡淡的粉紅色疤痕,證明她曾經在鬼門關前徘徊過。

  這日,暮色深沉,她以黃海子泡了茶,芬芳的香味淡而不膩,而後再用托盤端著兩杯茶往書房前進。

  無論她是小小還是聽兒,一切幾乎都沒變。不過雖然她不用再做粗活,還是需要善盡本分的服侍他。

  她舉手敲門,是時得應的門。

  「我來。」時得接過她手裡的托盤。

  伍學瀚在筆墨間抬頭,正巧見到她對時得盈盈淺笑。

  「時大哥,茶要趁熱趕快喝,這可是剛曬出來的花葉,很好喝的。」她看著時得說。

  伍學瀚乾坐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謝謝。」時得對她回以淡笑。

  雖然注意到伍學瀚的眼光始終不離她身上,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笞應過要泡黃海子給他喝,卻找不到理由,只好藉由時得的手。

  「那我下去了。」她還是綁著兩條麻花辮,穿著屬於小小的粗布衣裳。

  她並沒有因為身份明朗化而有所改變,況且這些日子,伍學瀚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任何屬於夫妻間的話,她覺得還是當小小比較好。

  伍學瀚沒有留她,看著她來又去。

  時得將一杯茶放在他的桌上,端起另外一杯享用著。

  「聽兒倒是對你挺好的,開口閉口都是時大哥。」他沒有察覺到自己話裡的酸味,可時得這個局外人卻是聽得分明。

  「聽兒對大少爺也很好。」

  「是嗎?那茶好喝嗎?」

  「大少爺自己喝看看,不就知道茶好不好喝了?」

  伍學瀚沒有喝茶,卻站了起來。「她怎麼只招呼你,卻不招呼我?」

  「這你得自己去問聽兒。」

  伍學瀚往外走,「是呀!我倒要聽聽她怎麼說?」

  時得不表示意見。「反正我們事情也談完了。」大少爺雖處事俐落、行事果斷,卻看不出自己已經深陷紅塵男女都會經歷的感情漩渦裡。

  伍學瀚看了時得一眼,竟跟他吃起醋來。「讓桃花將晚飯送到我的房裡。」

  「是。」看來今日聽兒是想躲也躲不過了。

  沒錯,他在她的心中只是大少爺卻不是夫君,這樣的事實讓伍學瀚覺得很不舒服。

  來到她的房間,他沒有敲門,逕自推門而入。

  聽兒正在做鞋,裁剪好的鞋形就擱在桌面,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縫合鞋面。

  她聽見開門聲,不用抬頭也知道是伍學瀚,只有他才會入她房如入無人之處。她擱下手裡的針線,起身相迎。

  「大少爺!」

  「我來討茶喝的。」他灑脫一笑。

  「呃?」她不解。

  「剛剛你只有請時得喝茶,卻沒有我的份,我可是你的夫君呀!」

  「我有倒兩杯茶。」一聽到夫君兩個字,她就渾身不對勁。

  「我喜歡你親手倒茶給我,我不要時得的施捨。」

  她連忙拿起桌上的茶壺為他倒了一杯茶。「大少爺,請用。」那茶明明有一杯是要給他的呀!

  他一口喝盡杯中的茶。「這就是黃海子?」

  「嗯,好喝嗎?」

  「這麼好喝的茶,下次我得先嘗,別便宜了時得那小子。」

  「這麼粗糙的茶,沒想到大少爺會喜歡。」她有些受寵若驚,彎彎的眼眸裡全是笑意。

  「你以為我只喝好茶?」他貼近她一步。他喜歡她淺笑的樣子。

  「大少爺出身富貴。」這些日子以來,夜夜共枕下,她已經不再害怕他突然的親近。

  「那你太不瞭解我了。」他將她麻花辮的發尾卷在手指上把玩著。

  「聽兒若做得不好,還望大少爺多多指點。」記得三天前,他把玩她發尾時,她的心蹦蹦亂跳得十分厲害,而現在她依然覺得窘迫。

  「你很容易臉紅?」不過他很喜歡。

  「……」她雙掌貼上自己熱燙的臉頰。心想:還不是都是你害的。

  他瞄見她桌上那男鞋的布面。「你在做鞋?」

  「是呀!幫時大哥做的。」

  這下可掀翻了他滿心的醋罈子。

  「幫時得做,卻不幫我做?」溫和的假象下藏著隱隱的怒火。

  「我粗手粗腳,怎配給大少爺做鞋?」她說的是實話。

  「你什麼時候看我穿華衣、吃美食?什麼時候看我揮霍無度?」他迭聲質問,原本捲住她秀髮的長指改扣住她小巧的下巴,逼她非得面對他的俊臉。

  「我……我只是個騙徒,承蒙大少爺的同情,我才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怎敢踰越本分,替大少爺做鞋呢?」第一次將心中的不堪說出口,她可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

  是同情嗎?她的話如五雷轟頂,貫穿他的神經。他納她為妾的本意,的確是為了減少禍害。此刻面對她的「指控」,他竟無力反駁。

  可是,經過這段時日與她的相處,從小小到聽兒,他對她的感覺變了。這樣的好姑娘,他心裡是越來越喜歡;可雖然他能言善道,卻不善把情愛掛在嘴邊。

  「你不是騙徒,騙婚的是你娘。你現在是我的妾,所以不准為時得做鞋,不准為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做鞋,你只能做給我穿。」他骨子裡的霸道與固執在此刻表露無遺。

  「啊!」她微啟小嘴,對他的宣示很訝異。

  時得對她的心,他不是不懂;她對時得的好,他也看在眼裡。他原本以為她看得見他對她細心呵護的一切,以為她知道他正在努力的贖罪;誰知她還是只把他當成主子,還是一個比時得都不如的主子。

  他已經嘗過差點失去她的痛心,他絕對不能失去她。他得打開兩人之間無形的心結,不能讓她再有尋死的念頭。

  那不點而紅的唇,正勾引著他深沉的慾望。再多的解釋也是枉然,他要以行動來證明一切,他不想再錯過她!

  傾身,唇落。

  他帶著自己的心意吻上她,昭告對她的感情。

  驚慌,失措。

  她宛如一條死魚,動也無法動。

  她的唇是如此美好,比黃海子還要芳香百倍。他雖捨不得離開,卻還是淺嘗即止,他不想嚇壞她。

  捧著她發燙的臉蛋,只見她半覆眼睫,胸口一起一伏的快跳著。

  他在她唇上低低細喃,「洞房花燭夜我不該不問清楚就逃離,害你受苦受罪;知道你想當小小時,我不該由著你去,任你小腦子裡胡思亂想;我早該把話對你說清楚,這樣你就不會挨了那一刀。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就原諒我吧!」他把一切的過錯都攬在身上,再也無法對她和時得種種親近的舉動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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