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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樓心月 望著形容憔悴、神思恍惚的他,筠庭發覺自己的眼眶莫名地發熱了,一顆心突然揪得好緊,隱隱抽痛! 此刻,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真正的感情歸向了,如此深刻的愛戀情潮,她如何逃避得了? 她步履輕緩,卻無比堅定地走向他,腦海只剩下一個清晰、不容置疑的念頭——她愛他! 為抗拒這份愛,她逃得好苦、好累,而今,她不再抗拒,因為無力抗拒,也因為不想抗拒。 她輕巧地在他身前蹲下,用柔軟纖細的小手心疼地撫上他深鎖的濃眉,輕輕滑至他刻鏤著痛楚的俊挺容顏,沉靜如水的眸光定定望進他震驚的黑眸,幽幽然道:「你變了,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趙毅翔,看情形,你這幾天恐怕過得糟糕透頂。」 趙毅翔如遭電擊,匆匆別開眼,不敢迎視她含著縷縷柔情的眼眸,有些顧左右而言他:「你送文件來給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檔案夾上。 「這就要問你,為什麼不來上班?身為你的秘書,我竟然還得透過別人才能得知你的行蹤。毅翔,想躲避我也得有技巧些。」她似乎忘了她也有過蹺班半天的紀錄,那時,她不也在用最沒創意的方式躲著他! 「別告訴我,你可以心無芥蒂、若無其事地面對我。」他起身接過筠庭手中的資料放到書桌,深吸了一大口氣,努力平復內心波瀾洶湧的情緒後,才轉回身力持鎮定地面對她,「我並不是有意逃避你,只是我們都需要一段時間來調適自己,努力忘掉那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 面對他此刻的冷淡平靜,好似所有的事皆已春去了無痕,雲淡風也輕,再也勾不起他一絲情感的波動。筠庭心口泛起難解的苦澀,不管他介不介意,她認為自己有責任為那天晚上的失言向他道歉,她的言詞太傷人了,她承認。 正思索著該如何措詞的當口,未曾關上的窗口吹進一陣微風,吹亂了書桌上的紙,隨風揚起的紙張在風中凌亂地飛舞著,引起她注意的,是飄落腳邊那張有著她熟悉的字跡的紙張。 趙毅翔顯然也發現了,他極其慌張地想拾起它,卻讓筠庭搶先了一步,他那無法用常理解釋的倉皇神色,使筠庭打消遞還給他的念頭,疑惑地看下去。 紙上,凌凌亂亂寫了數首古詩詞,由「龍飛鳳舞」的字跡和雜亂無章的書寫方式看來,十之八九是他情緒低落時信手寫來發洩情緒的產物。 其中,包含了幾首為人所津津樂道、耳熟能詳的句子——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悲楚的酸意湧上鼻頭,她被他字裡行間所流露的深情所撼動。 愁陽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 殘燈明滅枕頭破,諳盡孤眠滋味。 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 除此之外,尚有片片斷斷惹人心酸的字句,如「它生莫作有情癡,人天無地著相思」、「春心莫共花爭放,一寸相思一寸灰」、「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熱浪沖上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強烈散發出的悲苦與無奈,牽動了她靈魂深處的脆弱心弦,令她泫然欲泣。 最後,她的視線鎖在幾句錐痛她的心的字句上。 她都已經明明白白地拒絕我了,再為她痛苦傷神又有什麼用?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她永遠不會愛我,永遠不會……沒有人會愛我,我注定孤獨、注定傷心。 我想醉,想醉到不省人事,拋開一切煩惱,但我又清楚地知道,即使醉了,我還是愛她,還是無法將她的身影驅離腦海——心,反而更痛!誰說的呢——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說得對極了! 筠庭必須咬著唇,才能防止自己哭出聲來,抬首又驚又憐地望向一臉不自然的趙毅翔,後者當然是極力逃避她的目光。 「誰是那個幸運女孩?」像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似的,她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毅然決然地望著他。只要他說得出口,是的,只要他說,她就什麼也不管了,如果愛他是錯,就讓她錯個徹底吧,她不再掙扎了。 「什……什麼?」他生硬地反問。 「你知道我的意思,回答我。」堅定的眸子直勾勾地望進他閃爍不定的眼。 該告訴她嗎?勇敢告訴她,他愛她,紙箋中字字句句皆是對她刻骨的深情告白,但…… 他曾異想天開地以為這賭注值得他下,然而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錯一次,他能說自己傻,但是一錯再錯,是蠢!連他都會看不起自己無可救藥的愚笨行徑! 「琬凝!」他心慌意亂,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拿琬凝當擋箭牌。瞥見筠庭瞬間慘白的容顏,他心口一揪,卻仍是硬著頭皮圓謊,「是琬凝,我心裡一直都只有琬凝。」 「好!」破碎顫抖的語調輕緩地響起,筠庭悲絕地點頭、再點頭,「我懂了、我懂了……」轉過身,她心碎絕望地掩著唇,不讓他聽見她痛徹心扉的啜泣,牛刻也不停留地往門回奔去,只想遠離這個令她柔腸寸斷的男人。 「筠庭!」他一驚,就在她轉身的同時,劇烈的惶恐包圍住他痛縮的心……他就要失去她了!雖然,他從不曾真正擁有過她。 「別走,筠庭!那是我的違心之論,全都不是真心的。沒有琬凝,沒有別的女人,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心中就只容得下你了。筠庭,我愛你、我愛你!原諒我拿琬凝當作擋箭牌,因為我無法忍受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你面前,連最脆弱的一面也隱藏不了……所有的言不由衷,全都因為我真的對你付出了感情,我收不回來,又不敢放手爭取你,我的矛盾、我的痛苦,皆源於我愛你,深深地愛著你,你明不明白?」他不顧一切地吶喊出內心激烈的深情,再也不保留、再也不壓抑。 筠庭咬著唇,痛苦地閉上眼,淚水無聲地串串滾落,她知道她完了,再也沒有能力抵擋他灼熱的情火…… 她轉過身子,緊緊環住他的腰,心碎地將臉深深埋在他的胸膛。沉淪吧、沉淪吧!她投降了,讓她陪著他一同沉淪吧! 「筠……筠……」趙毅翔有些受寵若驚,手足無措地望著懷中的楚楚佳人,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認栽了、我投降了、我再也不逃避了!為情所苦的不是只有你,還有我!我內心的煎熬和折磨並不比你輕啊!」她激動地泣訴,泉湧的熱淚染濕了趙毅翔胸前一大片襯衫。 趙毅翔沒有任何表示,但筠庭卻由他微顫的身子和劇烈起伏的胸膛,感受到他真正的情緒。他將她摟得好緊、好緊,不留一絲縫隙。 「毅翔——」她心頭酸酸楚楚的,她明白,他真的如他所言的愛她,一如她對他,「我不會問你有多在乎我,更不會再懷疑我和唐琬凝在你心中孰重誰輕,因為我已經有了答案。」 不說話,是因為心湖波瀾激盪,難以成聲,更是因為怕眼前的景像是南柯一夢,夢醒成空。 他溫柔地吻去她眉睫的晶盈珠淚,輕輕柔柔地滑至她直挺小巧的鼻樑,最後捕捉住她如玫瑰般紅艷的唇瓣。 她閉上眼,雙臂溫順地爬上他的頸子,靜靜享受著他溫柔醉人的柔情。 良久,他不捨地放開她,目光綿遠地凝睇著她淚痕猶存的容顏。 「筠庭,」他試著發出聲音,卻是那麼的低沉嘶啞,「為……為什麼?」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你以為,在看到那張令人熱淚盈眶的字字句句後,我還能無動於衷嗎?尤其,你的表白——令我心碎,我才發現,其實我早巳在不知不覺中對你付出感情,會為你傷神、為你心痛、為你肝腸寸斷……」 他心旌撼動,久久難以成言。「我、我以為,你和琬凝一樣——沒有人會為我心疼,為我付出真心……」 「我會。」筠庭抬手摀住他的唇,幽幽柔柔地說,「我和唐琬凝不同,我對你的愛很真、也很深,現在是,以後也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請你相信……我對你是認真,答應我,永遠不要懷疑這一點,好嗎?」 趙毅翔不曾深思她話中的深意,當然也忽略了她眼中那抹淒怨,他心中掛記的,是另一樁令他耿耿於懷的事:「那麼——『他』呢?」 他?筠庭茫茫然地回望著他:「誰?」 「你的晚歸、你當初對我的拒絕,難道不是為了他?」他的口氣酸酸的,挺不是滋味。 筠庭認真地想了一下。他是指昭庭嗎?沒事幹嗎把他扯進來?莫非……她恍然大悟! 她眨了眨眼,不怎麼肯定地問:「這能不能稱之為『吃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