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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沐秀    


  「知夏。」他憂傷的看著她,她說出這些傷人的話,被傷的又何止是他?她自己也會難過、也會痛苦。

  她別過身子,以冷漠的背影對著他,「你回去吧,今晚我會留在這裡。」

  「知夏,我留下來,妳回去休息,妳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了。」他無法忽略她的黑眼眶。

  「交給你我不放心。」她不肯妥協。

  他慢慢走近她,微歎口氣,「那麼妳留下我也留下,如果妳困的時候就睡一下,有什麼事我馬上叫妳,這樣好不好?」她固執的脾氣還是沒變。

  他這樣溫柔的關懷讓她無法拒絕,只好抿緊了嘴,不再作聲。

  寂靜的夜,游知夏坐在騰牧韌身邊睡著了。頭就靠在他肩上,他望著窗外的月光,只有這樣,她才能靜靜地待在他身邊嗎?不再帶著尖銳的刺,那些刺不僅刺傷了他,也把她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他輕輕一歎,目光落到她平和的睡顏。

  知夏,妳這個倔強的孩子,什麼時候才肯收起妳的脾氣,乖一點呢?

  他的手撫上她的臉龐,繾綣愛意只化為一句:「好好睡吧!」

  ☆ ☆ ☆ ☆ ☆ ☆ ☆ ☆ ☆ ☆ ☆ ☆ ☆ ☆

  冬天來得無聲無息,卻逕自的寒冷。游知夏不喜歡冬天,因為她怕冷;但騰牧韌很喜歡,他覺得冬天有一種幸福的味道。

  游頌賢身體各方面都很穩定,除了沉睡不醒之外,一切都比原先好了很多。在醫院裡,游知夏依舊忙碌,每治好一個病患,她都有一種過去不曾有過的歡喜和安心,她甚至自願做急診醫師。但是,做了急診醫生,她就更無暇照顧家人了。她可以對騰牧韌冷淡,但無法對女兒狠心。女兒尚小,需要她的照顧啊。

  她經常值夜班,不是輪到她,她也會自動與人調換,讓自己忙得昏天暗地;回到家就倒頭而睡,她甚至記不清上次和騰牧韌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了。這些事比醫院的事更讓她煩惱,所以她一直逃避不去想它,她無法以平靜的心緒面對他。

  游知夏連續兩個晚上值夜班,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家,騰牧韌並不在,他去了電台錄製節目。她睏倦地看了一會兒電視,便倒頭睡在沙發上。

  醒來的時候,游知夏卻發現躺在床上,天色已經全黑,她模糊感覺身邊很溫暖,便又靠了過去;騰牧韌發覺游知夏又朝他懷裡鑽,他微微一笑,將她抱入懷裡,她一向怕冷,睡相又很差。

  游知夏只覺得很溫暖,便熟睡過去。恍惚中,她看到游頌賢站在懸崖上……

  那是很高的懸崖,微微動腳都有碎石滑落。

  她心慌地朝他大喊:「頌賢,頌賢!快下來!」

  他神色木然、恍若未覺。

  游知夏又急又怕,試著朝他走過去,但她卻怎麼走都走不到他身邊。

  「頌賢!」她害怕得朝他哭喊起來。

  只見他慢慢地回過頭,她嚇得驚叫起來,那不是頌賢的臉,那是一張佈滿鮮血慘白的臉;他忽然露齒一笑,朝她撲了過來……

  「啊──」她慘叫一聲,從床上驚跳起來,充滿恐懼。

  「知夏,怎麼了?」騰牧韌被她驚醒也坐起身,聽到她劇烈的呼吸聲,像是非常的害怕。

  她沒有細想,一下子投身到他懷裡,心裡還被那夢境中的恐怖攫住。「牧韌,我做了個惡夢!好可怕!」她氣息不穩地說著。

  他將她抱在懷裡,手撫著她的後背,「別怕,是夢,只是個夢!」他安撫地在臉頰上吻了吻。

  他溫柔的聲音慢慢撫平了她的恐懼,她很需要他的安慰,很需要感覺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那樣會驅走她的不安。

  她回吻他,感覺漸漸變得熾熱,唇齒糾纏、難分難捨,他們冷漠得太久,久得這份炙熱與纏綿都令她有了恍如前世的幻覺。他的手像過去那樣溫柔地撫摸她的身體,撩起情慾,她只想在他的愛撫中獲得解脫。

  她閉上眼,感覺他的唇拂過她的耳垂、她的頸項,一寸一寸,她戰慄地回應,只想更貼近他,與他融為一體……驀地,她的眼前忽然閃過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她驚得睜開眼,那是頌賢的臉!下一刻,她用力推開了他。

  「知夏。」他氣息不穩地喘著,不明白她忽然的舉動。

  赤裸的身體接觸到寒冷的空氣,讓她的心一下冷下來,她深吸一口氣,穿上睡衣,轉過身子背對著他,「對不起,我做不到。」

  「知夏。」騰牧韌的心也冷了下來,因為忽然熄滅的熱情或是她?

  「我沒有辦法和你做愛,我想到的都是頌賢的臉。」她的聲音像盛滿了冬天的寒涼。

  房間裡很靜,靜得讓她有些心驚。良久,她彷彿聽到他一聲歎息,感覺他溫暖的手撫過她額際。

  「睡吧,好好睡吧。」

  忽然間,她覺得很委屈,淚水盈滿了眼眶。

  「我無法履行妻子的義務,如果你受不了可以要求離婚。」她覺得自己和他之間,也許……一切都完了!

  恍惚間,她等著他的回答,那心情就好像接受審判的囚犯。

  「妳真的想離婚嗎?」他的聲音裡有絲惱怒,「如果妳真的想離婚,我可以答應妳。但是在說出這樣的話之前,妳先問問自己的心!」

  他背轉過身子,不再多說一句話。

  ☆ ☆ ☆ ☆ ☆ ☆ ☆ ☆ ☆ ☆ ☆ ☆ ☆ ☆

  早上起來時,游知夏就覺得冷,而在看到騰牧韌的臉色後,她覺得更冷。記憶中他從沒對她擺過這樣像寒冰一樣的臉,他真的生氣了?

  她的心情沮喪,有氣無力地來到醫院。

  看到被紅絲帶打扮得很歡樂的辦公室,她才驚覺今天是平安夜。

  也許她會在今天成為棄婦呢?她苦笑了一下,也許她還算不上是棄婦,好像是她甩了老公的,不是嗎?

  今天晚上要值班,也許她可以在急診室裡逃過一晚。

  在晚上九點,救護車送來一個跳樓自殺的女孩。送她來的是她的男友,因為他對她提分手,女孩受不了,所以激憤之下便以跳樓來挽留男友。女孩被送來的時候,氣息微弱,肋骨脊椎都受了重傷,游知夏為女孩做著檢查,心裡有一絲憐憫。即使治療好,她也要拄著枴杖過她的下半輩子了。

  做完了急救處理,女孩被送進手術室,由別的醫生接手。游知夏走出急診室時,看到門外待著的是女孩的男友。

  他是個年輕時髦的小伙子,連下巴都穿著一枚耳環。

  游知夏見著他的時候,他正打手機和別人聊得不亦樂乎,有些肉麻的話連游知夏都聽得臉紅,顯而易見,電話那頭是個女孩。

  游知夏忽然感到憤怒,躺在手術房的女朋友生死未卜,他卻還在這邊和別人情話綿綿;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差勁的男人?

  他打完電話回頭,就看到怒目瞪他的游知夏,他笑了笑,吹聲口哨,「漂亮的醫生姐姐,找我有事?」

  「被送來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吧?她現在正在做手術,情況很不樂觀。」游知夏皺著眉說。

  他又笑了笑,「醫生,妳應該說她是我的前女友,我已經跟她分手了,我現在正要去和我的新女友約會。」他朝她擠擠眼睛,「怎麼?漂亮的醫生姐姐,是不是找不到男友陪啊?我倒是可以考慮放棄那個,因為她沒妳漂亮!」

  游知夏很想甩他一巴掌,但她忍住了。「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你女朋友因為你變成這樣,你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難過?」

  「因為我?NO、NO!」他朝她搖搖手指頭,「醫生,殺人罪名成立也要有殺人意圖和證據,是不是?我又沒叫她跳樓,我只是說要分手,這是任何戀人都會碰到的事;至於她受不了去跳樓,那是她自己選擇的,她這種作法還有自私的成分在裡頭,她想要用跳樓來證明什麼?對我的愛、對我的憤怒,抑或是想挽留我?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的自私;至於她跳樓之後的慘狀,那是她咎由自取!我已經仁至義盡送她到醫院;再說我的精神還受到驚嚇,我找誰賠償?」

  游知夏被他說得怔住了,一下子找不出話來反駁。

  他臨走前還對她笑了笑,「呵呵,天真的醫生,妳的思想還像在幼稚園那麼純情嘛!」

  游知夏像失了魂似的走回辦公室。

  「游醫生,現在病人不多,要不要先吃聖誕大餐?」護士小姐替她拿來晚飯。

  游知夏淡淡一笑,「先擺那裡吧!」

  護士小姐打開廣播,吃起了自己的餐盒。「今天是平安夜啊,真想和男朋友出去玩!卻只能可憐兮兮坐在這裡聽廣播,唉!」她重重歎口氣。

  游知夏聽著她的抱怨,微微一笑。

  廣播裡傳出一陣抒情的音樂,透著淡淡的哀傷,接著是一個優美磁性的女聲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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