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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明曉溪    


  明曉溪的聲音更慢,似乎更加聽不懂了:

  「你——說什麼?」

  牧野流冰帶著滿滿的恨意怒視她:

  「你愛我。你從沒有停止過愛我,就算你命令自己不再愛我,你也依然愛我!」

  明曉溪驚慌地站起身,嗓子發顫:

  「你在亂說什麼?我已經離開你了。」

  牧野流冰冷冷地笑,笑中有殘酷。

  「你的心呢?」

  「我的心?」明曉溪慌張地摀住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是我自己……」

  她說不下去了。

  她的掌心冰涼,裡面似有一個冰涼的東西。

  她垂下眼去。

  心口前,掌心裡,是一條鑲著碎鑽的十字架項鏈。

  ……那一年的聖誕節……

  ……牧野流冰不容她拒絕地將項鏈戴在她脖子上:「不許拿下來,你要一直帶著。」……

  ……「是我們今生定情的證據」……

  ……「我們交換了信物,就定下了終身。」……

  她一直帶著它,讓它貼在她的心口。

  她望向他。

  他頸間那條泛著銀光的細鏈,墜子是一個雪花樣的水晶,晶瑩剔透,優美純淨。

  ……「你可以不再戴它……當你不再喜歡我的時候……」……

  ……「壞丫頭,真會給我找麻煩……那豈非讓我從現在開始每分每秒都戴著它?而且,我還會整天擔心它會不會自己掉下來……」……

  ……牧野流冰捏著她的鼻子,笑得比他胸前的水晶還漂亮……

  月涼如水。

  明曉溪站在那裡,恍惚間,有點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在,什麼是過去。

  牧野流冰握住胸口的水晶,凝視著她,幽黑的眼眸逐漸變淡,沁出了一絲溫柔,那種會讓人心都碎掉的溫柔:

  「我會讓你永遠愛我。」

  因為,如果失去了你的愛,我在這世界上,就像失去了靈魂的空殼,再也找不到家。

  ***   ***

  月光,比以前所有的月光都要溫柔。

  溫柔地照在風間澈修長的身軀上。

  風間澈靜靜地趴在鋼琴上,他的面容藏在他的雙臂間,沒有人可以看得見。

  他的背脊彎成一張優雅的弓。

  他的心上插著一隻箭。

  月光皎白。

  灑在他沁涼的背脊。

  他知道他也許真的該離去了,這樣才不會讓她為難。

  可是,他離不開。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斜斜長長地映到地上,清冷得像月光。

  ***   ***

  加護病房的門開了。

  明曉溪走出來。

  她的面容似乎比剛做完手術的牧野流冰還要蒼白,嘴唇倔強地抿著,眼睛奇異地閃光。

  門外有冰極瞳、鬼堂、蘭迪和牧野組的很多人,見她出來,都楞住了。

  蘭迪一下子蹦起來,藍色的眼睛瞪著她:「喂,你出來做什麼,牧野怎麼樣?」

  明曉溪沒有看他,只是望了眼冰極瞳。

  冰極瞳站在一邊,離開眾人有一段距離,沉默得像個不存在的影子。看到明曉溪,她只是眉心略微一皺,也沒有出聲。

  明曉溪朝著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牧野組眾大漢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蘭迪急了,兩三步追上明曉溪,張開雙臂攔在她面前:

  「你不能走!你必須留下來陪著牧野!」

  明曉溪手掌輕輕一揚,他阻攔的手臂就像麵條一樣被卸掉了勁道,錯愕間,他又被她甩在了身後。

  蘭迪氣得跌足大呼:「明曉溪你這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女人!我看不起你!我鄙視你!我……」哎呀,他的詞語怎麼這麼貧乏,連罵人都不會罵。

  他扭過頭,恨恨地說:「鬼堂,這都怨你,讓那個女人單獨跟牧野在一起,會有什麼……」

  咦,鬼堂呢,鬼堂呢?

  一個牧野組小頭目賠笑:「蘭迪少爺,方才明小姐一出來,鬼堂少爺就進病房去了。」

  蘭迪嘟起嘴,原來只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呀,沒意思。咦,對了,冰極瞳那個冰山女呢,怎麼也不見了?

  夜涼如水。

  皎潔的月亮,細細地彎著。

  明曉溪走出仁川醫院,忽然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她站著。

  呼吸一口夜風,滿心滿肺都是清冽的雨意。雨,不是已經停了嗎,為什麼她還是感到冷。

  「曉溪。」

  有人喚她。

  明曉溪轉回身去,是冰極瞳,那個美麗如夜的少女。

  冰極瞳遞給她一個大大的白色紙盒。

  她的眼睛幽黑得像深潭:「這件東西,在送牧野少爺來的時候,你忘在了公寓裡。」

  明曉溪接過它,白色的紙盒上,赫然有血,觸目得驚心。她的手指捏緊紙盒,裡面的禮服微微作響,她對冰極瞳僵硬地微笑:「對不起,我把它搞壞了。」

  冰極瞳望著她:「只要你能放得下,一切都還來得及。」

  ***   ***

  一切真的還來得及嗎?

  明曉溪沒有坐車,手裡抱著白色的紙盒,漫無方向地走在寂靜的街上。

  夜很深了,或者說,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街上的路燈依舊亮著,行人和車輛變得很少。

  她知道她錯過了什麼。

  坐在街道的台階上,她打開了那個紙盒。

  月白色的小禮服。

  不知道她穿上會不會可愛得像個公主,明曉溪想一想,怔怔出神。

  ……那一夜。

  風間澈的眼睛柔和得像這春日的夜,靜謐中,跳躍出點點星光。

  他悄悄伸出手,想去擁抱輕笑中甜瞇瞇的明曉溪,修長的手指,在觸到她肩頭的那一瞬,停了下來。

  明曉溪眼尖地一溜,卻捉住了他溫暖的指尖,笑呵呵地握住他,將身子側靠在他的右邊:「澈,你說,我穿這件衣服會漂亮嗎?」

  「會。」

  「有多漂亮?」

  他一笑:「比天上的星星還漂亮。」

  ……

  可是夜空沒有星星。

  而且,她已經錯過了屬於昨天的夜。

  ***   ***

  月光下的舞台。

  鋼琴前。

  風間澈沉靜地坐著。

  他知道自己會等下去,無論等多久,無論她會不會來,他都會永遠在這裡等她。

  即使她已經忘記了他。

  他還是會一直等她。

  風間澈的眼睛明澈如雪山。

  右臂上的白色綢帶,像一隻蝴蝶,迎風而舞。

  ***   ***

  月色的寂靜中。

  忽然,一陣優美的合弦鈴聲,從風間澈放在鋼琴上的手機中傳出。

  修長的手指有些緊張。

  「喂?……」

  「……」

  「是曉溪嗎,我認得你的手機號碼啊。」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似乎在微笑。

  「哦,」明曉溪略怔,她鮮少用這只電話,沒想到他竟然也可以記住。

  「你還好嗎?」

  「澈……對不起……我……」

  「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風間澈溫和地打斷她,停了一下,問她,「曉溪,你在哪裡?」

  「我……」

  空曠的街道。

  一輛汽車急馳而去,濺起地上積的雨水,落在明曉溪的身上。

  明曉溪望著前面沒有一絲燈光的音樂廳,咬了下嘴唇:「音樂會還成功嗎?」

  「成功。」

  她笑了:「澈一定彈得很好,對不對?」

  「對。」

  「澈的右手真的完全好了,像以前一樣出色,是嗎?」

  「比以前還要出色。」

  「有神的右手出色嗎?」

  「比神的更出色。」

  明曉溪微笑著歎息,歎息中帶著小小的滿足:「那多好,澈終於又變回象神一樣完美的少年了。」

  「曉溪,你快樂嗎?」

  「……?」

  「如果我變回象神一樣沒有感情,你會快樂嗎?」

  風間澈的話語靜得像夜。

  月夜的鋼琴旁。

  風間澈望著音樂廳玻璃窗外,就像望著他正在等的那個少女。

  「曉溪,想聽我彈鋼琴嗎?」

  明曉溪的聲音有些著急:「澈,這麼晚了你難道還在音樂廳裡嗎?澈!」

  「……」

  「你究竟在哪裡?!」

  「我在家,音樂會一結束,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擔心。」

  她放下了心:「哦,你在父母家嗎,公寓裡沒有鋼琴。」

  「是,我在那裡。」

  「曉溪,你喜歡聽哪一首曲子呢?」

  「這個……呵呵,我什麼也聽不懂。」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反正,只要是澈彈的就一定好聽啦!」

  「好,那我彈給你聽。」

  鋼琴曲從她的手機裡悠揚地傳出來。

  音符跳動在寧靜的夜裡。

  聽著聽著,明曉溪微笑了,這首曲子,她卻能聽得懂,她跟著樂曲輕輕哼唱著:

  「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明曉溪一邊聽著,一邊慢慢向漆黑的音樂廳走去,她知道那裡已經沒有人了,但是,她還是想去看看,她答應過要去的,雖然,現在已經晚了。

  ***   ***

  月光如水銀瀉地,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灑在少年的身上。

  優雅少年彈著鋼琴,一隻白色的蝴蝶結俏皮地跳舞。

  音樂廳的大門開了。

  一個穿著月白色小禮服的少女,站在門口,張大了嘴,她手裡的電話正傳出同少年彈奏的一模一樣的曲子。

  少女的裙子上有雨水的污跡,但依然可愛得像個公主,她的眼睛比世上最亮的星星還要漂亮。

  少年側頭輕笑:「你來了。」

  少女吃驚得有些結巴:「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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