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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唐浣紗 「曉書!不要這樣,曉書,你冷靜點!」紀家姊妹哽咽地喊著,淚眼模糊地撲上前抓住她,避免她傷害自己。 ☆ ☆ ☆ ☆ ☆ ☆ ☆ ☆ ☆ ☆ ☆ ☆ ☆ ☆ 一個月後 劉佳宜一推開病房門,便看到一室的凌亂和地上散落的稀飯。曉檀低著頭,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而曉書則躺在床上,臉朝著窗戶,背對她們。 佳宜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也彎下身子,加入收拾的行列。 把東西都收好後,劉佳宜跟著曉檀走出病房,進了餐具洗滌室後,她才低聲問著。「怎麼了,曉書又情緒失控了?」 曉檀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更加荏弱。她紅著眼眶道:「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曉書?我陪她到復健室去試著行走,但,可憐的曉書使出了全身的力氣,還是無法移動她的腳……醫生說她的腿部神經有一部分已經壞死了,一定要熬過最艱難的初期復健,我真的好心痛……」 劉佳宜一陣黯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帶曉書去那裡表演就好了,她就不會遇到那個瘋女人,是我沒有好好地保護她……」 雖然事情發生後,幾近瘋狂的丹莉絲就立即被移送法辦,而曉書則被緊急送醫。但曉書的腳卻…… 曉檀搖頭。「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也不希望曉書出事。唉,怪只怪她運氣不好。」 劉佳宜道:「但是我們一定要幫助曉書積極地復健才行。醫生說過,早一天下床復健,對她的病情就多一分幫助。曉書絕對不能錯過黃金復健期,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再站起來的!」 對於曉書,劉佳宜有說不出的愧疚和心疼。現在的她不是以經紀人的立場來關心曉書,而是以好友的心態來關心她、照顧她。她真心喜歡曉書這個單純的女孩,因此希望她能早日痊癒,重拾往日的歡笑。 「我知道,我會的……」曉檀摀住唇,讓隱忍已久的淚水盡情釋放。在復健室看到曉書一次又一次地跌倒時,她心痛得好想哭。但她知道自己絕不能在妹妹面前痛哭,不能做出任何刺激曉書的事。因此,她只能在此時盡情地宣洩自己的情緒…… ☆ ☆ ☆ ☆ ☆ ☆ ☆ ☆ ☆ ☆ ☆ ☆ ☆ ☆ 病房內,曉書靜靜地側躺在床上,不在乎臉上爬滿的熱淚。 天,黑了嗎?日落月升,又一天將逝。 她不在乎時間,反正「時間」對她這個半殘廢的人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 事情已發生一個月了,但,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可能將一輩子成為殘廢的事實。曉書痛哭過,也發狂地褪打過自己裹上石膏的腳,並夜夜哀泣地問著老天爺,為何要對她如此殘酷?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上蒼為何要奪走她的行走能力? 醫師不敢保證她的腳一定可以完全復原,難道她一輩子都要當個跛子,甚至……只能依賴輪椅度過餘生? 不!她不能接受! 不久前,她還是一個燦爛飛揚的女孩,在伸展台上盡情地發光發熱。雖然她不眷戀時尚圈,也不在乎自己還能不能當模特兒,但──她不能接受自己變成殘廢,只能依賴冰冷的輪椅苟延殘喘,悲哀地過日子啊! 石膏折掉後,復健科醫師一再地鼓勵她必須積極地練習,唯有把握黃金復健期,她的腳才能早一天復原。 她可以忍受復健的痛苦,但是,老天爺為何不給她一絲絲的希望與鼓勵?不管她多麼努力地練習,她的左腳還是沒有反應,還是無法正常地行走。 她希望死神能把她帶走,不要只是奪去她的腳。 滾燙的淚水浸濕枕畔。自從父母親相繼病逝後,她就很少哭泣了。因為她明白,哭也沒有用,她必須自己堅強起來才行。 然而,這一次,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堅強起來?她……該如何面對自己將成為半殘的事實? 第五章 柯耀宇站在餐具洗滌室外,聽著曉檀和劉佳宜的對話,表情分外陰鬱凝重。 轉過身,他邁入曉書的病房內。 「誰?」背對著門口的曉書警覺地問著,並慌亂地擦去臉上的淚。「盧大哥嗎?」來人的腳步較沉重,不像姊姊。 柯耀宇的臉色更添不滿。她很想見他嗎?這幾天他常常在醫院裡遇到那個盧易澤,老是跟著紀家姊妹進進出出的,活像是曉書的男朋友似的。 耀宇一看到他就心煩!他很討厭姓盧的看曉書的眼神,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 一個箭步奔上前,他硬把曉書由床上抓起來。 「你做什麼?」淚痕未乾的她慣怒地瞪著柯耀宇。「放手!」 「跟我走!與其在這裡哭泣,不如立刻到復健室去!」他每天都到醫院來看曉書,很清楚她的復健情況並不理想。 「你管太多了吧!」曉書硬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蒙著一層水霧的眼底滿是敵意。「柯耀宇,你還來醫院做什麼?我不是早就說過了,你對我沒有任何責任,你不用再來看我!」 曉書認為柯耀宇之所以一直陪在她身邊,純粹是因為愧疚。他認為是他沒有處理好丹莉絲的事,所以丹莉絲才會發狂地把她推下陽台。 但她不要他這樣──現在的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最基本的自尊,她不要任何人同情她、憐憫她,統統不要! 「你別管我來做什麼!我再說一次,跟我到復健室去!」 曉書怒吼著。「你耳聾了是不是?我叫你滾,柯耀宇,把你混帳的同情心用在別人身上吧,我不要你的同情!」 同情?這兩個字令耀宇頓住了。自己對紀曉書是同情嗎?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每天只想往醫院裡跑?就算到了香港洽公,他也一定會排除萬難地在當天返回,而後再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來。 是同情嗎?還是內疚? 腦子混亂的他真的理不出半點頭緒。 他只知道,當曉書由陽台跌落地面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臟也幾乎停止了──他痛恨自己為何不能阻止悲劇的發生,他情願被丹莉絲推下陽台的是他! 曉書昏迷期間,他跟紀家姊妹一起守在醫院裡。看著她毫無血色的小臉,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在他體內鑽動著。 他理不出那怪異的感覺是什麼?向來自信的他從沒那麼慌亂過,他很害怕,如果曉書一直昏睡不醒,該怎麼辦呢? 有一股強烈而陌生的情愫在他體內悄悄萌芽,耀宇無法解釋那怪異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同情,更不是憐憫! 他不會把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憐憫上,就像他不會因為憐憫而接受丹莉絲一樣。 如果他真的只是可憐紀曉書,他會直接給紀家人一大筆錢當作曉書的醫藥費,而不會放下正待開拓的台灣市場,天天來醫院看她。 而且,如果他只是同情曉書,當盧易澤含情脈脈地喂曉書吃飯、陪她聊天時,他不會有一股想把他轟出去的強烈衝動。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對紀曉書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想照顧她,而且不准盧易澤碰她! 「沒話說了吧?你果然只是在同情我!」他的沉默讓曉書誤會了。遭逢劇變的她,如今變得像只刺蝟似的,無法相信任何人。「我早就告訴過你,會掉下陽台受傷是我自己運氣不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也不用對我負起任何道義上的責任。你走吧!」 這個男人在同情自己!他天天到醫院來看她,只是因為同情她罷了!就像是憐憫路邊的乞丐一般地可憐她…… 這項認知讓曉書的心更酸澀、更疼痛,胸口悶得像是要炸開似的。她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麼在乎柯耀宇對她的看法? 盧大哥也天天來看她啊,為何她完全不在意盧大哥是否僅是同情她呢?她甚至也沒興趣知道他今天會不會到醫院裡來。但,她發現自己竟該死地注意起柯耀宇有沒有出現…… 她討厭自己這個樣子,她不允許自己這麼在意一個男人,尤其……尤其是在完全不確定他想法的情況下。 因此,她一遍遍地告誡自己,紀曉書,這個男人只是個陌生人罷了,你不必在乎他對你有什麼看法,更沒必要被他影響情緒,沒必要! 柯耀宇從容地微笑,好整以暇地倚著茶几。「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在同情你呢?難道,你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需要別人的同情?」 「不!」曉書憤怒地反駁。「柯耀宇,我警告你別看不起我!我……我的腳只是受傷而已,總有一天我會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的!」 吼完之後,曉書才發現自己說了些什麼。對啊!她為什麼一直沒有發現這一點呢?腳只是受傷罷了,又不是全殘了,她為何要躲起來痛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