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明曉溪 > 烈火如歌II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16頁 明曉溪 如歌淡淡一笑,將書卷翻過一頁。 屋裡又是一陣安靜。 蝶衣咬緊嘴唇,望著如歌好一陣子,沮喪道:「小姐,你難道真的不生氣嗎?」 如歌抬起頭,笑道: 「生氣啊,我也覺得那些脂粉香氣太沖。」 蝶衣跺腳道:「小——姐——!」 如歌只是微笑。 薰衣柔聲道:「蝶衣莫要著急,小姐如此淡定,心中必是已有主意的。」 這時,素緞描花的棉簾被挑開。 黃琮走進來,眉頭微微皺著。 如歌將書放在沉香案上,對薰衣、蝶衣微笑道:「兩位姐姐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待薰衣、蝶衣躬身退下後,黃琮將一個細小的紙團放進如歌手中。 如歌展開它,仔細看著,慢慢吸一口涼氣。 黃琮輕道:「怕是雷公子撐不過今晚了。」 如歌閉上眼睛。 雖然她當日曾以莊主身份下令不得傷害雷驚鴻,可是,如果他是「自然病故」,她也很難說話。雷驚鴻若是一死,便再無對證,縱有她出面為他辯白,很多事情亦難以說清了。 半晌,如歌睜開眼睛,道: 「外面安排得怎樣了?」 「人已找好。」 「青圭可會有危險?」 「誰也不會想到他卻是青圭。」 「那麼,就是今晚。」 「好,我去準備。」 「黃琮……」 「……?」 「多謝。」 黃琮輕輕微笑:「我們都曉得你在王爺心中的份量。」 如歌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中匆匆一見…… 青衫輕揚…… 溫潤如玉…… 他的氣息恍若還在耳畔…… 而很多事情,卻改變了模樣…… 如歌吸一口氣,胸口像是有鮮血在激盪。她不曉得自己將要做的事情究竟是對是錯,會不會成功,如若失敗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可是—— 現在的她,只能選擇這樣去做! 「為何要這樣麻煩!索性將那個烈如歌一刀殺掉,最是乾脆!」 苗河鎮白鶴樓。 刀無痕憤憤擲下竹箸。 刀無暇輕輕搖扇:「戰楓竟是一個多情的人。」 「多情?」 「把如歌姑娘關在他的楓院裡,外人只道是在軟禁她,孰不知戰楓亦是在保護她。」 刀無痕眼中郁恨:「戰楓……對香妹卻那樣冷淡,成親後居然另給了香妹一個院子,兩人似乎連句話也沒有說過。」 刀無暇挑挑眉毛:「香妹那裡,將來我自會有所補償。」 刀無痕看了兄長一眼,想說些什麼,終於忍住。 過了一會兒。 刀無痕扼腕歎道:「原本是多好的機會,卻被烈如歌破壞掉了。」如果可以收下江南霹靂門,那麼威力無比的火器和無盡的財富,會使天下無刀的實力大增。 刀無暇的折扇搖得極是風雅:「如歌姑娘當時若是稍一慌亂,場面便會大不一樣。」 「她非常冷靜。」 「冷靜得十分可怕。」 刀無痕的眼睛瞇起來: 「這樣的人,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險。」 刀無暇搖扇輕笑: 「縱然危險,亦是戰楓和裔浪的危險。莫要忘了,烈火山莊同天下無刀城畢竟是不同的。」 夜空彷彿是幽藍色。 新月的光芒皎潔而溫柔。 靜靜灑在楓院中。 酒香從楓院東廂的一間屋子裡漫出來。 酒氣很濃。 濃得好像一個人永遠也說不出口的痛苦。 屋裡沒有多餘的擺設和裝飾。 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條長凳。 窗下凌亂地堆著十幾隻酒罈。 戰楓抱著酒罈大口喝著酒。 他的面頰已有了潮紅。 眼底卻仍是一片冷漠的幽藍。 有人敲門。 戰楓緩緩將酒罈放在木桌上。 「誰?」 他的聲音低沉。 「是我。」輕如飛雪的回答。 戰楓忽然怔住。 他站起來的時候,居然有些踉蹌,手心微微出汗。窗子是開著的,一陣寒風灌進來,他的酒意彷彿暗暗燃燒的炭火,呼啦啦衝了上來。 他打開門。 如歌站在門外,一身素白的斗篷,繡著極為清雅的白梅。她望著他,眼睛亮如星辰,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可以進來嗎?」 戰楓恍惚間覺得這句話那樣熟悉。 那時應該是夏天。 她敲開他的門,問了同樣一句話。 她穿著鮮紅的衣裳,懷裡抱著一隻大大的木匣,木匣中是十四朵乾枯的荷花…… 那次,是她最後一次的努力吧,她追問他是否愛過自己…… 荷花的碎屑漫天飛揚…… 她黯然的眼睛將他撕裂成碎片…… 那次,她走了。 如今的她,笑容很淡,淡得彷彿他只是一個陌生的人。 「我可以進來嗎?」 她淺笑著又問了一遍。 戰楓略側過身,讓她走了進來。 如歌在木桌旁坐下,笑盈盈地打量著桌上的那罈酒: 「在院子裡就聞到你這裡的酒香。好香的酒,叫什麼名字呢?」 「燒刀子。」 如歌將酒罈拉近些,嗅一嗅,笑道:「燒刀子?應該是那種最普通的酒了,卻有這樣濃烈的香,可見酒並不一定只有貴的才好喝。」 戰楓望著她。 如歌揉揉鼻子笑:「呵呵,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為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如歌瞅著他笑:「因為——我忽然很想喝酒。」 屋裡沒有酒杯。 戰楓向來是整壇喝的。 於是,如歌也只能抱著罈子喝酒。 剛喝幾口,如歌的臉便已紅了。 她的眼睛比方才更亮。 笑聲也比方才更加清脆。 「你和姬師兄都很愛喝酒,也都愛整壇整壇地喝,」如歌右手撐住下巴,呼吸中染著酒氣,「然後我就很好奇,究竟你們兩個誰的酒量更大呢?」 戰楓的眼睛忽然藍了些。 如歌呵呵笑著:「後來,你們兩個居然真的比試了酒量,喝了整整一個晚上。」 「是我贏了。」 戰楓記得。那是四年前,他們瞞著師父偷了幾十罈酒,躲在楓林深處痛飲。他和姬驚雷拼酒量,她和玉自寒做公正。他和姬驚雷是同時醉倒的,然而他比姬驚雷多喝了半壇。 如歌聞言笑起來,她伸出食指,搖一搖,眼神有些怪異: 「你錯了。」 戰楓望著她。 如歌笑得有些嘲諷:「你並沒有贏。因為有人作弊。」 「作弊?」 「對呀,」如歌醉眼惺忪,「是我作弊了,你知道嗎?」她婉聲輕笑,「喝到第八壇的時候,我擔心你會輸,於是,你後面的酒罈裡我兌進了水。」 戰楓的身子漸漸僵住。 「為什麼?」 如歌趴在桌子上,臉蛋紅得讓人想掐一把,她瞅著他笑:「因為,姬師兄輸掉只會哈哈一笑,你輸掉了,卻會很久都無法釋懷。」 戰楓猛喝一大口酒。 酒水順著壇邊濺濕他深藍色的布衣。 如歌吃吃笑道:「從小時候,你無論什麼事情都一定要做到最好。內力要最強,輕功要最好,刀法要最快……玉師兄的詩詞比你出色,受到老師誇讚,你都足足有三個月不開心,苦學詩詞直到老師終有一天也誇讚了你……所以,拼酒我也要你贏,呵呵,那時我只想要你開心……」 她歪著腦袋看他: 「知道嗎?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英雄。」 戰楓的卷髮幽黑髮藍,右耳的藍寶石暗光閃耀。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 如歌輕笑道: 「你是一個英雄,所以不可以忍受失敗,也不可以失敗。所以,我曾經那樣喜歡你,喜歡到連我自己也感到詫異。」 曾經…… 為何這兩個字,如同一把刀,刺得他胸口如死一般的冰冷。 如歌抱起罈子,「咕咚咕咚」喝下幾口,然後拭一下嘴角,苦笑:「現在,我知道我錯了——」 她的眼神開始冰冷。 「——一個英雄,不會陰狠地從別人身上踩過去!」 她看著他: 「而你,只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當別人可能阻礙到你,你便會毫不留情地將他除掉。八歲的謝小風是如此,瑩衣是如此,雷驚鴻是如此,對我,也是如此。」 戰楓的眼眸轉為一片深沉的冰藍。 「或許,我應該多謝你,」如歌淡淡一笑,「你沒有將我殺掉。畢竟將我殺掉會乾脆許多,也不用每日裡派這麼多人監看著我。」 戰楓的心彷彿被凍住。 「你很想做莊主,對嗎?」如歌沒有笑,問得平靜。 戰楓的唇邊卻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你不應該是莊主。」 如歌對視他:「我並不想做這個莊主。可是,卻不可以將烈火山莊交在你和裔浪的手上。」 戰楓閉上眼睛。 右耳的寶石黯然無光。 「告訴我,為什麼是江南霹靂門。」如歌冷道,「是因為要給爹的死找到一個兇手,還是因為霹靂門威脅到了烈火山莊的地位,並且它們有令人貪婪的財富和火器。」 戰楓的眉頭微微皺起來,好像體內有莫名的痛苦。 如歌的聲音更冷:「亦或,這幾個原因都有?」 戰楓輕輕吸氣:「你不用知道。」 如歌料不到他竟是這樣的回答,失笑道:「呵,原來,我卻是什麼都不應該知道,由得你們攪起一場血雨腥風中嗎?」 戰楓的眼睛慢慢睜開。 眼中有痛苦。 也有一片令人吃驚的淺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