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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言愛 「很想的。」她點頭輕應。 「真心話?」 「真心話。」 她還想念他的懷抱他的體溫,想念他左頰那個小窩。宇默的笑容很有魅力,也獨樹一格,看深入了其實不像她打小看慣的那一種。她搖搖頭,有點糊塗,可能是這兩天頭痛的時間長了,她竟然記不清楚,一直存在她記憶中那一個人的笑容模樣了。 電話那一頭,突然傳來宇默震撼性十足的笑聲。有那麼片刻,成恩幾乎以為那種急似風強若雷的笑聲,可以引起海嘯地震,沉沒日本四個大島了。 「你怎麼了?存心想害我發心臟病呀?」 「你一心計劃著怎麼讓我開心,又想念我的親吻。小恩,如果你明天還敢當著我的面,拿你根本不愛我的話來凌遲我的神經,我一定和你沒完沒了,你想耗幾輩子我都奉陪了。」狂烈大笑,繼續繼續著。 眼前給他的笑聲轟得金光亂閃。「你快別亂說。」 「你快別否認了。小恩,你愛慘我了!」哈哈哈! 沒有沒有。她拚命搖頭,這只是關心,她只想留給他一段快樂的回憶,她沒有愛上他,她絕不允許自己跌入感情漩渦。 但,為什麼給他一點一提,她竟不再百分之一千肯定呢? 難道愛情已經悄悄來報到了? 不要不要啊,來年交替那日,響起著蘇格蘭民謠auldlangsyne道別的時刻快來了,她不該糊里糊塗給出心,然後讓自己離開的步伐沉重無比。 他操著高昂的語調,「明天我就回來了,小恩,明天等我。」 她怔楞悶應,「嗯。」 「小恩啊小恩,感謝你使我的美夢成真。」 她沉默不語。 宇默,如果每一個等待的願望都能成真,世界上就沒有失望的人生了…… 第八章 他的班機將在晚上七點抵達。 弟弟妹妹在她的腳邊穿梭,而她就像只沒頭蒼蠅,樓上樓下繞來繞去。宇默要回來了,怎麼回答他啊? 「滴鈴──」成恩跑下來接電話。「喂?」 「小恩,我今天沒辦法回來了。」談宇默說。 「喔。」吁一口輕鬆氣,「日本那邊出了緊急狀況嗎?」 「不是。班機引擎出了問題,我又折回東京成田機場了。」 「啊?」腦神經大力抽顫,她驚呼:「那不是千鈞一髮嗎?」 「是有點危急。不過現在沒事了。」他簡單地說,不想她擔心。 他明明說沒事了,她心頭怎麼還像綁了塊鐵那樣沉重呢?一個陰影飄來,人一向只有讓意外給追著走,然後很痛苦的調整心理來適應。 成恩抓著話機的手驀地收得緊了。 「今天,你把曲子寫完了吧?」 「差不多了,也許還可以再修改一下幾個伴奏音吧!」自小打下的紮實樂理基礎讓她在處女作上雖不能說如魚得水,但都可以迎刃而解。「不過呢,你要失望了,我仍然寫不出歌詞來。」 宇默低低笑了,「我的要求有點過分嗎?」 「就是嘛!頭本來就疼了,你給的壓力再來,頭都疼上半邊了。」既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嬌。 「好好,不逼你了。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填詞。晚上要好好吃飯、吃藥、睡覺。弟弟妹妹呢?」 成恩趴到地上,把話筒轉到旁邊兩隻眼巴巴望著的小寵物腦袋邊,與他們一起共享。「你們自己跟宇默說。」 汪汪汪,喵喵喵。弟弟妹妹蹦蹦跳了。 「小恩有沒有帶你們出去散步?」宇默問。 噢噢噢!弟弟叫著。成恩幫忙翻譯了,「它說啊,天氣不好雨綿綿霧濛濛,關在家裡發霉了。」 「弟弟,乖一點,別鬧翻天,不准給小恩製造麻煩。我在東京看到一種設計很棒的貓狗御寒冬衣,我給你們各買了一件。」宇默使起賄賂了。 成恩說,「聽到沒?你們再去刨門扉,整天想外出放風,到時我就把新衣服沒收。」 弟弟吐著舌頭扮鬼臉,妹妹翹起長尾巴掃她一記。「喝,不信呀?沒關係,你們繼續鬧呀,到時候就等著瞧,看宇默是聽我的話,還是順你們的意。」這點自信她絕對有的,宇默最寵她了,她嘴角不自覺的泛起柔笑。 「小恩,我也沒忘了你的東京鐵塔,明天乖乖在家等我。」 「你好像很怕我跑掉,總要一再叮嚀。」她玩笑似的說。 「你自己說,你絕不會跑掉讓我找不到人,我就不再叮嚀。或者,你明白我不放心,就提前跟我說一句最好聽的,嗯?」 成恩把聽筒拿在手裡怔愣了一會兒。他這樣子緊迫釘人,她該如何是好?她避重就輕說,「我當然等你回來。」唉,頭更痛了! ★ ★ ★ 他沒有回來。 一場冬季難得一見的大霧搞了飛機。整個桃園國際機場「機」飛狗跳,嚴重「霧」了往來國門旅客的行程。 宇默在第一時間打電話回來。「小恩,我的飛機暫時跑到琉球的機場避難了。」一個班機延了兩天,他只有猛搖頭的份了。 腦中電光火石的閃出納句俗話,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成恩抓住電話機的手發抖了,自從昨夜起心神不寧的感覺,到此時堆到了最高點。 他會不會回不來了? 死神愛捉弄人,總是不給預告就降下災噩,這層道理她太懂太懂了。她大力搖頭甩掉那個不祥念頭,衝口而出,「我只要你平安回來,我……」最後幾個字硬生生堵在喉嚨裡頭了。 「你怎樣?」 膽小鬼啊!成恩,你是個膽小鬼!到了不能再自欺欺人的關頭,你還是說不出來你已然愛上他的那一句心聲? 念著他盼著他,想著他的好他的溫柔,還有他狂烈愛戀著她身體的每一分感覺,只願他開心快樂,整顆心懸掛於他的安危,如果這不算是愛,還能是什麼呢? 長久以來停留在她心底的那抹影子淡出了,由一個更年輕更鮮明的形象強烈進駐。命運的緣法為什要這麼走呢?不該來的愛情竟然來了,她更慌亂了。 「宇默,我該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語音哽咽,淚水撲簌撲簌地淌。 「小恩,發生什麼事了?你哭了嗎?」 她急亂地抹著淚說:「不是啦,剛剛吃湯麵,胡椒粉加太多了。我彈琴給你聽,這個曲子是我答應給你的,不讓你聽到我不甘心啊!」 「小恩?」沒有回應了,他的耳畔想起鋼琴叮叮咚咚的音符。 柔和的旋律,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的小曲子,每個音節都流露出女孩子的軟性風格,不向他聽慣了的澎湃洶湧的大家作品。然而,這個旋律包含了小恩的每一吋情每一分愛,他胸懷裡慷慨激昂的程度,比起初聽蕭邦恢弘雄渾的波蘭舞曲時,更劇烈百倍。 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成恩拾起聽筒。「我自己學的鋼琴,兩手協調度還是不夠好。」 「夠好了。夠好了。」他喃喃念著。眼眶裡居然湧起了熱意。 「真的不嫌我?」像個聽到讚美的小女孩,開心不已。 「非常好聽,極富感情,具有一種柔美迷離的氣質。表面上帶著些許蒼白憂鬱,裡層卻蘊藏著無窮力量,足以喚醒一個沉睡了三十年的靈魂。」 聽得出他以樂喻人,她的臉頰熱熱燙燙的,「哪有那麼好,小小玩性之作而已嘛!」 「小恩,你不妨把右手降低一個八度音階,和弦聽起來會更柔和一些,曲子就更臻完美了。」 「咦?你懂這個……」 「我學過很多年鋼琴的。」 「啊?」這不是魯班門前耍大斧嗎? 「小恩,剛剛你哭了,不管什麼事我都想知道。」他兜回主題來。 沉默以對。 「不想親口對我說?不然你傳手機簡訊給我,不,這個也不好,我不知哪時會被通知上飛機,就不能使用手機了。這麼吧,寫封信到我的e-mail信箱,我可以借用飛機上提供的網路系統接收。記下來,top@sevenseas.com」 「其實沒什麼,等你回來再說吧!」 「明晚就是『七海』舉辦晚宴的日子,你等我……」 「會的。」她很肯定的點頭。 ★ ★ ★ 中午時分,冬雨斜飄,成恩和弟弟妹妹一起趴在落地窗邊,望天興歎。 「不行啦,我不能出去淋雨,如果感冒了,就是雪上加霜,我的身體撐不住的……有電話。」她邁著小碎步趕向小几了。 「小恩嗎?我是江阿姨,你可能得來一趟公司。」 「為什麼?」她又不在宇默的公司工作,江阿姨怎會找她過去呢? 「是總裁,他……」 「咚」!話筒摔下地。成恩兩腿一軟,眼前一花,人跌下地板。 「小恩?小恩?你怎麼了?說話啊!」那邊的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這一端的成恩只覺頭痛欲裂,心魂都要飄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