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碧蘿 > 莎曼公主的武士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23頁 碧蘿 *** *** *** 退出小客廳,朱理安一陣疲累,這感覺來自心理,而非來自身體。勉強做不合自己個性的事果然很辛苦。年輕的伯爵皺著眉,回到專為貴賓準備的房間,意外地發現有個不速訪客正在等他。 「禁衛隊長找我有什麼事嗎?」他有些懨懨地問,實在不願再與這些人假意周旋。 伊林梅爾王室禁衛隊的新任隊長猶豫了下,看著他的眼睛;低沉地開口。「我這麼說或許有些唐突,但請相信我絕沒有對薩丁陛下和伯爵不敬的意思。能不能請您告訴我,薩丁陛下此次求婚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朱理安愕然,他怎麼也想不到有人會問他這種問題,更加想不到會是由這個人來問他。他驚訝地仔細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羅亞。啊,他認出來了,是初次偶遇時陪在莎曼公主身邊的護衛,也是剛到托勒利夏那天,莎曼公主眼中的…… 「你是代表誰來問這個問題呢?尼奧王子?莎曼公主?還是你自己?」他的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這並不重要。」羅亞避開他莫測高深的眼光,不自然地說。 「這很重要。」朱理安沉下臉,「因為它關係到我答案的真實程度。」 羅亞沉默了長長一段時間,終於向朱理安行了一個禮。「對不起,問了這麼無聊的問題,請伯爵忘了它吧,告辭。」他轉身向門外走去。 突然,朱理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你愛她吧?」 像被鞭子抽中般猛地一顫,羅亞頓住腳步。「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既然愛著她為什麼不去爭取?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你難道不會因此而後梅嗎?」朱理安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如此激動與憤怒,這些話根本不是迎親大使應該說出口的。 羅亞僵硬地站著,好半天,他回過頭,眼神陰鬱而絕望,沙啞地說:「因為,我沒有辦法給她幸福。」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朱理安閉上眼睛,頹然坐倒椅中。「真的是個無聊的問題。」而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那樣指責、質問他呢?自己不是和他一樣做著相同的事嗎?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也改變不了,甚至還在盡力促成悲劇…… 呻吟一聲,他舉手摀住臉。「朱理安·金·達特,你的確是個偽善者啊。」 *** *** *** 離開朱理安的住處,羅亞踉蹌地扶住身旁的牆壁,透不過氣來似地大口喘息著。他撫住胸口,深深地俯下身去,若不如此,心就要痛得爆裂開來。他緊緊地咬牙,運用全身肌肉的力量,來和那陣劇烈的刺痛作對抗,緊得甚至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自己是昏了頭嗎?為什麼要去問那種問題呢?難道聽到「薩丁陛下非常喜愛莎曼公主」之類的答案,自己就會安心、就會無憾、就會不再牽掛莎曼的幸福嗎?或者,只有親眼見到她一切安好生活美滿,才能讓自己不後悔推開她的手,將她推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然而,心靈深處卻如此清晰而殘酷地明白,終其一生,他都不可能獲得平靜,心頭的那個傷口,是任憑歲月更迭、桑田滄海。也無法止痛痊癒的! *** *** *** 為了顯示利迪斯對此次聯姻的重視,利迪斯王源源不斷地派人送來各種奇珍異寶,而在這一天送到的禮物最得托勒利夏君臣歡心。 那是一盆紅色伊秀塔花——在伊林梅爾,伊秀塔花被視為「幸福」的象徵,每一位出嫁的女子都要在發上別一朵做吉樣裝飾。伊秀塔花本為單瓣,唯有在王都帕西法爾的皇家園園中所種的是雙重花瓣,因而,新娘配戴雙重瓣伊秀塔花是伊林梅爾王室婚禮的傳統。 國變之後,他們自然無法再遵循這一風俗,而利迪斯王居然能夠送來一盆雙重瓣伊秀塔花,其用心之誠、神通之大不言而喻,更暗示了莎曼公主與托勒利夏代表伊林梅爾正統王室的意義。 *** *** *** 時光飛逝,轉眼間,出嫁的日子就要到了。尼奧王子將親自護送妹妹前往利迪斯都城墨赫裡完婚,嫁妝己全部備妥,隨從也都做好準備,只等明日一早祭過先王、王后便可出發。 由十四名女工精心刺繡而成的結婚禮服,用架子妥帖地支撐在床畔,即使早無舊日尊榮,禮服還是很奢華,一半為了襯托她這個新娘,另一半也是為了襯托兩方的尊貴地位。 夜冷如冰,在這個出嫁前的寒夜裡,一顆心始終不能人睡。 技著厚厚的毛裘,莎曼坐在窗前,幽幽地、癡癡地望著天邊孤懸的那輪明月。 下了兩、三日的雪,今夜卻突然晴朗起來,整個天宇澄明如水,萬里無雲,襯著一顆如冰似玉的寒月,淒冷至極。 就這樣告別了嗎,羅亞?她輕輕地在心中問著。這一次的分離之後,再相見只怕遙遙無期,即使能夠相見,我也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我己為人妻、為人母,而你身邊,也會有一位溫柔的妻子,以及一個可愛的孩子吧? 從今以後,我的夢將是訴不盡的淒寒,是我的無奈,你的無意啊! 如果我們真的有緣,為何這緣分無法支持個幸福的結局?甚至,不容我向你親口道珍重。 一股難以自抑的衝動推著她起身,穿上禮服,戴好白紗,向門口走去。經過放著那盆伊秀塔花的桌前時,她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她摘下那朵含苞欲放的紅艷花朵,輕輕插進發間。 夜靜無聲,沿著長長的石廊,她一步步走向羅亞的房間,像是走向婚禮的聖壇。拖及足面的裙據發出沙沙的聲響,心,也漸漸熾熱起來,期待一個甜蜜而哀戚的告別,讓她可以無憾地離開。 羅亞啊…… 在他的門前,徘徊躑躅,終於舉起冰冷顫抖的纖手,叩響房門。 「是誰?」屋裡立刻有了回應,熟悉的語聲裡滿含不耐與煩躁。在這寒冷冬夜,無法入睡的似乎並不只有她一個人。 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勇氣似乎一下於跑到天邊。 門開了,在明亮的月光下,被著外衣的羅亞,看見那個身穿雪緞華貴禮服的窈窕身影,陡然退了一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莎曼……公主!」 水色的月光清冷地灑在她身上,雪緞反射出一層濛濛螢光,她看上去像是從最深沉的夢裡走出的精靈,帶著難以言喻的聖潔與誘惑,叩動著他的心扉。 「我只是想來和你道別。」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兒輕輕開口,聲音柔和得像春天的風。「畢竟,我們曾經是朋友,朋友是不能輕率分別的,對嗎?」 羅亞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看到她的那一瞬起,思緒就完全亂了。 「我知道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她暗暗握緊了拳,「也別笑我不知羞恥……」 「莎曼!」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眼前一陣恍惚,他好像看到她掀開覆面的白紗,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俏臉蒼白中透著奇異的紅暈,像霧中的花,離他那麼遙遠,然而,又是這樣接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 一個柔軟戰慄的身軀投進他懷中,他聽到宛如天籟的低語,「請你吻我吧,至少讓我帶走一點甜蜜的回憶。」 接著,兩片柔嫩而冰涼的唇瓣帶著微微的顫抖印在他唇上。 理智的堤防瞬間清決,那壓抑己久、潮水般的情感完全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淹沒意識。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她,深深地、激切地吻她,忘記了過去,忽略了現在,也;沒有未來,只有此時、此刻、斯景、斯情…… 子夜的懷抱裡,命運清寧淡漠地站在一旁,注視著他們在彼此的親吻中翻滾著生命的動盪離合,無論他們知不知道、願不願意,未來的巨大車輪都將不可阻擋地碾過他們的血肉之軀,碾成一生的傷痕,卻無人憐惜。 幾乎要窒息的長長熱吻結束時,她緊貼在他胸前,感覺到彼此的心應和著歡跳。他的手臂是那樣強健有力地擁抱著她,帶給她春天般的溫暖、夏天般的火熱,她覺得一生的幸福都在這個懷抱裡了。 「羅亞……」她低低地說,宛如夢囈。「其實,你也是愛我的吧?」 這句話像一柄大錘,一下子擊碎這夢幻般的柔情蜜意,讓理智重回頭腦。羅亞猛地一震,放開了她。天,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他居然——吻了她!吻了利迪斯王的新娘! 此刻,那身華貴的結婚禮服和她發間艷紅的伊秀塔花,無比刺目地提醒他這個無可改變的事實——她,即將成為別人的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