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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梁鳳儀    


  楊慕天立即正色道:

  「三姐見教的是。我非得正視此事不可。」

  於是,楊慕天立即傳見了一位負責股票包銷的夥計,叫區炳興的。   

  區炳興一進房裡來,楊慕天就拍案而起,怒容滿面,罵道:

  「誰個負責把偉力電訊介紹給三姐那班老友的?我不是老早說過,你們為了多收佣金,怎樣飛擒大咬,我不管,要管也管不了。可千萬別在太歲頭上動土,連累到我的親屬朋友上頭。你難道不知道三姐是帶著我出身的人?沒有她,我哪有今日?今日沒有我,你們這班走狗,怎可以家肥屋潤?

  「做人要飲水思源!要我這樣為你們的繩頭小利,而蒙受辜恩負義的冤委,你們心上過意得去嗎?」

  切切實實地罵得那姓區的垂頭喪氣,只一味地賠不是,道:

  「天哥,對不起,一時忘了關照。這以後,凡是三姐介紹的客,我們都照顧得周全一點。我們永盛的經紀多,我也實在管束得不嚴,下不為例。」

  楊慕天繼續痛心疾首地說:

  「還有下次呢,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們也真令我太失望了。

  「老實說,這麼一盆越做越大的生意,當然不可能不依靠夥計。然而,如此營運下去,要我掉了朋友,我寧可一拍兩散,把你們通通趕出去,樂得心裡頭乾淨!」

  「是,是,天哥!」

  「我告訴你,以後凡是三姐,以及三姐介紹來的朋友,由我直接看她們的戶口,不用費你們的心!」

  區炳興誠惶誠恐地在楊慕天一聲長歎之中引退。

  「總的一句話,三姐,我對你不起。」

  三姐無奈,只得說:

  「也真叫沒法子的事,你有你的難處。」

  「但望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吧!」

  楊慕天還是親自把三姐送到永盛大門口握別的。

  他心裡冷笑。這麼神心的人,怎麼會連退休後靜處庵堂過世的一撮錢也會失掉!

  連觀世音都大近視?

  楊慕天差一點沒笑出聲來。

  回到了那交易大堂上去工作的區炳興,對那班專管中小型客戶的經紀說:

  「天哥若不在財經界任事,轉行去影視界發展,一樣前途無可限度,集編導演於一身,樣樣出色,歎為觀止!」

  楊慕天之所以要費神上演這齣戲以安撫三姐,不是他對三姐的恩惠仍多少的放在心上,只為他那凡事看前幾步的心理,使他處事一方面大刀闊斧,另一方面小心翼翼。

  三姐仍在萬勝棋身邊活動,她若有不利的說話傳到萬勝棋或其他富戶的傭僕耳裡,再輾轉傳至上流社會,確定了他是個辜恩負義之徒,是對他日後發展有一定影響的。

  萬勝棋表面上已退休,只因他是行業翹楚,也是個公認的有道德、有操守、的確凡事適可而止、正正經經做金融投資生意的人,萬氏的聲望在江湖上還是相當響亮,異常地壓得住。

  楊慕天很明白寧被人知,莫被人見的道理。自己營運手腕之毒棘,決不能讓萬勝棋認為罪證確鑿,一旦把他追到非表態不可的地步,對自己極端不利。

  謠傳且不去管它,萬勝棋自己帶挈錯了人,心上有愧,免得過他不會去追究謠言的虛實,將痛苦的責任硬往自己肩上放。

  故而對他身邊的人,還只好禮讓三分,免牽一髮動全身,壞了自己更光明的前途。

  至於說,那麼多股海冤魂,這些受害人難道就不會一傳十,十傳百,破壞他的聲譽與形象了嗎?

  楊慕天才不擔這個心!

  香港幾百萬人口,害了一半,還有一半!他永盛何愁沒有送上門來的客戶。

  聰明的人,世間上有多少呢?人們並不知道自己條件有限,部以為可以跟財雄勢大的人拚一拚。否則澳門賭場,何以會其門如市。分明是莊家通殺的比例大於一切,就是個個都貪,以為總有萬幸,而那萬幸者正正又是自己。

  聲譽與形象絕對可以由上而下,用錢去建立。

  目前,是一定要緊握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故而,七三年股票大崩圍,葬送了甚多人的血汗錢,卻做就了一個嶄新的永盛金融王國。

  這期間,楊慕天真是時來運到,鴻運當頭,事事都順利得難以置信。

  甚而一頭婚姻,都算是天賜良緣。

  楊慕天的一位大客戶,本埠著名的工業家盧建桐,看得起他,把獨生女兒盧凱淑許配紿他。

  盧家小姐豈只出身嬌貴,且是留學生,有大學學位的。

  這重身份,尤其令楊慕天興奮。

  富貴榮華,固然重要,說到底他有信心,可以唾手而得。只是在學歷一事上,至感遺憾。

  以楊慕天的資質,莫說是大學他會念得上,只要有機會,就什麼專業或博士學位,都不過如探囊取物而已。可惜,生不逢時,他不是不氣憤的。

  可是要如今才拋下一切,走上學堂去,也未免過份不切實際了。

  娶到了盧凱淑,就等於把她的學識身份都包攬到自己身上來,自有一重光彩在。

  這以後,永盛集團的皇朝之內,盡多學歷顯赫的人材,除了因為盧凱淑初期的染指策劃,也實在由於楊慕天潛意識裡頭,希望羅致一總有銜頭的飽學之士,滿足他埋藏於心底的虛榮感。

  又好比古時以流寇起家而得天下者,就喜歡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滿朝文武是飽學之士。

  就是如此這般,把沒有學歷的自卑感補救過來了。

  既成天橫貴胄,眾多文武百官,俯首稱臣之餘,當然少不了後宮佳麗。

  故而,近這些年來,楊慕天的財產直線上升,他在著力羅致人材,注重聲威名譽的同時,也跟本城甚多財閥一樣,都沒有放棄成功男士應該享有的權益。

  女人,在楊慕天心目中,幾時都是專供男人利用把玩之物。

  從前的顧春凝如是,現今的盧凱淑、袁素文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的女人都如是。在他生命中,依時出現,發揮一定的對自己有利的作用。

  他從未試過敗在任何人手上,尤其是女人手上。

  只是今日,居然敗在一個叫莊競之的女人之手。

  莊競之,一個隱投了多年的名字,再出現在楊慕天的生活圈子內。

  不單是那三個宇,且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一個美麗至令人一望而震慄,再望便傾心,三望會願意死生相許的女人,出現在他眼前。

  不由得楊慕天不驚心,不動魄!

  固然由於別後的莊競之,艷色風華,尤勝於前。輕輕一抬眼,緩緩一句話,立即把楊慕天見盡的漂亮女人比了下去。

  更嚴重的威脅還在於故人重現,她的身份是什麼?是索償債務的厲鬼?是報仇雪恨的冤魂?抑或是劫後餘生。再世為人,出落人前,只為以今時的風光,補償往日的苦難而已?

  楊慕天沉思整日整夜,絕對絕對地不敢輕敵。

  這些年,幾許滔天巨浪,洶湧而至,他之所以能依然富貴不絕,權勢猶存,有一個秘訣,就是寧枉毋縱。任何發生的事,必從一個最惡劣的角度著眼,做足御防措施,與此同時,留意反撲機會,趕盡殺絕,寸草不留。

  對於莊競之,更要心狠手辣,提高警惕,有備無患。

  楊慕天撫心自問,也太知道曾經做過什麼事,如何地對不起莊競之了!

  當然,楊慕天盡量記憶清楚往事,拋棄莊競之時,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狠心。以後,她會不會從那班蛇頭的口中,曉得如何被出賣,仍是一個疑問。

  楊慕天有一份揮之不去的自信,他覺得自己生下來就是女人的剋星。誰個不是遇上了他,就默默地俯首棉臣的。

  以此推論,他又寬心地想,就算有人在莊競之身邊造他的謠,亦未必湊效。因為他可以有口咬定,是蛇頭撒謊。在莊競之的心目中,他當然比起流氓更具說服力。

  對,楊慕天精神為之一振,還是那個萬試萬靈的方法,一於看成任何指責都是人家造的謠!

  這麼多年以來,他害人無數,不一樣在社會上有名譽有地位。無他,把所有的對自己不利的傳言,都看成是人們妒忌他的成功而生的是非就好了。

  只有那些由他真金白銀拿出來做社會公益的善舉,他才半推半就地承認下來,讓坊間傳頌。

  就是如此,他得以屹立不倒。

  故而,對出現莊競之一事,他決定推搪得一乾二淨,反正對方要尋人證物證,亦已蕩然無存。

  要借口,簡直易如反掌。若莊競之有日提出質問,三千個淒涼故事,都已在他楊慕天的心上早早打好了腹稿,任擇其一,一於把它說得天花亂墜。

  女人還是容易瞞得過的。

  然,這並不表示自己對莊競之就沒有戒心了。

  這個女子可以用如此特別的方式出現,立即就跟自己交上了手,當然的非同凡響。

  楊慕天準備了交代過往的故事,只不過是減弱莊競之的報復動機而已。並不能置自己於絕對安全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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