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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楚妍    


  「發洩夠了?」陰晴莫測的男人,從來不是她心儀的類型。但,一億元吶,她得多捺著性子點。

  「氣餒嗎?在男人身上,你一向都是無往不利的吧?收起你那一套媚術,在我這裡,它永遠派不上用場。」

  「我沒有。」楚佑寧一口否認了他所有的指控。「我只是喜歡將平淡無奇的生命提升到從心所欲。愛一個人有什麼錯?你可以接受,可以不接受,但就是沒資格詆毀別人,甚至賤踏別人的感情。出去!『』

  簡直找死。她不知道站在她床前的人是怎樣剽悍狠戾嗎?

  陸昊天不動聲色地凝目向她,許久許久以後,才面無表情的說:「我明天再來。」

  楚佑寧動也不動,耳中傳來他開關房門的聲音,接下來是無邊無際的寧謐。

  七月的大熱天,竟可以冷成這樣,她的十指末梢都要麻掉了。

  按下警鈴,找來護士。

  「從現在起,謝絕一切訪客。」她的聲量微弱,但十分肯定。

  護士尚未反應過來,她已接口又道:「我想好好休息,不受任何干擾。」

  合情合理的要求,護士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夜更深了,窗外響起滴答的雨聲,一片寂寞的白皙中,她吃力地支起身子,披上外衣。

  ☆  ☆  ☆

  碧空如洗,一輪艷陽高掛天際,今兒熱得人連心都出汗。

  阿飛將越野車停在廊下,見陸昊天和沈忌坐下大榕樹下邊沏茶邊討論著事情,便惶急地走了過去。

  「大哥,楚小姐不見了。」

  端茶的手陡地停在空中。「把話說清楚。」

  「我剛剛送粥到醫院去,護士告訴我,她們今天清晨發現楚佑寧無故失蹤了。」

  「她病得那麼重,能到哪裡去呢?」沈忌見陸昊天臉色不對,馬上交代阿飛派人出去找。「會不會是陸嘯天幹的好事?」

  「走了也好。」突如其來,驟然離去,她想要什麼花樣都由她去。「不必找了,我們繼續,剛剛說到哪兒了?」

  他是真心的嗎?沈忌不由得納悶。

  阿飛垂手站在那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跟隨陸昊天這麼久以來,他不曾見他對哪個女人溫柔過。他不愛女人,只醉心於經營事業和拓展地盤。

  當大伙知道陸常風把楚佑寧交託給他日時,都以為他會立即將她掃地出門,至少不可能讓她有絲毫的機會踏進這幢總部一步,沒想到他竟然把她給帶了回來,還要她扮演自己的妻子,和山本夫婦一塊吃飯喝酒。

  如果他對她沒有特別的意思,那……阿飛搔著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

  「你還杵在那兒幹什麼?」

  沈忌的眼神怪怪的,那是一種暗示嗎?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阿飛決定先去打探到楚佑寧的下落,再看看接著該怎麼做。

  阿飛剛走,龐傑就來了電話,說他找到楚佑寧了。

  早知道她不會走遠的,這女人非常擅長欲拒還留的招式。陸昊天憎惡地冷哼一聲——

  「她沒死吧?」好惡毒的話。

  「快了。」龐傑說:「陸嘯天那幫嘍囉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現在怎麼辦?讓她自生自滅,還是拔刀相助?」

  有些棘手吶,陸昊天鎖緊的眉頭,高高的突起一個小山丘。女人除了惹麻煩還能做什麼!

  「送她去醫院,付完醫藥費就閃,我不希望再見到她。」他不在乎別人批評他是鐵石心腸,就是因為他有一副金剛不壞的鐵石心腸,才能殘喘至今。

  「大哥……」沈忌話都沒說就遭到制止——

  「誰敢替她求情,一切後果自己承擔。」

  ☆  ☆  ☆

  假日的花市格外熱鬧,沈忌和龐傑在一個賣花的攤位前,為該買一束玫瑰花或是一束桔梗花爭論不休,最後還是由老闆替他們決定買一束黃色海芋。

  黃色海芋的花語是純粹的友誼。他們和楚佑寧實在算不上是朋友,但他們是代表陸昊天來,而且是背著他代他來探望楚佑寧的。

  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陸昊天是多麼的重情重義,他之所以視楚佑寧如蛇蠍,處處提防著她,絕對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安全。

  為了他們這一票弟兄,他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肯輕信一人,更不要說楚佑寧還是來自「敵營」,身份曖昧的舞女。

  然而,按照他們兩人的明察秋毫,仔細推敲,楚佑寧無論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不像是個壞女人。壞女人怎麼可以長得那麼美?

  他們甘冒大不諱,瞞著陸吳天親自到醫院來聊表一點心意。

  「出院了!」捧著花束的沈忌不覺將聲量揚高八度半。「她不是前天才住進來,渾身的傷,怎麼今天你們就允許她出院?」草菅人命嘛,真是!

  「是她先生堅持的,我們也沒有辦法。」主治醫生氣惱的說。

  先生是丈夫的同義詞嗎?怎麼他們的腦袋瓜子突然打結了。

  他兩人是街頭小霸王出身,打過不少陣仗,卻從沒碰過這麼曲折離奇的事。

  「請教一下,她先生貴姓大名?」龐傑又問。

  「名字不曉得,只知他姓陸。」

  沈忌和龐傑同時交換了無數個眼神,心上俱是一驚,楚佑寧啊楚佑寧,你當真紅顏薄命嗎?怎地才出虎口,又入狼爪。

  都怪他們來遲一步,才會讓她又落人陸嘯天的手中。可惡!

  ☆  ☆  ☆

  安和路上一幢名人大廈。這就是楚佑寧在台北落腳的地方?

  陸昊天的視線隨著她纖弱的身影向內移進,客廳燈光昏黃,但裝飾用的壁爐上,一大束插放在漢宮瓷瓶裡的滿天星卻透著溫潤的光澤;壁爐兩旁,各有一盆低垂的長春籐,恰好和左側窗台上的紗縵連成淡雅的畫面。

  「往前直走,最底端就是我的房間。」深深埋進他懷裡的楚佑寧,以恍若游絲的聲音指示他。

  這屋子大約有五十坪大,四處貼著白色的浮雕壁紙,白色條紋窗簾,白色的沙發,連床單、枕頭、被套都是清一色的白。

  若非楚佑寧著有著一頭及腰的烏黑長髮,她那原就白嫩得不近情理的膚色,躺臥在床上,幾乎要被成片的白色系給吞噬掉。

  「我去幫你倒杯溫水,你先把藥吃了。」

  來到廚房,觸目所及依然是自得可以輝映出人像的杯子、碗盤和一干器皿。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居然對色澤癡戀成癖?!

  「這麼大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住?」未免太浪費了。

  以這兒的租金,一個月恐怕得好幾萬。

  「我弟弟和阿姨偶爾會來。」

  「你父母呢?」陸吳天扶起她的頭,餵她吃下藥丸。

  她旋即又頹然地蜷縮在被子裡。

  「死了,在我十二歲那年。」她的語氣很淡,感覺講得好像是別人家的事。

  陸昊天一下很難調適出一個恰當的心情,來聽她所道出的往事,他們畢竟連朋友都還談不上。

  今日近晌午時分,楚佑寧突然打電話向他求救,請他立即到醫院將她接出來,當時他曾經躊躇著要不要管這檔子閒事。

  種種跡像顯示,陸嘯天對她是志在必得,這些年來,他們兄弟之間已經鬧得劍拔弩張,有必要再為一個女人火上澆油嗎?

  先前他一直懷疑楚佑寧居心叵測,和陸嘯天應該難脫關係,但如今看來,又似乎不是那麼回事。不可否認的,她是個謎樣的女人,但這種教人難以揣測,不可捉摸的女人也是最可怕的。

  將她從醫院接出來,純粹是居於人道立場考量,絕對無關乎個人感情因素。

  「你弟弟現在人呢,要不要請他過來照顧你?」醫生交代她的外傷一天得換兩次藥,除此之外,洗滌、吃食也總得有個人來幫幫忙。

  「不用。你回去吧,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可能是剛才上下車拉扯的關係,她額頭和手臂上傷口的紗布又滲出了殷紅的血絲。

  自找麻煩。陸昊天到浴室擰來一條毛巾,放到她手上,要她為自己擦拭。

  楚佑寧苦笑地瞟他一眼,吃力的從床上坐起,開始熟練的將兩處包紮的紗布取下,先消毒去污,塗上院方給的膏藥,再一層一層包上新的紗布帶。

  陸昊天匪夷所思的立在一旁,揣測著她究竟是何方神聖。

  包紮完,她從容地啜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對惶惑的他解釋。

  「我以前是女童軍的聯隊長,這點手工藝只是小意思。」放下水杯,她重新蜷進被窩裡,閉上眼。「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他沒有走,她知道,他就杵在原地怔忡地望著她。

  但她就是不要睜開眼,不要問他為什麼不走,她用幾聲輕咳和間歇的低喘,來博得他的同情。

  終於,他捱著床沿坐下來,一隻手擱在她側躺的肩上拍了拍,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你好好休息,我會叫個人過來。」

  就這樣?!

  房門在她背後輕輕闔上,他真的就這樣走了。

  楚佑寧心裡的氣餒真是非筆墨所能形容。他怎能對她的美貌和悲慘的遭遇視若無睹?

  滿腔的忿懣尚未消除,床頭櫃上的電話卻非常不識時務地選在這時候倏地叮鈴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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