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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楚妍    


  推開車門,霎時隱沒在雨夜的街頭。

  沈忌見陸昊天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突然提高嗓門叫著——

  「噯呀,楚小姐的東西忘了帶,昊天你幫個忙,我感冒還沒好,不能淋雨,你幫我拿出去給她。」話一說完,胡亂的塞了一個紙袋到陸昊天手裡,就將他請下車。

  聰明的陸昊天怎會不知道好友的用意,只是他怒火未熄,哪願意主動去把楚佑寧給找回來。

  佇立在街頭,任憑暴雨狂灑,他就是固執的不肯移動腳步。

  「需要雨傘嗎?」

  乍見楚佑寧出現在身畔,他陡地握住她的手。

  「你的恩客呢?」口氣很差,猶如審案的法官,證據尚且不足他已急著定罪。

  「你的女友呢?」她語帶嘲弄,神情依舊一派淡然。

  他從不正眼瞧她,現在卻是緊盯著她看。

  自知方纔的話有些理虧,也有些鬥氣,遂轉移話題:「我以為你還留在日本。」

  「像我們這種舞小姐,哪兒有金可淘就往哪兒去。

  天涯海角,何處不能為家?」她也看著他,幽幽地,重重心事難以言宣。

  言下之意,剛才那個男人的確是她的「恩客」?

  陸昊天心頭忍抑不住的,有著悲哀而婉轉的牽動。

  秋風秋雨,整個上海,陌生的城市,在經過白晝的擾攘之後,仍不肯安靜地睡去,一如他紛亂的心頭。

  雨水是透明的,穿過雨簾,望見蒼白的,似乎淚眼盈眶的她。

  「你說謊,你是為我而來的。」

  她眼中的淚終於流淌下來,順著臉頰滴落衣襟。

  陸昊天無言地牽著她的手,接過她手中的傘,往前方不知名的街道走去。

  ☆  ☆  ☆

  數度雲雨過後,楚佑寧擁著被褥,如嬰兒般的沉沉蜷伏而眠。

  蒼白的臉龐似乎較之先前更瘦了。忽然心頭一熱,將她摟得更緊,更密實。

  陸昊天點亮床頭的小燈,一看時鐘,三點過十分。

  他居然了無睡意。

  這間套房位於飯店的頂樓,可以俯視夜上海的燈火。然而,他們根本無心在夜景上,只把大部分的精力至專注在彼此的肉體交歡上。

  房間很大,但到處凌亂的散落著兩人的衣物。陸昊天不經意地在楚佑寧微敞的皮包旁見到一張照片,彎身拾起。

  是他?

  她怎麼會有他的照片?

  他甚至不記得幾時拍過這張照片,看這髮型和衣服,應是好幾個月以前了。

  堪堪釋放的疑雲,重又回到方寸之間。她果然是懷著目的而來,是什麼目的呢?

  楚佑寧乍醒,口裡卻仍說著夢話,是日語,好長一段,綿綿密密,不知說給誰聽。

  驚見身畔的陸昊天,她恐慌地緊抱著他,「別走。

  千萬別走,我求你!」說著,孩子般地淚花顫抖。

  「不走,我答應你。」太多的疑雲欠缺一個真相,他怎能就這樣走了。

  「你是哄我的,我知道,沒有人會願意為我留下。

  一向都是如此。」她止住淚水,吸了幾下鼻子,才發現他手中正握著那張陸嘯天交給她的照片。

  「要給我一個解釋嗎?」他笑著問。

  「解釋?為什麼?」楚佑寧理直而氣壯地,「乾爹把它給我的時候,我原還不打算要呢。」

  「他給你的?」很難教人相信吶。

  「是啊,他不給我你的照片,我怎麼能確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別忘了,當初人家可是肩負重大使命找上聚樂地的喲。

  每個疑問她都準備了一個無懈可擊的解答,他無從反駁,卻又礙難完全置信。

  陸昊天一直凝視著她,她雖一點心機也沒流露,不過像他這樣觀人入微的人,卻知道她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現在你已經用不著它,可以物歸原主了。」

  「不,現在它是我的了,乾爹已經把它送給我。」

  楚佑寧將照片搶回來,依舊擺入皮包內的皮夾裡。

  見她那麼小心翼翼的收藏,陸昊天胸臆間竟暖融融的,非常受用。

  托起她的下巴,希望仔仔細細將她一次看得徹底,最好連內心一併摸清。但眼前只是個美自流轉、巧笑倩然的誘人女體,他什麼也沒能瞧見,反倒一下子又跌進萬丈深淵,渾身淋漓的汗水中,又散發出如石破天驚的動情激素……

  需要癡纏到什麼時候她才肯亮出底牌,或者才會跟他攤牌?

  這一夜太短,卻又彷彿已過了千年萬年,永元止境。

  一線曙光,照映在精疲力盡的人身上,陸昊天甦醒。一驚而起,身畔空蕩蕩的——她,什麼時候走的?

  堂堂黑幫的掌門,怎能由著一個女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  ☆  ☆

  上午九點半,沈忌和龐傑依照約定的時間過來接陸昊天,一起和程淨上九龍飯館吃早餐。

  楚佑寧赫然在座。

  「很驚訝吧?」程淨抓著她笑盈盈的眼陸昊天說:「是沈先生幫我聯絡楚小姐的,我想人多熱鬧,而且我跟楚小姐很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以後大家不要只是公事上的夥伴,還可以做朋友。」

  「是這樣啊。」他啞然失笑,兩隻凜凜的黑瞳不得不暫時從楚佑寧臉上移走。

  服務生送來豐盛的早餐,程淨忙著招呼每個人快趁熱食用,一邊說著——

  「今早公司打電話給我,說台灣方面還有別的公司想跟我們合作汽車事業,開的條件優惠得不近情理。」

  「什麼公司想挖我們的牆角?」沈忌不以為意的問。

  料想程淨這話應該沒有幾分的真實性,也許只是為了炫耀他們神達是當紅的大企業而已。

  「陸氏實業。」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包括楚佑寧都不得不顯然一愕。

  「是陸氏實業的執行長打來的電話?」只要不是陸家兄弟,就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巧合。

  「不,是陸嘯天本人。」

  噢?

  這也未免太巧了,巧得令人疑竇叢生。六隻眼睛,不約而同的投向始終靜默一旁的楚佑寧。

  是她給的消息嗎?除了她,誰會將這個合作計劃給洩漏出去?

  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古聖先賢有雲,紅顏禍水,果不其然。真相未白,沈忌和龐傑已經很自動自發的自責了起來,早知道昨晚就不該心太軟幫忙牽紅線,讓他們的龍頭老大一錯再錯。問題是,千金難買早知道呀。

  「貴公司不會見異思遷,出爾反爾吧?」醜話必須說在前頭,以免日後生變蒙受不必要的損失。

  「當然不會。」程淨有些兒生氣陸昊天這樣問。「合約都簽了,哪能見異思遷?我告訴各位這件事,純粹是當笑話來講.別無居心。」

  「但頗有風聲鶴唳的效果。」沉默的楚佑寧一針見血的說。

  「哦,是嗎?那真是抱歉,我真的沒那意思。」程淨趕緊解釋,兩手忙碌的為眾人布菜,一場猜忌很快的煙消雲散。

  用餐完畢,程淨古道熱腸的提議眾人到幾個景點玩玩再走不遲。

  「程副總,」她的司機一臉驚慌的走進來,「公司那邊來了電話,請您即刻趕回去。」

  「怎麼?」不是交代好了,她今天要晚點進公司的嗎。

  「那個……大華公司的趙董在前往機場的途中出了車禍,所以公司那邊希望您一起過去瞭解情況。」

  「怎麼會?」程淨的震驚猶遠不如陸昊天和楚佑寧等眾人。「趙董現在人呢?」

  「被送往協和醫院了。」

  「事不宜遲,」沈忌說:「馬上到醫院瞧瞧。」

  陸昊天待坐進了程淨的轎車後,才赫然發現楚佑寧仍留在飯館裡。車子駛過成排明亮的玻璃窗,她就那樣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原先的位子上,靜靜的望著他們離去。

  手機響了,楚佑寧瞟了眼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陸嘯天打來的。

  他這時候打電話來,莫非想告訴她趙董的那場車禍正是他找人設計的?

  「喂!怎麼這麼久才接?」陸嘯天急切地說:「去確定趙建民死了沒有,然後——」

  「這不是我的工作。」他們的合作內容可不包括當他的走狗。

  「嘿,別這樣,我們現在是搭同一條船,你不幫我,誰幫我?」

  「你敢做就要敢當,沒本事圍場就別搞爛攤子。」

  「怪不得我呀,要不是你耗了半天,還——」

  「我們約定的時間是一個月。」現在才過一半而已。

  「可我等不及了。」

  「那就另請高明。」楚佑寧按掉斷話鍵,他立刻又撥了進來——

  「別這樣,算我求你嘛。」

  「你憑什麼求我,我又為什麼要答應?」他兩人別說交情,連最普通的朋友都不是。

  「就憑……我是你的老闆。而且——」電話又給切斷了,陸嘯天第三次打過來時,口氣上已經做了極大的讓步。「佑寧,別這樣,我就是因為想好了有你在那兒當內應,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我說過了,除了我們當初約定好的事項,我不會額外幫你任何忙。」

  「一千萬如何?事成之後,我另外再給你一千萬。」

  「不必。我只取我該取的。」她可以愛慕虛榮,可以利慾熏心,但絕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你最好求老天保佑趙建民沒事,否則我們之間的合作就此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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