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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甄情 「我們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淺井大人即使有再大的權勢,也沒有權力殺我們。」憶如振振有辭道。 「你錯了。」耿烈冷冷的潑她一盆冷水。「他想殺誰就能殺誰,不能明殺的話,也能暗殺。你不明白日本人做事情的手段。淺井雖然不算壞,但也絕非善良之輩,你把他惹毛了,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例如抓饅頭去嚴刑拷打,問他你們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我多言惹禍,的確該死,你們則沒必要冤死他鄉。」 饅頭嚇得臉色發青!「他們真的會……抓我去……打我嗎?」 耿烈臉上浮現淺笑道:「不是真的,對不起,是我舉錯了例子。我最大的壞毛病就是喜歡危言聳聽。和美子,裕郎在打呵欠了,你帶孩子們去睡吧,你知道我剛才說的話不宜外洩吧?」 「我當然知道。」和美子以堅定的口氣看著耿烈微笑道。「你信任我這個日本人,才會在我面前說那些。我深感榮幸,死也不會辜負你的信任。」她向耿烈一鞠躬,便抱起裕郎,牽起文音,像個乖巧的女主人,多禮的向眾人告退。 憶如不知為什麼,心頭有點泛酸。耿烈與和美子的情誼之深厚,短短幾句話就表露無遺。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如果耿烈所言是實,他們現在的處境可謂進退維谷。 「田叔,」耿烈說:「我看你帶饅頭去泡溫泉吧,他需要放鬆一下。」 「不要。」饅頭說。「我要在這裡聽你們講話!」 「讓他留下來聽也好。」姚松青說。「他就快十五歲了,不能算小孩。誠如你所說的,我們來自祥和單純的環境,日子太安逸了,不知人心險惡。現在既然碰上了,借這個機會增長見識也好。」 耿烈點點頭,讓饅頭留下。 「依耿船長之見,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姚柏青問。 「當然是按你們和弘海大師的約定去做,三個月後離開長岡回泉州。當我沒說過剛才那番話。」 憶如搖頭。「我怎麼能佯裝對淺井秀忠的陰謀一無所知,若無其事平心靜氣的畫佛?」 耿烈輕鎖眉頭。「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多嘴,妄自揣測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我本想讓你們瞭解情況,卻沒有多考慮到你們是否能接受。」 「反正現在我們是騎虎難下了。」姚松青說。「似乎除了接受事實之外別無選擇。」 「這不是為虎作倀嗎?」憶如問。「要我昧著良心賺這種錢,我做不到。」 「不然你打算怎麼辦?」耿烈問。「激怒淺井大人?你也許不怕死,可是你能把姚大哥、姚四哥和饅頭拖下水嗎?」憶如咬著下唇,難過的搖頭,半自言自語道:「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複雜?」 「事情可以不必變得複雜,」耿烈說。「你就按原來的計劃,完成你爹的遺願,不要想太多就好了。」 「看來也只能這麼辦了。」姚松青說。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口沒遮攔,你們的心情不會這麼沉重。」耿烈再次致歉。 「江姑娘,」整晚都相當沉默的田叔難得的開口。「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些日本人抬佛像上山時虔敬的神情,和佛像抬上山後的喜悅。淺井大人或許有野心,那些日本民眾可沒野心。南福寺落成之後,會經常去參拜佛像的,是長岡的村民,而不是偶爾回鄉的淺井。你不妨想,你是為了他們畫佛,不是為了淺井。」 除了憶如和田叔之外,其他人都點頭。 「田叔說的很有道理,」姚松青說。「我們是為了廣大的善男信女服務,與我們直接接觸的是弘海大師,淺井大人根本跟我們無關。」 「說得好。」耿烈說。「你們再想太多的話就杞人憂天了。即使你能把佛像運回泉州,弘海大師也會再請別人造佛像。不管你怎麼做,淺井如果決定要養僧兵,絕不會受你的影響,他不會因為你撤回佛像而改變主意。而你的突兀之舉只是徒然招惹殺身之禍而已,於事無補。」 「至少我死也死得安心,不會覺得對不起良心。」憶如說。 「你有這樣的豪情,令人敬佩,但是他們呢?」耿烈的眼睛瞟向姚松青、饅頭和姚柏青。「你要他們陪你一起死嗎?」饅頭那對胖得有點瞇的眼睛,明顯的流露出蒼惶。 憶如搖頭,眼眶不覺泛紅。「我當然不希望我的決定連累到他們。」 「那麼你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照田叔說的那樣去想。」耿烈說。 「耿船長說得對。」姚松青說。「憶如,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他看向他弟弟,柏青毫不猶豫的點頭認同他的話。「不過,我們都答應過師傅會盡力照顧你,所以不能讓你做傻事。你的慈悲心佛祖明白的,你沒必要對淺井大人的意圖耿耿於懷。我們只是工匠,我們本份的努力做我們的工作就對了。其餘的,我們即使有心,也無力可管。」 憶如抿了抿唇,慢慢的點頭。「謝謝各位的開導,我明白了。明天我就會開始工作。可是兩桶顏料落海,不知在長岡是否買得到?」 「買不到。」耿烈說。「要到阪津才可能買到。扳津位於陸路的交通要道與兩條河的交匯處,那裡的市集比長岡大得多。明天我正好要到扳津送貨,可以順便幫你買顏料回來。」 「可是我不知道日本的顏料成色如何,塗出來的效果如何,能不能與我們其它的顏料混合?多久會幹?」 「我對顏料外行,這些問題我無法回答。我看這樣吧,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扳津,自己去選購,我會幫你翻譯。」 「好。」 「那你得早起。天一亮阿冬就會開始按我列給他的單子搬貨上牛車,裝好了兩牛車的貨,阿冬就會叫我起床上路。」 「你放心,我起得來的。」 ☆ ☆ ☆ ☆ ☆ ☆ ☆ ☆ ☆ ☆ ☆ ☆ ☆ ☆ 「江師傅。」 憶如才回房不久,就聽到和美子在她房間外輕喚。她拉開紙門,見和美子站在門外,手捧著布巾衣服之類的東西向她鞠躬行禮。 「江師傅,打擾了。耿船長要我帶你去泡湯。」 「泡湯?」憶如不解的挑眉。 和美子莞爾。「中國話就是泡溫泉的意思。我已經為你準備了一件全新的日式浴衣,你泡完澡穿上寬鬆的浴衣,會覺得很舒服,一天的疲勞全消。」 「喔,謝謝你。請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跟你去。」憶如自她的行李裡找出了乾淨的布巾與抹胸褻褲後,便尾隨和美子去澡堂。 長廊的盡頭是一個相當廣闊的中庭,中庭的一邊有一間獨立的木屋,屋簷下釘著一塊「溫泉風呂」的木牌。風呂屋前是一片碎石地,碎石地再過去是個橢圓形的魚池,魚池不很大,但也不算小,約莫有兩個耿船長攤開四肢接起來那麼大。在立於中庭角落及碎石地上的多盞石燈照耀下,即便夜色已暗,仍看得出魚池裡有許巴掌大的錦鯉,在池面的浮萍間悠遊。中庭的四周不是走道的地方,用一些石頭圍成花圃,種植著花卉和植物,使得整個中庭看起來相當雅致。 和美子隨著憶如的目光看向擺在一個角落的幾個陶缸。她微笑道:「那是醬缸,我們醃了一些蘿蔔和生薑。」她領頭步向小木屋。「風呂是中國話澡堂的意思。一般日本人家裡沒有澡堂,能夠到溫泉風呂泡湯是件奢侈的事。我們的溫泉風呂白天開放給一般客人泡湯,黃昏之後就僅供住宿於旅舍的客人使用。不過白天來我們這裡泡湯的客人不多,因為村子裡還有另外兩家較大眾化的風呂屋和旅舍,通常只有喜歡安靜的泡湯、而且願意多付一點錢的扳津商人和武士才會來。喔,你不要以為耿桑愛賺錢,所以收費較高,事實上正好相反,他說我們沒必要去搶別人的生意, 留一些錢給別人賺。我想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我們的生意太好,讓我太忙。他說過好幾次,他不在乎永樂旅舍賺不賺錢,他希望我多花一些時間陪小孩。」 和美子拉開風呂屋的木門,剛才在中庭裡走還覺得冷颼颼的憶如,立即覺得熱氣襲來,置身於溫暖潮濕的煙霧中。走幾步繞過當門而立的木屏風,她看到一個冒著熱氣的浴池,浴池比外頭的魚池稍微大一點。風呂屋中沒有窗,但是屋頂和兩邊的木牆之間有兩處大三角形的空隙,可容水槽自屋外插進屋裡,屋裡的熱氣也可以從那兩處空隙散出去。 和美子指著水槽說:「同溫的溫泉水由右邊的水槽流進來,清涼的山泉水由左邊的水槽流進來,冷熱兩股水在中間的大水槽匯流後,再流進浴池。浴池裡的水溫還是高了一點,夏天進去泡一會兒就會出一身汗,冬天泡起來很舒服,但也不能泡太久,否則會頭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