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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楚妍    


  這樁原本有八分勝算的交易,都因她管不住自己,加上陸嘯天那蠢蛋三番兩次自作聰明,才會功敗垂成。

  「是的,」她說:「我是受了陸嘯天的收買,才混進聚樂地,目的就是想接近你。」

  一如所料,陸昊天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彷彿她只要講錢一句話,就會人頭落地。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非但成功的接近他,甚且擄獲了他的心。

  「沒錯,但接近你只是整個計劃的第一步,我……」她覺得快喘不過來了,陸昊天那吃人的眼睛。

  盯得她倍感壓力。她起身拿過皮包,從裡面摸出一張A4的紙。「我的最終目標,是盜取你的印鑒,簽下這份『拋棄遺產繼承自願書』。」

  話才說完,陸吳天陡地縱聲長笑——

  那笑聲,蘊含著濃厚的嘲諷和悲愴。

  「道地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低笑的說:「陸嘯天真以為我會回去跟他搶那糟老頭的遺產?他只需一封信或一通電話,我就會無條件把印鑒奉上,何需如此大費周章,弄巧成拙。」

  語畢,他返身走向套房內附設的小吧檯,從上邊一個黑色皮包內取出一隻黑絲絨盒,打開盒蓋,原來印鑒就放在裡邊。

  「我很抱歉。」楚佑寧除了一迭聲的歉意,不知還能說什麼。

  「你是應該感到抱歉。」他眼皮輕輕一抬,凜冽的眸光便直射而出。「陸嘯天用多少錢收買你?」

  「一億。」她坦承無諱。

  「果然身價不凡。」陸昊天揚了下濃眉,拿起那份自願書,考慮都不考慮就蓋下了印。「帶回去領賞吧。」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禁佑寧慚愧得面紅耳臊。

  「我不能。」

  「這是追加的戲碼嗎?」他取出高腳杯,倒了兩杯Bacardi,「來,恭喜你詭計得逞,一夜致富。」他喝了一口,讚賞不已,頻頻催促她,莫使金鑽空對月。

  苦酒滿杯,她怎麼喝得下呢。

  「怎麼?一億唾手可得,還不滿足?」

  「我不否認,一開始我的確利慾熏心,但那是在我遇到你,並且愛上你之前。」他越是佯裝不在意,就越令她無地自容。

  「噢?」他又笑了,非常開懷而且不真心地。「你的演技果然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怪不得陸嘯天會找上你。」

  楚佑寧的心開始滴血,令她連呼吸都有著撕裂的疼楚。

  「不,請聽我解釋好嗎?」

  「我聽得夠多了。」陸昊天將自願書上的印泥吹乾。

  小心摺疊好,才塞進她手心。「帶著你的戰利品回去舉辦慶功宴吧。」

  「陸昊天!」難道她的付出、她濃得化不開的情愛都將化為烏有?

  「不許叫我的名字。」最毒婦人心,從今爾後,他再也不要相信愛情,不要相信女人!「走,用最快的速度走出我的視線,以免我改變心意。」

  楚佑寧鼻頭一酸,忿恨地將那自願書揉成一團,擲向他。

  「我就算再怎麼惟利是圖,也不可能賠上我的清白,你儘管羞辱吧,我們後會無期。」

  「慢著。」陸昊天抓住,把它攤開重新摺好,放進她的上衣口袋。「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無所謂,但既然是你開的頭,你就有義務將它作個了斷。把這份自願書帶回去給陸嘯天,告訴他,我寧可放棄一切,也不會承認和他有任何血緣關係。」

  「你,」楚佑寧不敢置信他是如此的決絕。當年陸常風父子一定傷他極深極深。「我即使包藏禍心而來,可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那是因為我沒有給你機會,不代表你就不該受到良心的譴責。」他一怒扯住她的手,手上的力道跟著加大,簡直要痛死她了。

  「有,我有過好幾次機會,只是我不忍下手。」

  「想告訴我,你還有一絲絲良知未泯?還是因為膽小如鼠,提不起勇氣與我為敵?」

  太污辱人了。「陸昊天!」

  「住口!我說過了,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陸昊天幾乎要把她的手給擰斷,眼中泛滿駭人的血絲。

  楚佑寧悲忿莫名地強忍著盈眶的淚水,一字一句的說:「是我瞎了眼,讓我走!」拼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捂著臉奔向電梯口。

  他聽到她低泣的聲音,非常不忍,但滿腔的恨意令他如一頭被觸怒的兀鷹,又似受傷的雄獅,木樁一樣地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  ☆  ☆ 

  三個月後。元太投顧公司、大華和神達汽車公司的合作計劃獲得特批的消息,在報上沸沸揚揚了好幾天。

  陸常風就在入冬後第一個寒流來襲的清晨,無聲無息的走完他生命中的第六十五個年頭。即使在臨終前,他仍用盡各方法想再看陸昊天一眼,但在大兒子嚴加管控下,均徒勞無功。

  他在遺囑中言明,財產扣除價值一億元的股票贈與乾女兒外,其餘均分為四等分.分別留給三個兒子及妻子。

  「哈哈哈!」沈忌高興得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陸嘯天看到這份遺囑,一定當場氣得暴跳如雷。」

  「很合理的分配,他有什麼好說的。」龐傑一向不贊成把那麼大一筆財產拱手送給那群惡狼。「我們現在得想辦法說服昊天,把他該得的那份要回來。」

  「太遲了,他老兄已經把自願書寄給陳志,要他轉交給陸嘯天了。」沈忌啜了一口咖啡,眉頭忽然鎖得緊緊的。「這傢伙現在像個魂不附體的幽靈,除了公事,跟他說什麼他不但聽不進去,還連半點反應也沒有。」

  「是為了她。」龐傑很肯定的說。「相識多年,我竟不知道他是這樣情深意濃。」

  「越是不輕意動情的人,一旦被觸動了心扉,情感就越如排山倒悔般驚心動魄,不可收拾。」

  「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任他獨自黯然神傷,我們身為好友兼事業夥伴,卻老站在一旁作壁上觀。」龐傑想了又想,作出一個結論。「走吧,到日本一趟,先把楚佑寧找出來再說。」

  「等你想到啊!」沈忌嘲笑他後知後覺。「昊天早早掌握她的芳蹤了,他只是脾氣硬,火氣大,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人家,所以就算是思念得快發瘋了,還是按兵不動。」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龐傑性情較急,說風就是雨。「我現在就去找他,要他面對現實。」

  「你以為他會聽你的?」陸昊天的脾氣沈忌是再清楚不過,除非他自己走出死胡同,否則誰勸也沒用。

  「大不了幹上一架,」明明是下下策,龐傑卻越想越覺得可行。「拳頭雖解決不了事情,卻可以教人腦筋清楚,思緒澄明。」

  「哪門子歪理?我不贊成。」沈忌趕緊擋在他面前,預防他去做傻事。

  「請讓開,我保證點到為止。」古時候的人不也常常動不動就比武嗎,有啥好大驚小怪的?!

  「不行,除非你先把我撂倒。」

  唉唉唉,怎麼公親變事主了。反對暴力是天經地義的事嘛,嘿,他摩拳擦掌,這是幹什麼?

  「打就打,誰怕誰?你從來就不是我的對手。」沈忌也惱火了。

  「都給我住手。」陸昊天陡然出現在門口,把他們活生生地嚇了一大跳。

  ☆  ☆  ☆

  闔上手中的報紙,楚佑寧一手叉著腰,蹣跚地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回到日本以後,她就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如今肚子裡面的胎兒已經快五個月大了。

  初春的東京,櫻花樹已結成一粒粒的花苞,等著漫山偏野地怒放。

  嚴寒的天候讓人們幾個星期不見陽光了,今天難得碧空如洗,臨近午時,上面還著溫暖芳菲的霞光。

  圈子裡的繁花矮樹,一株株努力地冒著新芽,放眼望去,儘是希望無窮的生命。

  「姐。」弟弟端著一碗著氣騰騰的雞湯,從後方的花徑走來。「天氣冷,別在外頭待太久。」

  回到東京這三個多月,都是弟弟尚義在照顧她。

  是一種責任感的驅使吧,楚佑寧覺得他改變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句話不中聽馬上翻臉咆哮,跟她惡言相向。

  而且他還在百貨公司找了一份夜間的工作,自食其力之外,還能撥出時間來陪伴她。

  「謝謝你,難得有點陽光嘛。」聞到雞湯的味道,楚佑寧馬上皺緊眉頭。「又是人參烏骨雞?」

  「這次換成八珍,」他說:「阿姨特地交代,不能給你吃太多人參。」

  她食量不大,卻硬是讓他給撐胖了。

  「喝雞湯前,先梳梳頭,看你,都快成了天下第一邋遢婦了。」尚義拿出預先放在口袋裡的梳子,體貼地為她梳理長髮。

  「有什麼關係。」她現在不必美麗給任何人欣賞了,有好些時候,她甚至努力想忘記自己是誰,最好從今爾後,把一切愛恨情愁都拋到九霄雲外,大家就這麼兩相忘也好,誰也不要記得誰。

  「不行,今天中午我們家會有客人來。」尚義的手很巧,三兩下就幫她紮成了一個整齊、漂亮的髮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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