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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楚茜茜 「不是。」午葉緊張的拿回照片,深怕照片有什麼損失,仔細觀看著。 「哇!這麼寶貝,待會兒幫你拿去護貝,免得弄壞了罵我們。」小桃子對他做鬼臉。 「她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午葉搖搖頭。 「不講就不講,何必這麼神秘。」 「唉!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這照片哪來的?」桃子不相信他。 「我在餐廳拍的,在巴塞羅納的一家法國餐廳。」 「是喔!法國餐廳放東方女孩的照片?怎麼,她是老闆的女兒嗎?」 「是老闆的太太。」 「什麼?這麼年輕。」她大叫。 「那是十幾年前的畫像了。我只是好奇,又覺得畫像眼熟,好像見過,所以拍下來留念。」 「是畫像?畫得好真,好像見過,不過一時想不起來。」 「怎麼,你也有這樣的感覺!太好了,你幫我想想,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出相同的畫像。」 「相同的畫像?可是,我看到的好像是照片,不是畫像。」 「是嗎?你想起來了?在哪裡看見的?」午葉興奮的問。 「好像在一家攝影公司看到的。」 「是嗎?你想清楚啊。」 「好像是。」 「記得地方嗎?」 桃子點頭。 午葉和桃子趕到一家攝影婚妙的門口,是看到一張照片,但很明顯的不是她。 午葉很失望,「不是她。只是頭髮跟資勢像她而已。」 「是啊,可是我只見過這張照片。對不起啊!」 「沒關係。」 正當午葉和桃子要走時,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午葉。午葉回頭,—看是崔阿姨,他開心極了。 「怎麼會來這裡。」午葉看崔阿姨正從婚紗店裡出來。 「來看一個朋友。」崔輕柔的說著;那種溫和優雅雅的氣度,多吸引入啊。 「我以為崔阿姨來試婚紗,」午葉開她玩笑。 桃子在一旁拉扯午葉。「她這麼年輕,你叫她阿姨?」 「我爸爸的朋友,當然叫阿姨。阿姨這是小桃子。她說你看起來非常年輕。」 「是嗎?都四十多了還年輕。」 桃子嘴巴張的大大的,「四十多?不像,難怪有人會說,女人四十一枝花。說的就是崔阿姨這樣的人吧! 我四十歲,要是能有崔阿姨的一半,就該偷笑了。」 「葉,你瞧瞧,這妹妹嘴多甜啊!」 「是啊,我母親的伴遊,嘴巴當然要甜,而且還口齒伶俐,心智聰慧。不然早就被我母親辭掉了。她做的最久了,整整兩年。」 「哦!桃子你幾歲?」 「二十。」 「還唸書吧?」 「是。夜大外文。」 「真勤奮,好孩子。」 「哪裡、哪裡,勉勉強強過得去。」小桃子不好意思的說。 「葉,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崔問。 午葉說不出有多喜歡崔 。 瞧她總是叫他葉。從不當他是朋友的兒子,當他是晚輩。 葉,像喊一個親膩朋友的名字。 走入崔家,她家出奇的簡樸,除了黑之外,就是白。 黑沙發、黑桌椅、黑酒櫃、黑吧檯、黑音響、黑搖椅。 白紗窗、白磁磚、白牆、白畫框、白花瓶插著白色鬱金香。 她說:「我的家簡單的像我的人、我的一生。不是黑就是白。」 至於是怎樣的黑,怎樣的白,午葉並不清楚。 「想喝什麼?威士忌或XO?」她問。 「我能不能不喝酒?」小桃子開口。 午葉和崔都笑了。 「可以。給你一杯番茄汁可好?」 「太好了,我自己來。」小桃子自己從冰箱拿出一杯已打好的新鮮番茄汁。 「葉,你呢?陪我喝朝代威士忌如何?」崔一邊說,酒已倒入威士忌杯中。 午葉喝了一口。「這酒是陳酒?」 「還好。十二年算不算陳酒?酒放十二年如果算陳酒,那人呢?我們剛好差十二歲,十二年足以讓一個人成長,讓另一個人衰老?十二年?」 崔依靠著牆,深切的說,那懷裡的心事,猜不透。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笑著走過來,問小桃子。「好不好喝?」 小桃子笑的像朵花。 「好喝極了。養顏美容對不對?我回去也要做給太太喝。」桃子的皮膚細緻潔白,整個人純潔的像一張紙。 崔輕撫著小桃子的頭髮。 「我二十歲的時候,也有著像你一樣,燦爛而天真的笑容。」 不知為何,午葉的心思,總被崔牽引著。聽她說話。他的心楚楚酸痛。「阿姨—— 你結過婚嗎?「 崔點頭。 「你有孩子嗎?」 她又點頭。 「你是不是要問我,為何每次總見我一個人?」 午葉怔了一會兒,有點難為情,覺得自己問太多了。「我跟先生分居了,整整十四年,沒有辦離婚,我有一個女兒,在西德唸書。」「西德?哪一個學校?」 「海德堡大學,那是個古典的城鎮,我比較安心。」 「唉!為何婚姻帶給人的總是挫折?」小桃子感歎。 「嗨!看看你。你只是個年輕的孩子,哪來這麼多憂慮。」崔訕笑。 「崔阿姨,你快樂嗎?」小桃子問。「崔阿姨,你別理她,她常常神經過敏,就問人家這類問題。」 午葉瞪小桃子一眼,小桃子嘟嘴。 「沒關係,我喜歡答。我十八歲以前跟二十八歲以後,快樂。前者是因為純淨天真,所以快樂;後者是因為平靜,以也快樂。」「那中間十年呢?」小桃子又問。崔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是黑暗期,不能回憶的黑暗期。」 崔穿了一身白,白色棉質的緊身洋裝。 可是小桃子卻問她。 「你喜歡穿黑衣嗎?」 「喜歡。年輕的時候,尤其喜歡,喜歡穿黑衣,過刺激而神秘的生活。現在—— 不了,人老了,穿黑衣更顯老態。我就改穿白衣,過著看似空白卻平靜的日子。」午剛和崔是什麼樣的朋友,午葉並不知道。他只是有一回不小心遇見他們。午葉正準備避開,午剛卻叫住他:「葉兒,這麼巧,這是崔阿姨。」午葉禮貌的問候。 而崔那天也是穿了一身白,那柔軟的白色絲緞鬆鬆的裹著嬌軀,低胸、膨袖顯出女性的墉懶與嫵媚。並不佩帶任何的華麗珠寶,只在腰際以別針和簡單的珍珠耳環呼應,最特殊的是,那以潔白蝴蝶連綴成長長的披肩,於清新、自然中散發高雅的氣質。這麼年輕、漂亮的女人,要喊她阿姨,午葉猶豫了好一會兒。 後來知道了她的年齡,覺得她一點兒也不像四十幾歲的女人。不論是她的身形或散發出的氣質皆不像,有時會覺得她說話的神情像孩子,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有時甚至想告訴她:「我一點也不想喊你阿姨。因為那對不起自己的感覺,我能不能喊你,就像你喊我葉一樣。」但午葉總開不了口,或者是根本沒機會開口。因為每次見面,崔總是站在父親身邊,偶爾有機會單獨見面,就像今天,身邊卻多了一個桃子。「阿姨,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個人過日子,不寂寞嗎?」 桃子又問了。 午葉實在不懂,她怎麼敢問那麼多敏感問題。而崔卻那麼不在意。從她的神情中,絲毫看不出她的不悅或憂傷。 一個四十幾歲的怨婦,不是嗎? 而為何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怨婦,這大概是她不老的原因。那她的落寞呢?藏到哪去了? 她拿起酒杯晃動,很平靜的說:「寂寞有時候是好的。當你厭惡人群的時候,它是好的。」 「你喜歡一個人生活?」午葉問。 「我曾經害怕一個人生活,就像很多人都害怕生老病死一樣,而傷害最深的,永遠是人。往往是你最愛的人。如果有兩種毒藥,一瓶裝了寂寞,另一瓶盛滿傷心。你覺得應該選擇哪一瓶?」 她望著桃子。桃子那年輕的黑眸卻是茫然的。 「能不能都不選?」桃子答了最笨的答案。 「由不得你。人生的道路上,常常都由不得你。在古代皇帝迫妃子上吊,妃子就得上吊。而現在你做哪一件事,不用週遭的人來認同你?每個人吐一口口水,就足以淹死你。」 桃子點頭表示瞭解。 午葉的臉都紅了,因為他知道他問了最笨的問題,跟那些好奇而又愚昧的人們,有什麼不同呢。沒事就愛問。 你結婚了嗎? 有沒有小孩? 小孩念什麼學校?補了鋼琴、電腦,還是芭蕾? 先生做什麼的?一個月多少薪水?夠不夠買顆天然鑽石給你?開什麼車子?家裡住了多少隻老鼠? 是啊,好像除了這些話之外,就沒別的可以說了。而說了這些好像是關心的話之後,又怎麼樣? 身上不會多半塊肉。你家的金條還是你家的。無所助益。 可是每個人一樣愛問!然後胡亂的取笑或嫉妒一番。 所以午葉覺得愧疚。崔並不認為他和那些無聊的人們,有什麼不同。真關心和假關心,並不容易分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