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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林硯硯 「對不起。」她知道自己太不該。 「沒有關係。至少,你沒有隱瞞,我不會在意的。」這樣的話,怕是三歲小孩也聽得出來他在騙人。 偏偏,她就是聽不出,一徑認為他只是包容自己,出於疼惜,非關吃醋。她傻說:「你真好。」展臂環住他的腰,眷戀著他的溫暖,若謹覺得既安全又舒服,彷彿有了他的維護,天地間再無任何事能傷害自己。 岸邊,聚集了一些人,火光微微閃爍,準備燃放天燈,但似乎有了差錯,爭辯的聲音響起,吵擾寧靜的海夜。 「好像飛不起來。」若謹在他的懷裡動了動,瞥望過去。「我們去湊一下熱鬧。」 「不是想回家?」他問。 「不想了。」她拉他漫步而去,停佇在那個飛不上去的天燈旁。 「一定是哥放歪了。」一名少女不耐的指著天燈內的火蕊。 「才怪,明明是你挑的爛紙太笨重,所以才飛不起來。」 「你亂說!這是上好的宣紙,我辛苦跑去印刷廠買的耶,根本不重。」 「別吵別吵,我們調整一下再試飛,或許就成功了。」那個看起來像父親的男人,比較傾向女兒的說法。 於是,一家子七手八腳的,在父親的指示下調整置於天燈中心的火源。 「好像……有地方沒黏緊。」若謹細心,看到了竹架與紙的某個接合處有漏縫,她忍不住出口提醒他們。 少女隨若謹指的方向望去,見到了一個缺口。「咦?真的耶!」 「補一補,應該就可以飛了。」 「聽到沒有,你這個大白癡,居然說我買的紙太重飛不起來,根本就是你沒黏好嘛。」少女吐她哥的嘈,不忘投一枚感激的眼神給若謹。 「搞不好就是你的豬手戳破天燈,壞了我做了一晚上的成品,你還敢說——」 「媽,你看哥啦,又不是只有他出力,我們也都有幫忙呀……」 「對對對,幫倒忙啦。」 他們一家子補洞還不忘吵架,熱熱鬧鬧的,好不溫馨。若謹和舜中站在一旁,本想幫忙,但看他們吵得很開心,似乎頗樂在其中,就不好意思開口。 喳呼忙碌了一陣,缺口終於補好,他們準備點燃火蕊放燈祈福祈願。 「啊,這位姐姐,謝謝你幫我們找到了破洞,你要不要也在上面寫下願望?」 「不好吧……」那是他們辛苦做的,若謹不好意思分享成果。 「有什麼關係,你也有功勞耶,對不對,媽?」 「嘿咩,你不要客氣,和你男朋友在天燈上寫個願祈求未來嘛,聽說很靈唷!」 少女很阿沙力的將筆遞給舜中,催他:「別拖拖拉拉,由你代表寫好了。除了願望,記得把名字也寫下,這樣才會實現。快,我們要趕在十二點放天燈,快寫。」 盛情難卻,舜中只得順人家的好意。 「幸福——若謹、舜中……」 他邊寫,少女邊幫他把願望念出,若謹在旁聽了,耳根燒熱、臉直髮紅。 「啊?這樣就完了?」女孩收回筆,大咧咧的問。這男的怎麼寫得那麼簡短?不像她,明明白白寫著:某某某,一定要在西元兩千年通過甄試,考上國立台灣大學。「太模糊了啦!你這樣寫,老天爺怎麼看得懂?」 抽過筆,女孩在他們的名字下畫了兩顆心,一支箭透穿其間。「很好,心心相印,老天爺才看得懂嘛。」語畢,他們一家人忙著將天燈上緣拉高撐開,然後,爸爸負責點燃火,其他人負責天燈底座和地面的密合度,直至浮力顯現,才一起放手。 「耶!成功了!」眾人歡呼。 偎在舜中的懷裡,若謹仰望冉冉上升的天燈,帶著眾人的願望飄向天際,她心中充滿了感動。 幸福——若謹、舜中…… 那是他們的未來。在天空越飛越小的字,不知為什麼,在她內心不斷放大再放大。她偷覷舜中一眼,心中有某種異樣的情悖在萌冒…… 直至臨睡前,女孩添畫上去的兩顆心,還縈迴在她的腦際—— 第八章 送走多災多難的一年,島國的人民帶著希望,迎接新的三百六十六天。 舜中已調回台灣工作,不過,他老闆雖答應大陸的職務由他人接掌,卻執意挽留他為公司繼續效力。 隨著婚禮的迫近,若謹益加忙碌,工作之外,她忙著佈置新居;當然,舜中包辦了大部分的瑣事,只是,她很享受添購傢俱的樂趣,不肯讓他一人獨忙。 一切都很美好,建構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將若謹帶上了快樂的雲端;這輩子,她不曾如此踏實過。一切真的都很美好,只除了一件事——她不能親手為自己的婚禮妝點繽紛浪漫的造型氣球。 「好漂亮的新娘子。」化妝師替若謹刷完蜜粉,讚歎著。 「啊……」朱唇輕啟、秋波微轉,她從鏡子裡,瞧見一個陌生的自己。 伴娘問音盡責的塞給化妝師一個紅包,道:「謝謝你。」 化妝師收拾完用具,教一些補妝時該注意的細節,方告辭離開。她走後,若謹才敢嚷嚷:「有點不像我。」太精雕細琢了! 「百分之九十九的新娘,通常上完妝後會判若兩人,像你,化完妝還能認出自己來,表示請這個化妝師白花了錢哦。」 「小姐,你愈來愈幽默。我以為你該安慰我,讚美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若謹笑道。問音畢業後似乎改了惜字如金的作風,難得啊,她問一句,她居然應了好幾句。 「這句話留給新郎說吧。」 若謹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她低頭,玩著手上的戒指,沒有說話。 「如何?今天就要嫁給我哥了,有什麼感覺?」 「很幸福……」她想起天燈上的字,心頭甜滋滋。 「除此之外呢?」並非轉了性子,實在是連問音那樣淡漠的人,也忍不住好奇她哥哥和若謹這兩個多月有無「感情」上的進展。 「哪有什麼『除此之外』?」若謹想不出除了幸福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字眼可以形容她現在的感覺。 「我又不是新娘子,當然不會知道有什麼『除此之外』,所以我才問你呀。」 「問音,你記者當得太敬業嘍,這樣問我,我可不是你採訪的對象。」她笑她居然也有職業病。若謹忘了,問音從不說廢言。 唉!她的反應令她擔心起哥哥的處境,難道當事人一定會變得比較笨,看不清事實真相?問音盯著她,忍不住問:「若謹,你有沒有想過,除了那個怪理由,我哥……還有沒有其他原因……促使他娶你?」 「啊……」若謹愣住,她從來沒有想過。 等了半晌,等不到半句答案,問音看看表,迎娶的時間已差不多快到了,只好說:「我下樓去請伯母,請她進房幫你戴頭紗,你……有空想一想答案吧。到底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由的單身生活?」 說畢,她起身走出房間,在有限的空間中,留給若謹無限的迷思。 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放棄自由的單身生活? 他們的婚禮采中西合併的方式,和新郎跪別了母親,她被迎入禮車,駛往教堂。一路上,問音丟給她的問題緊緊纏繞著她。 「在想什麼?」舜中的手一直握著她的,他掐了掐,喚回她的遊魂。 「沒有。」他為什麼娶她? 「覺得冷嗎?」他體貼的將披肩圍上她的雪臂。 「還好。」是她猜的那個原因嗎?不會吧…… 「有沒有吃早餐?」化個新娘妝得花上一、兩個小時,他擔心若謹誤了早餐。 「有。」舜中的體貼到底出自何因?被問音一攪和,平時受慣的關心,如今聽來彷彿另有含意。若謹盯著舜中,首次發覺他溫柔的眼眸下似乎隱隱壓抑了些什麼——是她想的那樣嗎…… 「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他的五官突然在她眼前放大,若謹望著舜中靠近的臉,心口驀地撲通撲通快速振跳。 「我……沒有呀。」她臉紅的將眼瞥向車外,迴避舜中,豈料,窗外的景致反而震撼了她——禮車離教堂尚有數十公尺,但繽紛五彩的氣球串連成河,綿延至她的眼前。她驚喜、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怎麼回事?小成他們不是說不敢在我面前班門弄斧,所以拒絕在我們婚禮上做造型氣……啊……」 禮車停止滑動,教堂前鋪了條地毯,延伸至禮車前。令若謹驚呼的,不是那條長地毯,而是教堂門口上方懸掛的巨大心形氣球——亮金色與淺粉紅的氣球交串編織成心,心的中間,還嵌了一對新郎、新娘造型的錫箔球,錫箔球隱隱隨風飄動,卻怎麼也飄不出心的範圍。這麼精緻的作品,不是成宇那小子可以做得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