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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秋風醉 「我幫忙送去好了。」他自然地接口。 她回頭看眼牆上的鐘。「四點四十五……好好好,還來得及!五點半萬太太就開始準備晚飯了。」自櫃內取出一隻保溫壺,將陶鍋內的湯藥倒入。「小心點,別打翻了。」 他點頭接過,提著保溫壺出門。 萬家距父母家約二十分鐘路程,是住宅區內一棟有些年紀的大廈。他在門口跟管理員通報過後,就乘電梯來到門前。 正欲伸手按鈴,眼角餘光瞟見門前一雙淺藍色帆布鞋,使他動作不覺一頓。在數雙深色皮鞋中,這雙款式年輕的鞋顯得格外突出,很難不去注意到。 萬太太沒有兒女,這雙鞋會是誰的?疑問僅在腦中一閃而過,他並未費時思考,伸指按鈴。 「來了、來了!」萬太太宏亮的聲音自門內傳來,接著鐵門被打開,一張略圓的臉蛋出現。「辛苦你啦!來來,給我拿就好!」伸手要接過他手上的保溫壺。 他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禮貌微笑。「不要緊,我拿就好。」 「好好……款,別站著,快進來坐!」萬太太熱情地拉他入內,不忘問道:「你媽還好吧?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大礙。醫生開了藥,說是外敷幾個禮拜就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萬太太笑容滿面。「叫她趕快調養好,我們這裡少她一個,感覺怪不習慣的。」 他應聲,頷首一笑。 二人經過餐桌時,她停步,指向桌面。「把保溫壺放桌上吧,等下她上完廁所出來,要她自己來喝就好。」 他依言,與她一同入廳。圍坐沙發上的幾人見到他,紛紛出聲招呼。 一位太太笑咪咪地道:「哎呀,你來得正好呢!我們這兒今天碰巧也有個年輕人,你們兩個互相認識認識,可以多些話題。」 他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含笑不語,已十分習慣這種場面。雖未正式參加過所謂的「相親宴」,不過母親與其友人對小輩的婚姻大事興趣濃厚,尤其他已近而立之年,更是被密切關心的對象,「認識認識」的經驗豐富。 腳步聲自廊間傳來,他修長的身軀沉在沙發內,略帶慵懶地抬眸睞向廳口。 下一秒出現眼前的,當然是個女人。 赤銅邊框眼鏡和及腰長髮……皆為不難辨認的特徵。 啊。男人的眉淺淺上揚,一如他的唇。 「曼竹。」萬太太起身將她拉近,笑容咧得老大。「來來來,給你介紹個人。這是徐伯母的兒子,你沒見過吧!他叫徐謙,從加拿大留學回來的,自己開了間旅行社,很不簡單喔。」 她望向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若無其事地淡淡一笑。「Nice to meet you。」 以為她誤解,萬太太趕忙補充道:「阿謙會說中文,你不一定要跟他說英文。」唉,他倆要是真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跩起洋文,她只能鴨子聽雷,多沒意思! 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低笑,不確定該不該高興自己尚未被遺忘? 未察二人間微妙的氣氛,萬太太繼續快樂地介紹:「阿謙,這位是蘇曼竹。你媽有對你提過嗎?她常來陪我們這些老太婆聊天解悶,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呢!曼竹是文字工作者,你想學中文可以找她唷。」 「那可要請你多多指教了。」他微笑朝她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蘇小姐。」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 ☆ ☆ ☆ ☆ ☆ ☆ ☆ ☆ ☆ ☆ ☆ ☆ ☆ 好一個無巧不成書。 蘇曼竹想破頭也想不到那男人居然會是徐伯母的兒子,讓她不禁開始懷疑這世界是否只有豆豉般那麼點大。 客廳中,幾位婆婆媽媽把他們兩個年輕人當話題,東一句「他不錯」、西一句「她很好」,撮合意味明顯。她不堪其擾,那男人倒是風度翩翩,游刃有餘地應付接踵而至的問句,碰到敏感話題,太極拳更是打得精湛。 「阿謙,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聽說從國外回來的反而特別喜歡台灣保守內向的女孩子,你也是這樣嗎?」 蘇曼竹在旁聞言,忍不住暗翻兩枚特大白眼。保守內向?敢問現在是在討論哪個時代的風氣? 「對我而言,感覺比較重要。」籠統回答之後,矛頭順勢移轉:「其實我對現在台灣女孩喜歡的男人類型更感興趣。」 「哎呀,這個問曼竹就好啦!曼竹,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喜歡怎麼樣的男人?」 她眼一瞠,未料他會忽使一招「牽」字訣,將勁道全卸到她身上。 閉了閉眼,她仰望天花板,感到出招者投射而來的視線,想是預備看她如何拆招。她告誡自己千萬、千萬別去看他的臉,怕自己雙手的中指過分禮貌,肯定自行彈出問候對方好。 很想回一句「干你屁事」,不過面對長輩她還知分寸,只能冷淡道:「這問題太深奧,回家我會代問雯君,請待下回分曉。」 「欽效,你這孩子真是,你明明跟雯君同年嘛……今年才二十六吧?也算是年輕女孩,怎麼不能答?」 「要問我的個人意見?」她靈機一動,懶懶地道:「我喜歡鐵漢。」 聞言,在場眾人不約而同笑出聲來,只徐謙一人不明所以。 萬太太笑道:「曼竹,鐵漢可是連續劇裡的人物,你別太入戲而真假不分。」 另一位太太出言道:「我也喜歡鐵漢啊!《都會迷情》播了這麼久,我最喜歡的還是只有他。」 有人不同意而插口:「我倒不喜歡鐵漢。看他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不定,三心二意的德性有夠討厭。不過何倩君才是女主角,我相信他不會選許雁蓉的。」 「我不這麼認為。男人都喜歡小鳥依人型的女性,何倩君手段太強硬,個性也不溫柔,談個短暫的戀愛還可以,要娶回家當老婆可沒幾人受得了,鐵漢怎會不明白這點?」 於是,一如以往,「擁何」派與「擁許」派又開始激烈爭辯。蘇曼竹竊笑,正中下懷。眼見不用再虛與委蛇下去,她起身告退:「徐伯母的中藥要冷掉了,我先去喝。」轉向徐謙,毫無破綻地微笑。「謝謝徐先生替我送來。」 「不客氣。」他朝她一笑。「叫我的名字就好。」 蘇曼竹淡淡應了聲,轉身離廳。 走近餐桌邊,她伸個懶腰,奇怪著剛剛分明沒做什麼,卻彷彿經歷一場大戰,感覺萬分疲憊。 萬太太是雯君母親的老朋友,受其所托,代為照顧她們兩個在北部無親無故的後輩。她為人熱心,偶爾會邀她們到家中吃飯,久了自然也識得一些經常出入她家的友人。這群長輩皆和藹可親,偏偏只要一提及小輩的感情事,便頓如守財奴嗅到銅臭味般,熱情燃燒整個沙漠。 所以才說那男人出現得太不是時候。 初逢本月月事登門騷擾,寫作方面又不順心,本想今日來此收集資訊,卻莫名其妙演變為數條紅線爭先恐後想綁死她的手指。本來這跟他並無直接關係,但方纔他陷己於不義的惡行她可還沒忘記,這下舊恨未泯新仇又來,她從非寬宏大量之人,當然不可能對他浪費自己稀有的友善。 重重吁一口氣,她轉開保溫壺,舀了碗深黑色藥汁,屏息一口氣灌下,口中可怕的藥味使她的臉瞬間皺得跟爛醃菜一樣。 要真有造物主存在,祂肯定是個男的,才會安排女人在生理期受苦,還得喝這種要人命的中藥。 「喝杯水會比較好。」伴隨話聲,「叩」一聲,一杯水落在她面前桌上。 她如獲珍寶,抓起水杯仰首灌下,沖淡藥味,這才獲救似地吐了口氣。放下水杯,她頭也不抬,淡淡說了句:「謝謝。」 徐謙笑道:「我以為跟人道謝時,至少要看著對方的臉才算禮貌。」 「恕我失禮。」她皮笑肉不笑。「我不喜歡卑微地『仰視』別人。」 他也不介意,山不轉路轉,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她這才平視他,卻仍不怎麼想搭理,於是他先發話:「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真巧。」 她聳肩。「誰想得到?」真愛說廢話。 「你好像不大高興?」他注視她。「如果你是在介意剛才的話題,我可以道歉。我並沒有惡意。」 他只是無聊的好奇心作祟,想看看她面對長輩時態度是否無異?事實證明只因他非老非賢才得不到她的尊敬。 她撇撇嘴。「那我真不敢想像你有惡意時會是怎樣。」 他微笑?「放心,我向來崇尚和平。」 「我很放心。」她一手托腮,手指在桌面無聊輕叩。「依你的程度,頂多想得到在別人鞋裡放圖釘吧。」 |