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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唐婧    


  宇文執站在院子裡,連雪下大了都毫無所覺,只是不斷的想著他們的談話。

  能被一個懂得自己真正價值的人所犧牲,想必父親也覺得光榮吧?

  他想得入神,遠遠的好像聽見女子的嘻笑聲,不禁輕輕的皺起眉頭,是哪個婢女忘了府裡的規矩,居然大聲嘻笑起來?

  他正這麼想時,突然啪的一聲背上一痛,什麼東西打中了他。

  一聲驚呼隨之清脆的響了起來,「看吧!我就說那是個人,還會動呢。」

  他一回過頭去,就看見幾名女子嘰嘰喳喳的擠在遊廊邊又說又笑的。

  宇文執看著腳邊的一團雪球,確定剛剛擊中他的凶器就是它!

  「喂!你們幹什麼!」這幾個女孩陌生得很,絕對不是府裡的人,打扮得花花綠綠、怪裡怪氣的,還咯咯的亂笑,一點規矩都沒有。

  他兇惡的問:「是誰丟我?!」

  「是我丟你。」棘茉陽老實的舉起手來,笑嘻嘻的說:「小靈子看你一動也不動的,還以為是誰堆出來的雪人,我說是人她偏不信。」

  「所以你就用雪球扔扔看我會不會動?」他生氣的瞪視他。

  這個聲音清亮,說起話來又快的女孩,無疑是她們之中最出色的。

  她綰起的雙髻綴上了白狐的細毛,遠遠看去頭上白飄飄的,剎是飄逸動人。

  雖然渾身包裹一件白色雪裘,但體態不顯臃腫。

  這群女子是從何而來?

  「猜得真準。」棘茉陽好心的說:「雪下這麼大幹麼不避一下,傻瓜似的也不怕傷風嗎?」

  他身上積了許多雪,遠遠看去還真像雪人呢。

  「你說誰是傻瓜?」他沒好氣的皺起眉,長這麼大他從來只跟天性聰穎、聰明絕頂等詞搭上邊,跟傻瓜扯上關係還是頭一遭。

  「當然是你呀!難道我有讓雪堆得滿身都……啊!」棘茉陽話都還沒講完,一團雪球就對著她飛來,打中了她的額頭。

  宇文執冷冷一笑。他天生小家子氣,挨了那丫頭一雪球,就一定要扔一個回去。

  不跟女子計較不是好漢。

  女人越來越囂張、不安於室,都是縱容的男人給她們機會得寸進尺,什麼不與女人和小人一般見識?

  那是蠢才說的話。

  「你敢丟我?!」棘茉陽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往臉上一照,只見右額上起了一個紅印子,「可惡!」

  她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別人的虧,怎麼能夠在這種雞不生蛋的地方,被這個傻瓜開先例呢?

  她彎下腰去,抓起一團雪,用力地扔了過去。

  宇文執有了防備,輕鬆的就閃開了。

  「你還敢閃!」棘茉陽怒叫,「小靈子、飛娜、柳霜、小夜,快幫忙!誰打到那兔崽子一次,我賞金戒子一枚!」

  公主一聲令下,宮女們紛紛卯起勁來扔雪球,宇文執左閃右避,還是免不了挨上幾顆硬邦邦的雪球。

  難怪人家說女人不好惹,果然有幾分道理。

  可他也不能光站著讓她們打,於是亦快手快腳的抓雪球、扔雪球,所謂擒賊先擒王,先把那個穿雪裘的女子打垮,其他人就不會來糾纏。

  因此他每顆都朝著棘茉陽砸去,而且命中率奇高。

  「唉唷!又打到我了啦!」她的頭髮都給打歪了!怪了,怎麼她往哪裡竄,他就是能往哪裡打哩?

  「快點快點,把這傻瓜打趴,唉唷……」棘茉陽痛得甩甩手,又中了一枚。

  她左一句傻瓜、右一句傻瓜,聽得宇文執心頭火起,下手也就更不留情了。

  只見院子裡雪球飛來飛去,你來我往,不時夾雜著棘茉陽的喊痛聲。

  她突然發現這樣遠距離的投擲戰,倒楣的似乎都是她。

  她不玩了!

  「抓住他!快!唉唷!」她氣急敗壞的大叫,「把他抓起來!」

  眾宮女一得令,連忙冒著雪跑出去抓人。

  宇文執一見對方衝了過來,馬上猜到棘茉陽的把戲,於是轉身就走,誰知道盡責的宮女一個個撲上來,有的拉手、有的拉腳,把他纏得動彈不得。

  小靈子更聰明,跑去找侍衛來幫忙。

  「快放手!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這群姑娘到底是哪來的,怎麼這麼不害臊?

  他可是個陌生的大男人,她們怎麼敢這樣大剌剌的纏住他?他想掙脫,可是又怕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只好站著不動。

  「怕了吧,嘿嘿嘿。」棘茉陽手裡玩弄著一團雪球,不懷好意的看著他,「你剛剛扔了我八下,痛死我了。」

  她手一揚,啪的一聲,那顆雪球砸中了宇文執的俊臉,緩慢的往下滑去。

  「還有七下。」

  他如果真的是傻瓜才會乖乖的讓她砸!宇文執不再顧慮那麼多勁一使掙脫了宮女們的箝制,掉頭就走。

  「快點攔住他!」棘茉陽大叫。

  「是!」她身後冒出了一排侍衛,威風凜凜的衝上前去,輕輕鬆鬆的就將他五花大綁,抬到棘茉陽面前。

  「喂!這裡是我家,你們憑什麼到這裡來綁人?」

  雖然皇上將宇文一家貶到東北,但吃穿用度、婢女僕從都與富貴人家無異,他總認為這是一種補償。

  「憑你得罪了茉陽公主,皇上最疼愛的金枝玉葉!」小靈子得意揚揚的說。

  「哼。」棘茉陽驕傲的抬起下巴,「你現在求饒也晚了。」

  父皇要出宮,她當然得跟來玩,沒想到卻挨了這傻瓜幾下,把她的玩興都打跑了。

  「如此公主。」宇文執看著她,居然比她還驕傲的哼了一聲,說了這麼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似乎他連批評的話都不想為她浪費。

  「喔?你罵我!」意思是她沒資格當公主嘍!

  「你再罵!」她把手上的雪球塞到他嘴裡,生氣的說:「從來沒有人惹我生氣過,我也不曉得我生氣這麼恐怖。

  「把他抬到院子去,本公主要親自教訓他這張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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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執呢?」棘剛著急的問,「人找回來了沒?」

  因為著急,因此他的語氣顯得嚴厲許多。

  左相袁覽欽急道:「臣已經派人四處去找了!」

  「到哪去了!」這孩子,老父病危怎麼能四處溜躂呢?這樣的人真能擔當大任嗎?

  在宇文秀榻前,御醫鬧烘烘的談論著病情,又是用針又是煎藥,整個屋子瀰漫著一股藥味和緊張的氣氛。

  宇文秀緊閉著雙眼,嘴角微微抽搐著,一道白涎從他的嘴邊落了下來,隨侍在側的婢女連忙用手巾擦去。

  「宇文!你振作些,朕要你再加把勁,活著、活著!」

  宇文秀無力的睜開眼睛,眼神渙散的盯著某個地方,喉嚨裡咕噥咕噥的冒痰。

  眼見是撐不過去了,棘剛不自覺出了一頭汗,想必他要見愛子一面。

  「宇文執呢?找個人而已,難道他會隱身術不成!再找不到,通通提頭來見!」他難得的大發雷霆,對著一列慚愧低下頭的侍衛跳腳。

  「皇、皇上……」一名侍衛大著膽子道:「公主今天下午捆了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

  「還不快帶人來?」這屋子就這麼小,人就這麼多,怎麼樣都找不到宇文執實在很怪異,若說被茉陽逮了,那的確很有可能。

  「是!」他連忙跑到院子放人,過了一會只聽見腳步聲慌張的響了起來。

  宇文執一邊扯掉捆綁著自己的粗繩,一邊倉皇的奔了進來,用力跪在宇文秀面前。

  「爹!爹!」

  看爹的樣子已是出氣多而入氣少,如果他再晚來一步,那就見不著他爹最後一面了。

  宇文秀半睜著眼睛,似乎是想說什麼話,喉頭不斷的上下滑動著,他吃力的抬起一根手指頭,指著棘剛,用一種懇求和期待的眼光看著宇文執。

  「孩兒知道!孩兒知道!」他抓著父親枯瘦的手迭聲說,「孩兒這輩子都為棘萱國效命!孩兒發誓!爹、爹——」

  宇文秀微微一笑,閉目長逝。

  棘剛轉過身去,為了控制情緒而清了清喉嚨,「朕封宇文秀為文華殿大學士,加封太子太保,一等忠國公,謐號耿毅。」

  雖然一切都晚了,可是這是他僅能做的。

  「明日起程回京。」棘剛有些疲累的叫喚,「宇文執。」

  「草民在。」他強忍著眼淚,哽聲回應。

  「節哀。」他看他臉上、手上有些凍傷,被公主擒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公主淘氣,朕會說說她。」他還不能把要召他進京的意圖表現出來,免得他還沒上京就被謀害了。

  「朕命李國源監工,為忠國公修墓,你就在這守孝吧。」

  「謝皇上。」宇文執謹慎的行禮。

  左右相聞言一喜,原本他們還以為皇上要召宇文執入京為官,這宇文執若像他父親的話,會是個很難擺平的角色。

  還好皇上並無此意。

  第三章

  「我又不是故意的!」棘茉陽無辜的說:「我怎麼知道他是宇文執嘛!更不知道他爹快要死了!」

  「就算他不是宇文執,就算他爹好端端的,你也不能隨便捆人去做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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