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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甄情 其他人也都輕輕點頭。 「但願來得及。」耿烈半自言自語的呢喃。 ☆ ☆ ☆ ☆ ☆ ☆ ☆ ☆ ☆ ☆ ☆ ☆ ☆ ☆ 雖然耿烈推斷在相撲賽之前丸野應該不會騷擾憶如,但第二天早上他還是和阿冬陪同憶如、松青、柏青與饅頭一起步行到南福寺,並且告誡松青他們即使在寺裡工作,最好也要提高警覺,傍晚回程時要等阿冬進寺裡去通知他們,才出寺由耿烈保護他們回去。本來從不帶武器的耿烈,為了預防丸野的突襲,特地找鐵匠打造了一根鐵棍。他並且知會牛老大等較悍勇的船員,萬一出事了,他會叫阿冬向他們求救,希望他們能助他一臂之力。不過,如果他們不想與丸野為敵,他也能諒解。 到了南福寺一開始工作,憶如就摒除雜念,心無旁騖的為觀音菩薩著色。由於松青等人就在觀音殿左近的一間茶堂裡雕刻小佛像,她這裡有什麼動靜的話,他們那邊一定會聽到,所以她就沒讓他們陪著,希望大家都能拼點勁,盡快做完應允了弘海大師的工作,早日返回泉州。 她必須換個顏色,因此轉身去找顏料,沒想到居然看到一個身穿華美日式和服的女人;那個女人不知站在那裡看她多久了。 女人看向憶如鞠躬,一邊以寬袖輕拂一下自己的臉。「對不起,江師傅,我太失禮了,打擾你工作。」她以還算標準,但生疏不流利的中文說。 憶如急忙依樣回禮。「夫人,您太客氣了。敢問您是羽代夫人嗎?」她抬起頭,近乎魯莽的、目光灼灼的望著站在牆邊,離她約十步的中年婦人。她會是她從來不曾見過、離散二十年的娘嗎?憶如的心跳狂亂,激動得幾乎視線不清,她得連眨幾下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能看清楚慢慢走近她的女人。 「是的,我是淺井羽代。」她對憶如微笑,一雙略有魚尾紋的眼睛水汪汪的,睫毛似乎還有點濕。她的眉頭上有短短的直紋,那可能是她經常皺眉所累積的痕跡。耿烈說得沒錯,她是個美麗卻憂鬱的女人。雖然她在微笑,那張柔和的笑臉卻顯得有點淒涼。「不好意思,麻煩你遠道從泉州來。聽弘海大師說,你在旅程中吃了不少苦。」 憶如回以微笑,告訴自己不能慌亂。耿烈要她找機會和羽代夫人談,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除了丸野的糾葛之外,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和羽代夫人說。她轉頭看向門口,殿外的走廊上站著兩個女人,想必是羽代夫人的隨從。 「我爹生前一再叮嚀我務必要隨佛像來日本,能夠完成我爹的遺願,再苦我也甘願。」憶如說。 羽代夫人輕歎。「江師傅……」她的尾音疑似哽咽,低下頭去不再接口,令憶如更肯定她的希望不是奢望。 「我爹二十年前就想來日本了。」憶如試探的說。 羽代夫人抬起頭來,臉上浮現淡淡的哀愁。「哦?他一直沒來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我爺爺阻止,不准他來,怕他和我娘一樣發生船難。羽代夫人,您一定不耐煩聽我的家務事吧?」 「不、不!」羽代夫人急忙伸出纖纖素手搖了搖,顯示她多想聽下去。「請你詳細說給我聽。」「 「怕擔誤夫人的時間。」憶如以退為進。 「不會。我有很多時間。」 「那我就從頭說起。我外公是個日本官員,被派到中國學習南宋的文化和宗教,他帶著妻子和獨生女一起去。三年後必須回日本,我娘因已與我爹熟識、相戀,便不肯回去,堅持要嫁給我爹。我外公反對這門親事,他看不起我爹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平民百姓。我娘自從到了中國後就篤信佛法,酷愛藝術,她相當崇拜我爹的雕刻技藝和畫藝,向我爹學畫佛像,因而日久生情。那時我娘和外公的父女關係幾乎決裂,在我外婆的勸說下,我外公才終於勉強同意讓我娘嫁給我爹。」 羽代夫人輕歎。「你娘一定愛你爹很深,才願意為你爹離開家人和家鄉。」 「是的,我娘是個勇敢、執著、可敬的女人。我剛滿週歲時,她接到家書說我外婆病重,想見她最後一面。她覺得可能是緣由她不孝,使得她娘因思念她而生病,所以她暫別丈夫與女兒,搭船回日本。沒想到船接近日本時,卻因天候惡劣而發生船難。」 「那麼你娘……」 憶如凝視羽代夫人那盈盈含水的眼睛說:「幾個月後,我外公才來信通知我爹,他先後辦了我外婆和我娘的喪事。我外婆是在意外得知我娘坐的船翻覆、鮮少人獲救的消息後,才與世長辭。我娘的屍體始終未被尋獲,在她失蹤逾兩個月後,我外公才為她在她娘的墳邊設衣冠塚。」 「這是個可憐的故事。」羽代夫人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 憶如哽咽道:「是的,可憐的不只是死者,還有生者。」她邊說邊抹淚。「我爹一直不肯相信我娘死了,他說他感覺到我娘沒死。只要沒找著屍體,他就會一直抱著希望。他想到日本尋找我娘,可是爺爺不讓他去,甚至以死相脅。我爺爺堅持說我娘如果沒有死就應該會和我爹聯絡,不會拋下襁褓中的我。我爹在父命難違之下,只好寄情於工作。接下來的十年,我奶奶和我爺爺久病後相繼過世,那時我爹的名氣也大了,工作多得接不完,我又表現得有繪畫天份,於是我爹就開始抽空培植我。直到弘海大師來找我爹,說羽代夫人介紹他到泉州來找江師傅刻大佛,我爹才又燃起尋找我娘的希望。他一直渴望能隨佛像到日本來,渴望能見夫人一面,奈何造化弄人……」憶如泣不成聲,無法再說下去。 羽代夫人也淚流滿面,低頭不語。好半晌才說:「你的故事很感人,我聽了都忍不住哭了。好了,我不該再打攪你了。」她向憶如欠身。 憶如急忙上前一步。「羽代夫人,請稍待!」她心慌意亂的,好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到羽代夫人,她還有好多問題要問,好多疑惑要解。「我想……夫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有這個榮幸畫下夫人美麗的模樣上 「你想畫我?」羽代夫人訝異的抬手輕撫的臉頰,隨即淺笑。「我已經老了,不美了,美麗的人是你。」她以慈祥如娘親的目光看著憶如。 憶如又想掉淚了。從小不曾得見慈顏的她,多麼希望眼前的女人就是她的親娘。「不,您還是很美。但願我能畫下您那優雅柔美的風韻。」 羽代夫人微笑道:「淺井大人幾年前就跟我提過,他想找人為我畫像,但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畫師,就作罷了。我想淺井大人會很高興我找到了女畫師,你畫我畫得好的話,我相信他會給你一筆賞金。」 「我不是為了賞金才想畫您,我不會向您收取分文的,我只是……」憶如及時咬住舌頭,她如何能貿然說她是想多親近羽代夫人、多瞭解羽代夫人,才自願畫她? 羽代夫人輕輕點頭。「我瞭解,畫我會不會擔誤你的工作?」她看向躺在地上的觀音大佛。 「弘海大師說我們每個旬日都可以休息,我可以在旬日為夫人作畫,不知夫人是否方便?」 「只要淺井大人不在長岡的時候,我都方便。我聽說你們住在永樂旅舍,到時候我會派人去接你來我家。」羽代夫人欣然點頭,表示此事就此定案。 「可是……」憶如蹙眉。 「有什麼問題嗎?」 「不瞞夫人說,我昨天遇到令郎丸野……」憶如簡單的敘述丸野的蠻橫。「我怕會在貴府遇到丸野少爺。」 羽代夫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好蒼白。「丸野太亂來了,我絕對不會讓他欺負你的!」她氣得渾身顫抖,嚇了憶如一大跳。 「羽代夫人,您還好嗎?」憶如連忙上前扶住羽代夫人,許是她急切問提高了音量,引得門外的女僕發現羽代夫人不對勁,兩人一前一後快步走進來摻扶羽代夫人。 「我沒事。」羽代夫人接著以日語回答一個中年女僕的問題,然後才再以虛軟的聲音對憶如說:「很對不起,我的不肖子給你添麻煩。我會盡一切的努力保護你;旬日那天早上我會派人去接你,我保證那天傍晚會安全的送你回去,你不必擔心。告辭了。」說完,她再低頭對憶如表示歉意,然後由兩個女僕扶著走出觀音殿。 憶如目送羽代夫人的背影,不知不覺眼淚一顆接一顆的掉。羽代夫人是她所見過的中年女子中最瘦弱的一個,看起來那麼和藹善良的羽代夫人,怎會生出丸野那種野蠻無理的兒子?難怪她一聽到兒子的惡行,就氣得好像快生病了。憶如想起和美子說過羽代夫人的身體不好,但願羽代夫人別因此而真的生病。憶如多麼希望別把自己的困擾加諸在羽代夫人身上,可是,除此之外,好像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丸野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