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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明曉溪 傳說沒有人可以破開那晶體。 被封印在千萬年冰晶中的靈魂,只有經受千年的蝕骨至寒方能重生。 仙人也不可以。 它必須在冰晶中沉睡千年! 可是—— 有一種痛苦…… 有一種思念…… 有一種生生世世都無法忘卻的愛戀…… 一道道冰紋爆裂…… 晶體中那絕美的靈魂痛苦地掙扎著…… 無數道白光在冰紋中耀眼閃爍! 炫目的白光! 冰紋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光芒在冰洞中撕扯著、咆哮著、怒吼著…… 千萬道光芒交織在一起,寒冰的晶體劇烈震顫,光的世界,冰的世界,雪的世界,千萬道冰紋欲將一切撕裂開! 崑崙山上的雪,在陽光下瘋狂地旋舞! 漫天刺眼的飛雪! 濃厚的飛雪遮蔽住清冷的太陽! 一切彷彿都瘋狂了! 亙古寂靜的崑崙山巔。 痛苦的吶喊在瘋狂的飛雪中迸發—— 一切變得那樣緩慢…… 如歌在樟樹林間飛向林外輪椅中的玉自寒。 她是快樂的。 她想要撲進他的懷中,靜靜趴在他的膝頭,讓他輕輕撫摩自己的頭頂,然後對她說,以後永遠不要再分開。 這麼久,她好累了。 在飛向玉自寒的空中,她閉上了眼睛。沒有看到玉自寒突然間震驚的神色,也沒有聽清玉自寒聲調有些奇異的急喊—— 「小——心——!」 師兄在喊什麼?小雞?小溪?那一刻,如歌「噗嗤」一笑,以後還是要糾正師兄的發音啊,師兄的耳朵雖然聽不見,可是他應該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說話…… 她沒有來得及繼續想下去—— 胸口—— 被一種冰冷—— 貫——裂——了——!! 奇異的冰冷,那種冰冷不可思議,她的心臟被驟然的冰冷裂開!死亡的冰冷!心臟是冰冷的銳痛!! 空中的急墜中…… 如歌的眼睛暴然睜開! 那把匕首,是她方才用來割斷薰衣繩索的!如今,卻在薰衣掌心,閃著粼粼寒光,滴下一串鮮紅的血珠…… 薰衣的眼睛幽冷幽冷…… 血珠像一串串春天裡殷紅的小花…… 自淡煙繚繞的樟樹林梢…… 滴落在或深綠或焦黃的樹葉上…… 仔細聽去,還有「撲撲」的細響,就像眨眼前如歌唇邊的輕笑…… 輕曼的黑紗悠揚飄舞在墜落的半空…… 恍如失魂的精靈…… 有細不可聞的音樂聲…… 是琴聲啊…… 曾經有個白衣如雪笑顏如花的人…… 那琴聲有著寂寞和憂傷…… 而她直到他消失之後,才懂得那種憂傷的深沉…… 玉自寒在樟樹林外絕望地呼喊! 寒風呼嘯! 他撕裂般的呼喊被狂嘯的寒風吞噬了! 血肉模糊的雙掌用一生所有的氣力撐起殘障的身體,他要接住自空中失魂急墜的如歌,他不要讓她跌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這一刻—— 他痛恨自己是個殘廢! 為什麼他沒有一雙健全的腿!為什麼他沒有一雙可以聽見聲音的耳朵!為什麼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鮮血從她的胸口淌落! 他用盡一生的氣力要去接住她! 可是—— 筋脈盡斷的雙腿就像千斤的巨石,他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 為什麼是一個殘廢!! 胸口巨痛欲裂! 「哇——」一聲,一大口鮮血從他的嘴裡噴湧! 濃煙升騰的樟樹林外。 輪椅跌倒在旁邊。 青衣的玉自寒痛吼著—— 「歌——兒——!」 「歌————兒————!!」 「歌——————兒——————!!!」 寂靜如斯的樟樹林啊…… 樹林裡最陰暗的角落,紅衣如血的身影從地底幽幽幻出。 蒼白的赤足。 飛揚的血衣。 黃金的酒樽。 細細多情的硃砂,在眉間有妖異的邪美。 他彷彿是剛剛來到,又彷彿一直就在這裡。 望著斷翅蝴蝶般在空中悠悠墜落的如歌。 暗夜羅舉起酒樽。 多美的畫面啊…… 世上所有天才的畫者都無法繪出如此動人的畫面…… 忽然。 眉間硃砂輕輕跳了一下。 那是什麼? 像是一朵冰花在如歌的胸口迸裂! 冰花光芒流轉,在蒼藍的空中炸碎成兩片、三片、四片、五片、六片、十片、百片、千片、萬片…… 漫天冰花的飛屑!! 晶芒璀璨。 是雪花。 武夷山的天空忽然紛紛揚揚大雪飄落。 整個冬天沒有下過雪。 積累了一個冬天的雪在此刻爆發了! 千萬片雪花好似有生命般輕輕托起如歌的身子…… 跳躍嬉鬧在她的睫毛、手指、足尖…… 慢慢地,柔柔的雪花們穿透了她的身體…… 大雪紛飛的空中…… 她的身子恍若透明起來…… 愈來愈透明…… 慢慢地…… 她恍若透明成一縷空氣…… 再無影蹤…… 那一場雪下的好大。 神州萬里。 白雪皚皚。 雪一直下了五天五夜。 整個世界都快要被雪埋了起來。 老人們說,那是他們一輩子見過的最大的一場雪。 屋簷掛滿了冰凌。 陽光下,長長短短的冰凌滴溜溜閃耀著調皮的光芒。 小小的院子裡積雪沒有融盡。 小雞小鴨在地上啄食,時不時腳下一滑。 窗欞上貼著窗花。 是百鳥朝鳳的花樣,紅艷艷的,映著雪白的窗紙,煞是漂亮。 窗下是一張暖炕。 炕上躺著一個昏迷了五天五夜的人,臉龐消瘦蒼白。 屋裡生著一盆火,炭燒得紅紅旺旺。 火旁溫著一鍋小米粥,咕嘟嘟滾著小小的泡。 好香的味道…… 突然,炕上人的手指動了動,肚子裡傳出一陣「咕嚕」的聲音。 慢慢地,睫毛吃力地睜開。 眼神迷茫毫無焦點。 她呆呆看著房梁,腦中一片空白。 一個人影映入她的瞳孔。 陽光自窗子透進,萬千道光芒照在那人身上。 他彷彿是會發光的。 一身白衣乾淨而耀眼。 他癡癡地望著她,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容絕美如春雪中瞬時齊齊綻放的百花—— 「懶丫頭啊,做什麼睡這麼久!不知道人家會擔心嗎?」 第九章 天邊一道金色的曙光。 庭院裡,如歌穿著厚厚的棉襖,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她托著下巴,怔怔打量在門檻處忙碌的雪。他將大紅的對聯貼在門邊,朝陽的光芒斜斜照耀著他的白衣。 雪忽然回頭看她,笑容明亮而耀眼: 「喂,要不要幫忙?」 如歌怔怔地眨眨眼睛:「幫忙……?」 「是啊,快來幫人家貼對聯!」雪笑得一臉俏皮,對她招手道,「你來貼剩下的這一張。注意啊,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不要偏左也不要偏右啊。」 這樣啊,好像很困難的樣子。如歌慢吞吞地走過去。 「往上!」 「往下點……」 「再往下一點點……」 「右邊!」 「太靠右了!真是個笨丫頭!」 「左邊左邊,對,再左邊一點……」 「咦……好像又有點偏左了……」 如歌高舉著雙臂,將紅紅的對聯移來移去,胳膊開始酸痛起來,可是好像總是無法將對聯貼在正確的位置上。漸漸地,雪聲音裡的笑意愈來愈濃,她呆了呆,扭轉身子,怔怔望向他—— 「你在戲耍我對不對?!」 晨光中,雪笑得打跌,雪白的衣裳盈滿笑的光芒,那光芒恍惚間逼得人睜不開眼。 如歌看得要癡掉了。 雪走近她,忽然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湊近她玲瓏的右耳,呵氣笑道:「丫頭,你比以前笨了呢。」 如歌驚得睜大眼睛,掙了掙卻掙脫不開,他抱得那樣緊。 她無措道:「放開我……」 雪的腦袋窩在她的肩頭,閉著眼睛,輕喃道:「讓我抱你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抱著她,他的聲音極輕極輕: 「你……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嗎?」 彷彿被這句話擊中了,她心中莫名一陣扯痛,終於任由他緊緊地抱著。 半晌,她低聲道:「可以說一些關於我的事情嗎?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沮喪地瞅著他,「你是誰?我又是誰?什麼都想不起來,就好像傻瓜一樣。」 雪微微僵了下,然後,他將如歌抱得更緊些: 「忘了嗎?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啊,咱們是做燒餅的,日子過得很開心……後來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咱們就來到了這裡。那段日子你過得很辛苦,於是有位仙人封住了你的記憶……不要去想過去的事了,只能咱們能在一起,不是比世間的一切都要幸福嗎?」 雪輕輕吻住她的耳垂:「就留在這裡,永遠不離開,好不好?……所有的過往統統讓它們隨風散去……」 太陽從天邊升起。 金燦燦的萬道曙光,照耀著小小庭院中擁抱的雪和如歌。 白衣如雪的他。 厚厚的紅棉襖的她。 地上一群小雞小鴨嘰嘰嘎嘎繞在他和她的腳邊。 如歌的脖頸一陣濕涼,她詫異地抬頭望去,驚住: 「你——怎麼哭了?」 雪像小孩子一樣在她肩上蹭了蹭,淚痕將她的棉襖濡濕成銅錢大的斑點,淡淡蘊開。他瞅著她笑,晶瑩的雙眼依然帶著盈盈淚意:「因為,我覺得好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