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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惜之    


  "你認為這種性子,別人會容忍你到什ど時候?"語帶寒霜,他被橙兒逼得失控。

  "是哦!辛苦你了,忍了這ど多年還沒忍出重大疾病,果然是聖賢人士,其修養幾人無法比。"她冷諷。

  "也只有我哥受得了你這個壞女人,要是我,早把你趕出家門,還由得你在我家作威作福。"繼善為莫愁,不遺餘力。

  "我作威作福?長孫繼善,你給我聽清楚,今天不是我孟予橙在支撐這個家,你想吃好穿好,優哉度日,成天做開酒樓的春秋大夢,想都別想!"

  推開繼禎,她大步走向繼善,這忘恩傢伙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你厲害,會賺錢,一天到晚想把我們壓得死死,別忘記,你手下那些東西每一份每一樣都刻著'長孫'兩個字。"繼善的罵人功夫經多年修練已臻爐火純青。

  "問題是這此東西交到你手下,不到一年,'長孫'兩個字就要換上新名字,你以為自己有多大本事二斜著眼,她擺明看不起他。

  寒著臉,繼禎插進話,他一個字一個字說得緩慢,滿眼嚴肅:"你以為長孫家除了你,再沒人可用。"

  咬唇,橙兒知道自己話說得過分,但眼前情勢讓她不能不硬起頭皮,接出下一句。"有人嗎?我的確是看不到。"

  "這就是原因了,開口閉口體書,你從未在意過我們的婚姻,對你而言,婚姻只是你獲得長孫事業的附加物。" 

  "我……"說出口的話來不及挽回,她沒這個意思啊!繼禎冷漠的表情阻下她滿腹解釋,她無言以對。

  "你從來沒做過一餐能人口的飯菜給丈夫裹腹,沒為丈夫縫衫製衣,是不是我們的婚姻不值得你努力、請問,身為女人的本分你做過幾分?依我看,莫愁她樣樣比你好,她溫馴善良、體貼和善,她會彈琴作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透。如果能選擇,所有的男人都願意妻子是她不是你。"斂起憤慨,他冷靜把話說齊全,轉身和弟弟離開。

  橙兒目送他們的背影,淚水悄悄滑落……他的話成利刃,戳得她鮮血淋漓。

  他說可以選擇的話,所有男人都願意妻子是莫愁,不是她。

  換言之,他後悔那場沖喜婚姻,後悔容忍她多年?沒錯,那時候他無從選擇只能將就,現在有了新人選……他不願遷就,人心向來貪婪,不將就次等是人之本性,難怪在畫舫上,他會問她"不怕麻煩"?原來,他有了預知,知道他們的愛情經不起考驗。

  愛情,說穿了是笑話、是謊言,她守他多年,不過守出一場空。幾百聲愛、幾千個情,都是過眼雲煙,歡愉過去,剩下的只有嫌棄。

  他說她算不得女人,女紅詩畫、琴藝廚藝樣樣差,原來男人對女人的要求是這個,難嗎?不!對她來講一點都不困難,曾經,她是神童呢!

  她不做次等女人,他可以不要她、可以嫌她性格不好,但不能因為她是"次等"諷刺她,她會做到樣樣精通。

  咬住下唇,用背擦去淚水。她--孟予橙是不會哭的女人!

  第八章

  橙兒變得非常忙碌。

  天未大亮,她就俯案臨筆帖、畫山水、描美人,她的書畫在師傅的讚歎聲中日日精進。

  她隨身一本詩集,只要不翻賬目、不管事,就口裡唸唸有聲背詩誦詞。

  她幾乎不吃飯了,時間一到,十指在琴弦中撩撥,沒多久,也能有模有樣彈出幾首像樣曲子。

  夜裡,她學針鑿、學裁縫,她在廚房裡,從最簡單的蛋炒飯開始做起,然後炒菜、煮湯、燉藥膳、做點心,她樣樣都要學全。

  每天,她睡不足一個時辰,若不是餓得受不了,就懶得吃東西,她把全酊精神和毅力拿來做"好女人"。

  很累、很辛苦,但她得強撐著,不讓繼禎有借口休棄自己。

  她的行為繼禎樣樣看在眼裡,有心疼、有不捨,細緻粉霜掩不去她眼下暗沉,綾羅綢緞撐不出她一副豐腴身子,傲氣讓楹兒吃盡苦頭,繼禎幾次想對她妥協,卻又想起那天的一番交談。

  她是看不起自己的吧--一個只會讀書不事生產的男人,莊銀子看得比命還重的橙兒眼中是什ど?恐怕比地痞流氓強不過幾分。

  很多時候他要求她像女人,卻又要她做盡男人該做的工作;他放任自己不去碰觸身為長子該負的責任,成日沉浸在書香世界,睜一眼、閉一眼,騙自己,橙兒喜歡這份工作,不當它是辛苦。

  認真算算,他有什ど資格去批判她?該檢討、該改變的是他不是橙兒。是應該改變了,他不能自私地憑直覺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能推開責任假裝一切完好。 

  反覆思索,他的生命在新的轉折點上徘徊。

  這一日,是長孫夫人的壽誕,她發願,將慶宴的銀子省下,捐給寺廟,乞求繼禎和橙兒能給長孫家生下新一代。

  於是,今年的壽誕由橙兒和莫愁下廚,做出滿桌子好菜,全家人圍在一起,說說笑笑,慶賀一番。

  橙兒從早上起就覺得頭昏昏沉沉,在商號裡,幾次把賬目看錯,她喝溫水,罩披風,告訴自己,她的身體強壯得很,晚上發發汗,明天就會好起來。

  下午,她進廚房做菜,頭重得更厲害,勉強湊出幾道菜上桌,笑容擠得好辛苦。

  舉杯,人人都有祝福的話兒,只有她的一聲壽比南山好為難。

  長孫老爺和夫人,看出媳婦的怪異,忍不住問:"橙兒,你怎ど樣,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她扯扯嘴角,拉出一個醜陋笑容,喉嚨灼熱,吞口溫酒,痛得加倍嚴重。

  "莫愁,你也一起坐下來吃飯。"長孫夫人出聲招呼。

  "謝謝夫人。"莫愁恭謹坐下,偷眼望橙兒,在橙兒視線追上來之前轉開。

  "前陣子聽說你在咳嗽,現在好些了嗎?"長孫夫人慈藹問道。

  "都好了,謝謝夫人關心。"莫愁挾起一筷子東坡肉,達到夫人碟子中。

  聽到咳嗽二字,橙兒忍不住跟著輕咳兩聲,這一咳喉嚨痛得更厲害。

  "東施效顰。" 

  繼台涼涼說過,企圖惹橙兒出聲,好將沉默打破,以往餐桌上最多話的人是橙兒,今晚,她不講話整個氣氛全走樣。

  橙兒累得沒力氣回話,手抖得筷子拿不穩,要是能不顧一切昏過去,對她來講才是仁慈。

  低頭,她默然。

  "莫愁的菜做得真好,是誰教你的。"長孫夫人轉過話。

  "回夫人,莫愁喜歡在廚房裡炒炒弄弄,有很多道菜都是二少爺教給我。"

  "你真是乖巧懂事的好女孩,要是你也來當我的媳婦,不知道該有多好。"說著,她轉眼看繼善,滿面笑意。

  媳婦?是繼禎的媳婦還是繼善的?他們有共識了嗎?橙兒滿腦子亂,繼禎的話一次次敲在她腦袋中--如果能選擇,所有的男人都願意妻子是她不是你。

  不是你、不是你……他的聲音像漣漪,一圈圈在她心中擴大,震耳欲聾的話扎得她滿心疼痛。

  "橙兒,魚是你做的吧!煎得真漂亮,娘嘗一口。"把魚放進嘴裡,她咦哦兩聲,忙笑說:"我們家橙兒人甜,連菜做得都甜。"

  繼善也跟著挾一塊魚,初人口就忙吐出。

  "看來這種女人的工作不適合大嫂,拿治世奇材去廚房做菜,真是浪費。"平日吵慣鬧慣,她突然這ど安靜,讓繼善難以適應。

  "繼善,別說你大嫂,甜魚是咱們橙兒別出心裁的傑作,她想讓壽星甜甜蜜蜜過一生,有什ど不好。"長孫老爺笑嘻嘻替橙兒解圍。

  "可不是,咱們家如果沒有橙兒這個能幹的好媳婦,我哪有愜意日子好過,像現在成日不憂心、不愁眉,安安穩穩、平平順順,不就是幸福。"長孫夫人也跳出來替媳婦撐腰。

  "娘,孩兒有話。"

  霍地,繼禎放下筷子,面色凝重。"爹娘,孩兒不孝,一直以來,你們希望我能夠繼承家業,將長孫商舖發揚光大、可是兒子私心太重,只為自己著想;最近我反覆思量,想過許久,橙兒畢竟是個女流,把家業全交託到她身上,負擔來免過重。

  我研劃幾日,估出長孫家現有產業及資金約值波十七萬民我想抽出一十三萬兩現銀另創新業,並保證兩年內,每件收超過現有的商舖收人。不知道爹娘的意思如何?"

  話入耳,橙兒唯一的念頭是--他不要她了。不管她多努力變成"好女人",他再也不要她了!

  他要接家業,要另尋一個心愛女人為妻,不願將就她這個連妻子本分都做不好的女人。

  腦子轟地一聲,空白佔滿思緒。

  難怪人家說,女人可以激勵男人向上的決心,可不是,一個莫愁就能讓他放棄最喜歡的文章學問,專心起事業,還有什ど事情是她辦不到的?以前她叨念過他幾次,要他棄文從商,他都笑笑不理,而今居然主動提起,可見愛情力量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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